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男孩的描述,安和木梨子两个人也隐约地不寒而栗起来。
如果舒子伽真的是这样的人的话…
木梨子碰碰安的胳膊,小声附在她耳边半开玩笑道:
“安,如果舒子伽真的曾经是修的某某人的话…修的口味还真的是挺重的。”
被木梨子这么一提醒,安想起来了,男孩在见到修的时候,那种异常的反应。
是因为见到陌生人而警惕?还是修当时的眼神太凶悍?
但据木梨子讲,当时修的脸色虽然不大好,但脸上绝对是无表情的状态,这样如果都能吓到那个男孩的话,只能说这个男孩胆子太小,或者说,修勾起了他的某些记忆。而这部分回忆,无疑是危险的。
安决定先不急着问这个问题:
“那个时候,左伊人是怎么告诉你有人跟踪舒子伽的事情的?”
经过一段时间的聊天,男孩的警戒心明显松懈下来了,讲话也不再是结结巴巴的了:
“其实,不是她主动告诉我的。就是在爆炸发生前几天,我和几个同学在校门口旁边的空地上拍画片,亲眼见到过一个男的跟在舒姐姐的后面。”
安问道:
“是一个男的吗?长什么样子?”
男孩皱着眉头费力思考了一番,遗憾地摇了摇脑袋:
“那个男的长什么样子我记不得了,但是我记得,他一直站在我们附近,总是在看表。他应该在20岁左右,穿得很好,不像是个跟踪狂的样子,所以刚开始我没注意他。以为他是来接自己的妹妹放学之类的。”
安顿时记起来,在早餐铺里,那里的老板说,曾经有人看到了,在第九公寓爆炸前,有一个年轻人在第九公寓里出入。而男孩所描述的跟踪者,也是20岁的年轻人。
那么,会是这个人吗?
男孩一边回想着,一边慢慢地说:
“后来…舒子伽姐姐就从学校里出来了,她先去学校旁边的面包店买红豆蛋糕。这是她的习惯,左伊人姐姐告诉我的。那时候,那个男的就站直身子了。盯着选蛋糕的舒姐姐,我还是没多想,以为他就是来接舒姐姐的。”
“等舒姐姐从面包店出来,那个男的却没跟她搭腔,看着别的地方。舒姐姐走出一段路之后,那个男的才跟了上去,我看了他好久,舒姐姐过马路,他也过马路,我感觉。他就是在跟着舒姐姐的。当天我回家做作业的时候老想着这件事,被左伊人姐姐发现了,问我怎么了。我就告诉了她。”
“可我告诉她之后,左伊人姐姐让我不要跟别的人讲,她说,舒姐姐前几天就发现有人跟踪自己了。本来舒姐姐和左伊人姐姐是住同一栋楼的,放学都一块儿回家。但自从舒姐姐发现自己被跟踪,就不要左伊人姐姐和她一块儿了。”
木梨子觉得有些古怪。一般人被人跟踪,不都是会选择立刻报警、报告老师,或是找同伴一起上下学吗?怎么会故意给跟踪犯创造机会?
安显然也想不通,便问道:
“为什么?这样很危险的吧?”
男孩耸耸肩膀,说:
“我当时也感到奇怪啊,可是,左伊人姐姐说了,舒姐姐喜欢刺激,她觉得被人跟踪的感觉很刺激,想感受得更充分一点,如果有人陪在身边或者有人出来阻止打断的话,乐趣就没有了。所以…”
木梨子听到这样的话,并不吃惊。
在越千凌给她看舒子伽与左伊人的照片时,她就有感觉,舒子伽的气质和左伊人完全是背道而驰的,一个张扬傲气,一个温婉柔情。舒子伽做出这样的选择,并不怎么出乎人的意料。
男孩顿了顿,继续说:
“左伊人姐姐还告诉我,舒子伽姐姐想对那个跟踪她的人做点事情,但左伊人姐姐不是很赞同,但具体什么事情,我不知道,左伊人姐姐没告诉我…”
男孩说到这里,防盗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钥匙的窸窣声。
安还没反应过来,一个中年女人就提着一堆蔬菜走了进来,和坐在门口的安撞了个对脸。
中年阿姨看到屋里陡然多了两个陌生人,不觉有些错愕,男孩也忙站起身来,小声叫了一声:
“妈…”
中年阿姨警觉的目光在安和木梨子两人的脸色刮了一圈,怀疑地问男孩:
“小彤,你怎么随便就把人放进来了?”
男孩低下头,声音更小了:
“那个…她们是育英小学毕业的姐姐…”
中年阿姨的怀疑丝毫不减:
“既然毕业了干嘛还来找你?你们两个怎么会认识我儿子?”
