老机喝住他:“唉!别把水弄脏了!”
石有书拔出头问:“谁把谁弄脏?”
老机说:“我这水沉淀了好一阵子,就图个纯净,留着清水淬火。”
“淬火?你不是说冷却完,直接打磨吗?”石有书擦着头。
老机点着一袋烟,慢条斯理地说:“不同器物有不同的工序,这是什么?匕首,杀人用的。昨晚我不是说了吗?礼器和兵器的铜锡比例不同,其后的工序也不同。青铜兵器也有不淬火的,但锋利程度就差得远了。淬火对今人来说是一道失传的手艺,一般人不知道,也看不出来,有人伪造铜兵器,铸出来简单打磨、上锈就蒙事,但逃不过明眼人。”
石有书纳闷地问:“嗯?咱们不就是在伪造吗?”
老机吐出一口烟:“我做事,一是一,二是二,不偷奸,不偷懒,做旧如旧,不仅形要似,内在的质也马虎不得,这叫敬业,你懂吗?”
石有书差点晕过去:“好好好,你全对。”
老机补充道:“要干事,就干踏实了。”
石有书问:“靖镇有明眼人?”
“当然有,弘应天和穆识子眼力了得,听我爹说他们俩出身于西安金石人家,把玩多,见识广,后来穆识子对这些东西敬而远之,谁让他看古董他都不看,没准受过大刺激。”
“穆先生?”
老机接着说:“话说眼力还有一个刁的,当属万福,嘿,别提了,提起来招人心烦!”
“你们两家是世仇?为什么?讲讲嘛。”
老机扣掉烟袋:“算了,干活。嗯……你回吧,明天再来。”
3
一大早,游克文带着马队出了城门,一眼看到外墙上歪歪扭扭四个大字——恶有恶报。林工才和一溜烟正准备浆糊和布告,见到游克文,赶紧说:“司令,这字又有了……我们这就糊上。”
哨兵班长跑过来敬礼:“司令,是夜里有人写上去的。”
“昨夜谁当班?”游克文问。
“是我……但不知道谁那么大胆子,我们那个岗看不到这里。”班长答。
游克文瞟了林工才一眼。
林工才面如土色,对一溜烟说:“还不快糊!糊上!”
“算了,”游克文笑道,“靖镇能文善字的人多,写嘛,写多了才好。我倒是想看看,这恶有恶报会对谁。不过呢,这手字可太差劲,唉!”他摇摇头,骑马而去。
青铜匕首 五(5)
城外的杂树林里,卫兵在四周放哨。勤务兵放好小桌子,摆上茶具。弘应天和游克文坐下,听着鸟声,一副悠闲的样子。
一军官跑过来,气喘吁吁地报告:“司令,挖出来了!”
“挖出什么了?”
“宝器!”
“当真?”弘应天满眼放光。
“当真,大伙都在抢东西呢,我拦也拦不住……”
“走!”游克文一把抄起马刀,霍地站起。
弘应天紧跟上去。
大坑里,士兵们刨的刨,撬的撬,正在哄抢。眼疾手快的人抄到一件是一件,匆匆往兜里、怀里揣。
游克文走上高坡,透过低垂的帽檐扫视着眼前的一切,对身边的卫兵道:“把那个锅盖头揪上来。”
卫兵跳下坑,把锅盖头拉上来。现场突然安静下来,众人纷纷住手,望着游克文。
游克文盯着锅盖头,声音低而狠:“掏出来。”
锅盖儿头装傻,说:“我……我没拿。”
游克文刷地拔出刀,一条直线扫过去,锅盖头的脖子被切开,血水喷出。游克文用刀背一拨拉,锅盖头直着身子栽下去。
众官兵看得目瞪口呆,大气不敢喘。
卫兵从锅盖头尸体兜里掏出一只玉环,抛给赵二毛子。赵二毛子递给弘应天。弘应天吓得说不出话来。
“全给我掏出来。”游克文厉声道。
卫兵将几个大笸箩放在游克文脚边。士兵们哆哆嗦嗦地掏出私藏的宝物。
“大师?怎么样?”游克文凑近弘应天,小声问道,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弘应天如梦方醒,哆嗦道:“汉,汉墓。”
游克文满意地点头道:“不愧为大师!”
弘应天端起一件宝器看着说:“这下面的朝代有叠压的可能,汉下面可能有秦的,秦的呢,又会和周的叠在一起……”
游克文听得直犯晕:“管不了这些了,全挖!”
突然传来一声叫喊:“弘应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