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安的表情阴转了晴,修这才放下心来。
安忍着笑,指点着修先拿扫把把地上的水壶碎片扫了,然后去拖地,修却不愿意,他非要先把安的湿枕头换掉,说是这样她枕着会不舒服。安会心一笑,任由修忙来忙去,去护士站给她拿来了个新枕头,又借来了一个值班护士的吹风机,细心地把安被水弄湿的头发一点一点吹干。
安被吹风机的暖风吹得很舒服,微微眯上了眼睛,嘴角漾起淡淡的笑意,看得修的心情也大好了起来。
第二天,得知安苏醒了的消息后,大家约定好了,在下午来探访安,还带着花和水果,房间里快要被他们买来的东西堆得放不下了。
龙炽看见安醒了最高兴,口无遮拦地道:
“队长你总算是醒了,你都不知道,你要是再不醒,修就要殉情了…哎哟!”
龙炽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修一脚踹上了屁股,险些从椅子上摔到地上去。
龙炽委屈地揉着被踢痛了的地方,用控诉的眼神看着修,修则不管龙炽的表情,对江瓷说:
“江瓷,你管好他,别让他乱说话。”
江瓷瞄了龙炽一眼,又看了一下修,转而义正词严地对躺在病床上的安说:
“队长,修说得没错,你也多管管他吧?他欺负我哥。”
修被江瓷的话倒噎了一下,安则微笑了起来,龙炽更是兴奋,因为江瓷几乎从他有记忆起就没叫过他一声哥哥,现在冷不丁听到江瓷说了一句“他欺负我哥”他都想激动地抱起江瓷转圈圈了,可是江瓷太了解他了。一看他蠢蠢欲动准备冲过来的样子,就狠狠地丢了一个眼刀过去,龙炽顿时就老实了,可他的嘴角挂着一道藏也藏不住的笑意,一看就是开心得要命没经历过游乐场里的惊心动魄,现在闲得没事做,就跑到安的旁边,拿了个苹果,想削给她吃。
安看她想要去够一边的刀子,问她:
“你干嘛?”大包大揽地说:
“上次我住院的时候你给我削了个苹果。我现在也给你削一个!”
安一听有些不放心了,下意识地抬起手来想接过她手里的水果刀:
“我来…嘶!”
她的手一抬,再次扯痛了她受伤的腰部。看着安捂着腰部的伤处倒吸冷气动弹不得的样子也急了,她愤愤地咒骂道:
“那个叫什么来着…弓凌晨,真不是个东西!看把安弄成什么样子了!要不是他被抓走了,我一定给他好看!安。你没事儿吧?很疼吗?”
安硬扯出一丝微笑,低声道:
“没什么事儿,别担心。”
话虽这么说,可她的脸色苍白无比,明眼人都看出她是在逞强,作为导致安腰痛的罪魁祸首有点儿内疚了。她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修:
“大哥,我不懂这个,你看安痛得很厉害…大哥?”
修正拿了个水杯准备出去。听到在背后叫他,才回过头来一瞬间以为自己看错了,大哥的表情怎么看起来…有那么一丁点儿的心虚呢?
木梨子看修拿着个水杯,也奇怪地发问:
“这不是换了个新的暖水瓶吗?我刚才碰了碰,里面的水还是热的。你又要去接水啊?”
修一咬牙,端着杯子又走了回来。尴尬地找了个偏僻的角落坐了下来,尽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安的腰伤是被他一脚踹出来的,这点他自然是说不出口。
看着修古怪的举动,几个人交换了一下眼神,不得其解,索性也不去管了。
在来之前,他们几个就商量好了,安这次受伤,正是推进他们俩关系进展的绝好时机,一个受伤的人,当然需要一个坚实的肩膀来依靠,以缓解身体上和心灵上的创痛,因此,他们作为朋友,在后面稍微推波助澜一下,也是有必要的。
几番眼神交流下来,木梨子作为先锋军先开了口:
“安,你真得好好谢谢修,这些天你昏睡着,他天天陪着你,眼圈儿都熬红了。你这些天没进食,修也没怎么吃东西。”
江瓷白了木梨子一眼,说得这么含蓄怎么行,而且不能光从事实出发, 要稍微夸张一点儿才好。
于是,江瓷所叙述的版本,完全是脱离现实的:
“对啊,修急得都冲我们发脾气的,还有,你昏迷的时候,他对你说的话,你听见了没有?”
修用看怪物的表情看着江瓷,嘴角抽搐了两下,问:
“我说什么了?”
江瓷完全不搭理修,自顾自煞有介事地说:
“他说,你要是有什么事,他也不能活下去了,他要你快点醒,否则他就一直陪在你旁边。队长你看看,修对你的心简直是日月可鉴啊。”
安抿着嘴唇,笑意满满地看着修。她当然清楚江瓷的话里有多少水分,修向来都不是个情感外露的人,那些话,打死他他也不会讲的。但木梨子说的话她相信,因此,她心里的确是挺感动的。
修昨天晚上在她醒后完全没有提他照顾自己的事情,而是全心全意地收拾着他因为一时失态弄出来的烂摊子,连话都没跟她多说几句,要不是江瓷她们来了,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居然昏睡了这么久。
修却误会了安的眼神,他急忙辩解说:
“我没说过那些话。”
江瓷用看白痴的眼光打量了修一下,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想:
真是的,都帮你帮到这儿了,有点脑子的顺水推舟一下,这事儿不就成了吗?修真是个榆木脑袋!
