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梨子在走进病房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番场景。
昨天,她为安担心了一个晚上,不停地翻看手机,希望收到安的报平安短信,以致整个晚上都没睡着。
现在,她看到安已经醒了,并蜷在修的怀里,两个人似乎很暧昧的样子,松了一口气。但在此之余,她心中也产生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不是已经醒了吗?怎么不给自己打个电话?哪怕是发个短信也好啊。
修听到门边传来了动静,转回头去,木梨子也收敛起自己脸上一闪而过的不满,提着一大袋水果走了进来。
把水果放在床头柜上,木梨子环视四周,先不问安的病情,而是把话题转到了这间病房里:
“清净得多了,这样安也可以好好休息。”
安冲木梨子露出微笑,招呼说:
“坐。”
木梨子刚拉过凳子准备坐下,听见安这么说,不觉一愣:
“我都不客气了,你还这么客气干嘛。”
安也发觉了自己的语气略略生硬了些,马上改换了个口气,说:
“没什么,我刚醒,脑子还不大清楚,对不起。”
木梨子不禁失笑:
“你说什么对不起啊,安, 你还真是脑子不大清楚了。怎么样?还难受吗?”
安被木梨子这么一调侃,好歹放下了一些心防:
“还好吧,就是头晕得厉害。”
木梨子拿起床下的暖瓶,摇晃了一下,发现里面没水了,计上心来。
她对修说:
“这里面没水了,你给打一下?”
修的面上有了一丝不情愿,他伸手接过暖瓶。却并不走,站在原地盯着木梨子。
木梨子也发现了他的视线,总算体会了一把昨天江瓷被怀疑的感觉。
修的眼神实在是太直接了,几乎等于写下“我怀疑你”四个字,然后端端正正地贴到自己脸上一样。
不过木梨子比江瓷沉得住气,她装作没看到修的表情,用疑惑的表情说:
“修,去啊?”
安见状,轻声催促修说:
“去吧,没关系的。”
修这才提着水壶不情不愿地出了病房门。
木梨子若无其事地从自己带来的水果里。拿出来一个火龙果,拿水果刀切开,貌似无意地问安:
“昨天夏绵有没有去看你?”
安点了点头。接过木梨子削好的半个火龙果,在手里把玩着,说:
“他昨天早上来了一趟,后来就走了。”
木梨子紧盯安的眼睛,问:
“然后呢?”
“什么然后?”
看着安茫然的眼神。悬在木梨子心头一晚的大石,终于落下了地。
安的这个反应,反倒可以证明夏绵的清白!
昨天,夏绵在修离开病房后,偷偷摸摸地钻了进去,后来安就因头痛昏迷了。不得不让人多想些什么。
但是,安的言辞中明确地表明了,她并没看到夏绵进入病房。也就是说,很可能在夏绵进入病房前,她就已经因为摄入有毒物质昏迷了。因此,她不知道夏绵的到来,同样意味着。她的中毒,和夏绵没有什么直接联系。
一个问题解决了。一个新的问题就冒了出来:
夏绵既然没有对安的饮食做什么手脚,那他做出那副鬼祟的样子干嘛?
而且事后,江瓷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还装作自己没来过医院…
他在病房里呆了那么久,想必应该是在跟什么人说话吧?
会是谁?那个聂娜娜吗?
也对,他们俩是同学,来探访也是应该的。但夏绵那种样子,实在是太容易招人怀疑了。
说起来,最近还真的不知道夏绵在忙什么,有时间多关心关心他吧,夏绵虽然是个好脾气的,但也不能老让他担任温柔体贴的角色,偶尔,也得让他放松一下吧。
心里这么想,木梨子就说了出来:
“我觉得夏绵最近的情绪不太好,等你伤好了,我们再出去玩一趟怎么样?”
安却摇了摇头,说:
“还是不要了吧。江瓷和龙炽再过大半学期就要高考了,上次他们俩跟我们出去玩,后来碰上那事情,耽误了一个星期的功课,不能让他们俩再耽误时间了。”
木梨子笑出了声:
“你呀你,怎么说话跟他们俩的家长一样。”
安的表情也放松了不少,淡笑道:
“本来就是啊,我比他们俩大,当个姐姐还是够格的。”
木梨子拿勺子柄戳戳安的脸颊,调笑道:
“怎么,说你胖你还真喘上了?你就呆在医院里好好养伤,别再住到双人病房里了,又吵又不吉利。你刚搬到那儿才不过一天吧,就弄成这个样子,吃亏的不还是自己?”
听到木梨子说“不吉利”安也笑了:
“喂喂,以前怎么没见你这么迷信?”