后半句话,中年阿姨是对安和木梨子问的。
安脸上立即露出自然的笑容,笑意盎然地说:
“阿姨,您好,我们两个以前在学校里辅导过雷彤同学的功课,刚刚上大学,想组织一个小学同学聚会,从我们小学同学那里听说他最近心情不大好,就来看看他。”
阿姨这才放了心,安的笑容,外加她温柔而颇具魅力的声音,加在一起,十分令人安心,她没道理去怀疑这样一个和气的女孩子,再加上她记得儿子在读小学时的确有一个帮助他补习功课的姐姐,就更放心了。
木梨子看阿姨的脸色缓和下来,也点头向她示意,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阿姨好”
放下心来之后,中年阿姨走进了客厅,把手里提着的菜往茶几上重重一放,就开始责备自己的儿子:
“雷彤,不是我说你,客人来了你也不好好收拾一下屋子,你在家干什么吃的?就打游戏?你看看,电视还开着,你看这地,哎呀。脏死了,快把你这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收拾干净。厨房里的碗洗了没?又没洗吧?你这孩子,眼里从来没有活儿…”
很快,男孩就被中年阿姨支使得团团转。
在给男孩安排好家务活儿后,中年阿姨笑眯眯地对安和木梨子说:
“家里这么乱,见谅见谅。我们家小彤不爱见人,总闷在家里,你们俩来了就好,至少能陪这个孩子讲讲话,我都愁死了。拿他没办法…晚上留在这儿吃饭吧?我给你们烧几个拿手的菜?”
安的桃花眼弯成了两弯漂亮的月牙,她笑着拎起茶几上的菜,说:
“我们是小辈。怎么能让长辈给我们做菜?您要是信得过我的话,我就做几个菜,您看怎么样?”
在厨房里。
安娴熟地切着菜,木梨子因为不会做菜,就在一旁负责洗菜。中年阿姨站在厨房门口。看着安熟练的刀工,不禁赞道:
“多贤惠的姑娘啊,我要是有你这么一个女儿,不得乐死了。”
安冲阿姨露出一个温婉的笑容。而阿姨在提到女儿的事情之后,把不满全盘转移到了自己儿子身上:
“我家小彤就没你这么懂事,什么家务也不做。什么活儿也不干,饭都不吃,光吃面包。你说说。那面包有什么好吃的?”
安附和道:
“对对,吃面包对身体不好。”
得到了安的肯定后,阿姨讲话的劲头更足了:
“对吧?我都说过他多少次了,他从来不听,我是拿他没办法了。他听你的吗?你帮阿姨劝劝他?”
安把切好的菜倒入油已热了的锅内。微笑道:
“行,我劝他。”
阿姨越看安越顺眼。不自觉地靠近了安,又回头看看,确定男孩正待在客厅里收拾杂物,便小声道:
“你也知道吧,我家小彤老呆在家里不肯出去,他觉得有人要杀他。”
安炒菜的手停了一下,险些把锅里的菜洒出来,不过她在愣神片刻后又恢复了正常,她流畅地翻炒着菜,笑着说:
“我听我们同学说过。他从小到大出了不少事,这么怀疑也是应该的。”
阿姨却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摆摆手说:
“他一个小孩子,谁要杀他?他又能得罪谁?你说说,像他这么大年纪的小孩,有哪个像他一样,天天待在家里打游戏的?除了那次被恶作剧,有人往他杯子里放了老鼠药,其他的那些事情,哪里能算得上是有人要杀他?充其量是运气不好。说实在的,他出事我心疼,可他老这么憋在家里,我看着也着急。算阿姨求求你,你能不能帮我劝劝小彤?”
安一时不知道该如何作答,还是木梨子接的腔:
“阿姨你放心,我们一定会试试看的。”
阿姨得到承诺,喜笑颜开,就哼着小曲出去收拾桌子准备开饭了。
等阿姨出了厨房,木梨子才把一直挂在脸上的笑容消去,她把手在眼前挥了两下,嘀咕道:
“油烟气太重了。”
安把炒好的菜倒入盘子里,对木梨子说:
“要不你先出去吧?我一个人行。”
木梨子看看厨房门口的方向,压低嗓门,对安说:
“你怎么不问他修的事情?”
安把案板上摆放的鱼身上未刮干净的鱼鳞又刮了刮,回应道:
“不是时候。”
木梨子紧追不放:
“那什么是时候?”
安笑着看向木梨子,问她:
“你怎么对修的事情这么关心啊?”
木梨子打开水龙头,冲洗着自己的手,用水声掩盖两人的对话声:
“我是替你关心的。你难道不想知道,作为一个和左伊人长得很像的人,你当时最好的朋友舒子伽,和你现在的预备男友的关系?”
安被木梨子拗口的话逗笑了,她把蒸鱼豉油倒入洗好的锅内,说:
“现在我们还跟雷彤不熟悉,他也许不能完全相信我们。等等再问吧。”
受热的蒸鱼豉油在锅里不安地鼓出一个一个小泡,在油泡一个又一个爆裂的响声中,安忽然转头,问木梨子:
“梨子,我早就想问了,你告诉我雷彤家的地址时,怎么没连着雷彤的名字一起告诉我?你能告诉我,你是怎么在不知道他名字的前提下,打听到他的地址的呢?”
鱼下锅了,油覆盖住了鱼的身体,炸裂声更响亮了,彻底掩盖了两人的对话声,也掩盖了木梨子在一瞬间紊乱了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