心里想着,江瓷看着修的眼神也有些小埋怨了,修也注意到了她的眼神。不觉愣了一下。
以前她可从不会拿这种眼神来看自己的。
以前是什么样子的呢?
好像…有一点怕?畏惧?
但江瓷改换用这种眼神来看他,修并没感到什么不适应,反而感到…有一些开心。
她也是用这种眼神看龙炽的,这是不是代表,他们的关系,也像她和龙炽的关系一样,算是无话不谈可以交心的朋友了吗?
有了这个念头后,修不仅没像以前那样,强硬地瞪回去,反而低下了头。做认真反省状,尽管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修的这个动作也把江瓷弄愣了,她只记得。自己实在是对修的迟钝无话可说,不小心用了看龙炽的眼光看了他一眼,修要是瞪回来她还觉得正常点儿,可是他现在这个反应算什么?难道是要秋后算账的意思?
木梨子把他们的目光交流和二人的不同反应尽收于眼底,作为局外人的她。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潜移默化地,他们的友谊又往前迈了一大步。
在游乐场里,弓凌晨给他们布下的局,无形中却推动着他们的感情深化了。
木梨子和江瓷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相互“营救”龙炽帮了心脏病发作的木梨子,夏绵又豁出了自己的命引开了疯女人。而且,除了夏绵之外其余的人都不知道的是,修为了救江瓷、木梨子和龙炽。不惜伤害了安的身体因为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插不进去他们的话题,安又不允许她动手削苹果,她闲着实在没什么事情干了,就从随身的包里掏出笔来。在安腿上的石膏上画起画来。
看着的动作,木梨子关心地问安:
“打上石膏后你的腿还疼吗?”
安有些烦恼地笑了笑。从昨晚醒过来之后,她的伤腿就酸痛得厉害,更别提她那鲁莽地一用力,那一下的用力简直让她痛得要晕过去了。
既然提到了安的伤势,江瓷顺势问道:
“队长,你的腿和腰是怎么受伤的啊?你还记得吗?”
安摇了摇头,说:
“我只记得,我进到了那个地下的医院里,沿着走廊一直走,一直走,什么都没找到。弓凌晨说修在那里,我只要找到他,就可以离开,所以我一直在走。后来,我进到了一个死胡同里,那里…好像是医院的尽头…”
大家的兴趣被安的讲述提了起来兴致勃勃地追问:
“到了医院的尽头,然后呢?”
安苦笑着回想了一会儿,说:
“我不记得了。我就记得我进到了一个房间里,看到了什么东西,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又绊倒了。然后天花板上突然掉下来了一个东西,正好砸在我的腿上,我一下就晕过去了。具体碰上了什么,我一点印象都没了。”
看着安苦恼的表情,江瓷有种想要咬自己舌头的冲动。
自己提什么不好,提那种晦气事做什么?
她自己知道自己做得不妥,就讪笑着岔开了话题:
“对了,夏绵怎么没来?”
龙炽经由江瓷这么一提醒,才注意到病房里只有六个人,夏绵的确是没有来。他疑惑地抓抓头发,喃喃道:
“难道他没有收到我给他发的短信?我给他打个电话吧?”
龙炽想拿出手机,不过他的动作被木梨子制止了。木梨子摇摇头说:
“夏绵的情况和我们不一样,他也许是在家里照顾他妈妈呢。别打扰他了。”
木梨子说得不错,夏绵确实是在家里,但他的母亲已经去上班了,家里只有夏绵一个人。
夏绵家里住的是一室一厅的小户型房子,但被夏绵收拾得井井有条。
眼看是要做晚饭的时候了,本应该在厨房的夏绵,却还在客厅里逗留着。
他的手指在键盘上凝滞了一下,在网页的地址栏里键入了一个网址,一个个地把网址的字母输入后,他又打开了他早上离开前收到的电子邮件,核对了一下自己输入的网址是否正确。
弓凌晨塞到他手里的纸条,此刻像是一道魔咒一样,在他眼前不断闪现:
“回去看你的邮箱。有人会给你发邮件,那里面有你想要知道的事情。”
夏绵微微闭上了眼睛,敲下了回车键。
顿时,电脑屏幕陷入了一片漆黑,而且这个时间太长了,长得夏绵以为这个网址仅仅是一个恶作剧,甚至是一个携带有病毒的网站。
在电脑屏幕长久地处于一片漆黑,夏绵甚至准备开机重启的时候,屏幕上突然跳出来了一行字。
这行银色的大字,闪着耀目的银光,深深地照入了夏绵的瞳孔中去:
“神学院欢迎您的光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