修提着暖水壶一进来,就看到两个人说说笑笑的,脸上的冷峻神色也褪去不少。
见修回来,木梨子马上站了起来,拍拍自己的凳子,对修说:
“来坐,喂安吃火龙果。这个活儿我不抢你的。”
木梨子的情商很高,除非在面对什么她感兴趣的秘密时,才会不自觉地流露出过分好奇和多疑的一面。在日常的待人接物上,她能做到非常圆滑,讲话的分寸拿捏得极好。
尤其是现在这个敏感的时候,木梨子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是至少能感觉到,修对他们突然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不信任,所以,现在她的言行更是要步步小心。
修顺从地坐了下来,一勺一勺地喂安吃火龙果,认真细致的样子叫木梨子总算放下了心。
她偷偷拿出手机来,给夏绵发了一条短信:
“来看看安吧。她身体不是很舒服。”
昨天,木梨子想了想,还是忍住了打电话质问夏绵的念头,一直忍到了今天,从安的口中得知她在昏迷前并未见到夏绵,大致确定夏绵不是害安的人后,才决定与他联系。
她自认为对夏绵的为人还是有了解的,他是个有分寸的人,即使他做出那么奇怪的举动,也一定有他的理由。
现在的木梨子。只是想从夏绵那里知道他的理由而已。
一分钟后,木梨子的手机震动了起来。
夏绵是这样回复的:
“抱歉,我现在不在倥城。去我老家办点事。她怎么不舒服了?”
看到夏绵这副完全不知情的口吻,木梨子更放心了,回复道:
“没什么事儿,就是头疼病犯了,昨天直接晕了过去。”
木梨子刚把这条短信发过去不到半分钟。安的手机就响了。
修替她看了下来电显示,面色有些阴晴不定,他把手机交到安的面前,口气古怪道:
“是夏绵。”
安好笑地瞟了一眼修,说:
“我看见是夏绵了,怎么了?接吧。”
安对昨天监控的事情毫不知情。对于自己的发病,更是根本没联想到夏绵的身上。
修犹豫了一番,还是按下了通话键。同时,还不放心地按下了扩音键。
那边夏绵的声音响了起来,言语中关心之意溢于言表:
“安,你身体还好吧?”
修的脸蹭地一下黑了。
夏绵的天性就是温良纯厚型的,说话的声音也容易让人如沐春风。连夏绵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轻声细语地说话时。有多秒杀人,而且他尤其不该的是亲昵地称呼“安”这是修最忌讳的。
平常,修不在的时候,夏绵会跟着木梨子直接叫“安”修在的时候,他就会很注意自己的称呼,以免引起修的不快。现在,夏绵哪里知道修按下的是扩音按钮,自然而然地就把自己惯常称呼安的方法用了出来。
看到修黑下来的脸色,木梨子暗爽之余,也隐隐放下了心:
这样才对嘛,昨天那场闹剧里,那个敏感而伤人的修,只是因为担心安过度而神经过敏。
这样会吃醋闹别扭的修,才是正常的修。
安斜睨了一下脸色差劲的修,忍笑道:
“我很好的,只是昨天头疼。”
夏绵担忧的口吻让修的脸色又黑了一层:
“怎么搞的?修不在你身边吗?我现在在外面,暂时回不去,等我回去我再去看你啊。”
安抬眼看了看修难看的脸色,声音含了笑意:
“嗯,我等你回来。”
修听到安的反应,倒抽了一口气,也不等安同意,一把把手机收了回来,对电话那边,口气阴森道:
“对,你早点回来。”
夏绵没反应过来安的声音怎么突然变成修的声音了,愣了一下下,才回过神来:
“啊…修,你在啊。”
修看着安,眼神不善,对电话那边说:
“我当然在。”
夏绵想了想,问:
“那安头疼是怎么回事?”
修磨着后槽牙:
“和你有关系吗!”
夏绵被噎了一下,当然明白过来自己又让修吃醋了。
但这回他突然玩心大起,换了个暧昧的口吻,说:
“当然和我有关系了,安对我来说可是很重要的人啊,对不对啊,安?”
安很配合地扬着嗓子,喊了声“是”
修刚想说点儿什么,夏绵就马上挂了电话。
修刚准备出口的话堵在了嗓子眼里,不上不下的,难受得要命,他恶狠狠地把手机丢到安的被子上,站到病房的窗边调节呼吸去了。
望着窗外秋景的修,突然觉得,自己从昨天开始就变得焦躁起来的情绪,现在想来,大部分都是在庸人自扰。
他居然这么轻易就相信了聂娜娜的说法?聂娜娜的为人,自己又不是不知道。
万一她是在撒谎,根本没有什么人要对安不利的话,自己如此敏感地对待身边的人,早晚会被他们这些朋友疏远的。
难道聂娜娜打的就是这样的主意?
想想也是,江瓷和夏绵的人品他还需要怀疑吗?
修想着,心头的重担便渐渐地卸掉了一半。
而另一边,挂掉电话后的夏绵,在火车上一个人笑得前仰后合,引得了不少人的侧目。
夏绵少有地放肆了一回,倒也觉得身心舒畅。笑够了后,他推推眼镜,在心里决定,等这次调查结束之后,就给安买点洪城的特产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