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梨子在完成对安的房间的搜寻后,才沮丧地确定,自己除了那盘来自2005年的光盘,没有找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而且,她联系江瓷,得到了修还没有到家的消息,打电话给修,修也不接电话后,心思就更乱了。
这一天之内乱七八糟地发生了太多事情,安的死,修的吐血,简白的秘密,安原本住的房间的痕迹完全被抹消…
最糟糕的是,木梨子还有一种“还没结束”的预感,似乎还有某些大事正在酝酿中,虽然暂时没有发生,但那些事就如同冒烟的火山口,没人知道它知道什么时候会爆发。
这种不祥的预感,弄得她心神不宁。
她怀着五味杂陈的心思走出门来,恰好和简白撞了个照面。
看到木梨子,简白第一时间露出了他典型的轻松笑容:
“怎么?找完啦?有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
在知道简白患有情感淡漠症后,木梨子怎么看简白的笑脸都觉得虚假,就像是有一张可以随时变化可以随意调节的人皮面具贴在他脸上一样,随着他的思维运转进行喜怒哀乐的变化。
这种联想叫木梨子很不舒服,不过她尽量维持着表面上的礼节,轻轻朝简白一鞠躬,道:
“我找完了。不过简叔叔,我还有件事想问您。您有没有看到她房间里的笔记本?就是她平时里常用的…”
简白打断了木梨子的话:
“哦,就是小安平时里拿来当备忘录的本儿?我没看见。我收拾房间的时候,是照原样还原的,什么东西都没动。原来是什么样的,现在就是什么样儿。”
木梨子低下头思忖了一会儿。才又抬头问道:
“叔叔,安在那天晚上…就是她出事的那天晚上,是不是回来收拾东西了?”
简白点了点头:
“是啊,我起初也不知道的,那天晚上不是我值班,我早早就回房休息了。第二天接到夏绵同学的电话之后我才听那个新来的女大学生提起来。是不是觉得她把房间收拾得这么干净,连半点毛发和指纹都不留下,很奇怪?反正我第一眼看到她的房间时。就觉得她是自杀的,这种表现,不是很符合自杀的人生前的心理吗?”
简白微笑着,却说出这样冰冷理性的话,叫木梨子一阵胆寒,再加上想到这个地方是殡仪馆。她更觉得一股沁骨的寒意从脚底升起来。
简白见木梨子脸色稍变,也不关心几句,反倒问:
“你要不要看小安回来时的监控录像?我这里还有备份呢。”
木梨子已经有离开的准备了。被简白这么一提醒,她才发现监控录像也不失为一个关键点。
说不定安在打扫卫生的时候,留下了什么证据呢?
所以,尽管心怀恐惧,木梨子还是压抑下了自己的情绪,说了声“好”
但木梨子并没在殡仪馆看监控录像,她用随身携带的u盘把那段视频资料拷贝了下来,便离开了殡仪馆,打了一辆车,朝自家的别墅开去。
她把那枚u盘用力握在掌心。又摊开,那个硬硬的小东西硌得她的手掌很不舒服。但她似乎只有通过这个动作,才能宣泄心中部分的压抑。
之所以不在殡仪馆看这段监控,是因为木梨子害怕了。
她总觉得简白身上弥漫着一股危险的气息,这也许是因为知道了他是情感淡漠症患者的缘故,可木梨子觉得,自己不是单纯地在恐惧这个。
心理疾病患者她见得多了。甚至在黎朗的带领下,她见过好几个因为精神疾病发作而残忍地将人杀害乃至分尸的患者,一个简单的情感淡漠症患者,不会让自己忌惮到如此。
那,难道是简白身上的某种气质?
木梨子可是清晰地记得,在那盘来自2005年的光盘里,那个面容讨喜的、带着一脸轻松笑意的简白,那时候的他,和现在的他,连嘴角弯曲的弧度都一模一样!
这样想来,简白的脸好像真的是面具一样的脸,时时刻刻都能露出无比整齐的、分毫不错的笑容,连表情都是标准化了的…
正是因为越想越深,木梨子才不愿和简白多呆在一起,连带地,连东城殡仪馆的气氛,都被这样一个诡异的存在弄得愈加阴森可怖。
木梨子脑中的思路一片混乱,她甚至冒出了好几个无比可笑的念头,比如简白是不是会什么巫术,或者安也许是中了什么邪,才选择了自杀,如此种种。
这些怪力乱神的念头,一直等到她进入自家的家门,在客厅里看到了除了自己和修之外的所有人后,才逐渐消散而去。
除此之外,客厅里还坐了另外一个人,是带来的高国瑞。
看得出来,他虽然对客厅里的古怪气氛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很识趣地没有多问,沉默地坐得笔直,一动不动地等着有人打破这客厅中的沉默。
木梨子环视了客厅一圈,皱起了眉头:
“修还没回来?”
说着,她看了看墙上的挂表,现在已经是六点半近七点了。
江瓷摇了摇头,言语之中也出现了明显的焦灼情绪:
“我给他打过好几个电话了,可他不接。要不要我再给他打一个?”
木梨子的神色变幻了多重,最后也只能无奈地叹息一声:
“算了,修如果不想让我们找到的话,我们也找不到他。他的事等会儿再说吧。现在说说,你们有没有调查到什么东西?”
说着,木梨子在长沙发的一角坐下,首先把目光投向了,以及坐在她身旁的高国瑞被木梨子充满审视意味的目光吓到了,下意识朝高国瑞的身后缩了缩。小声道:
“梨子姐,我…我跟他说了,可是他一定要我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清楚,否则他不能向他的父亲提这个要求。”
高国瑞接过了的话,逻辑清晰地解释道:
“没错,我必须确定这件事的重要性才能判断到底要不要向我父亲说。据我所知,那个弓凌晨,是个重犯。你们见他做什么?”
木梨子转向,口气冷静,却给人一种莫名的威压:
“你没跟他说清楚?”瑟缩了一下,同时拽了拽高国瑞的袖子,嗫嚅着小声说:
“我…我说了…”
高国瑞反手抓住了的手,安慰地握了握。对木梨子说:
“她的确跟我说了。简遇安自杀,你们需要通过调查一个叫做弓凌晨的人来得知她为什么要自杀的真相,而那个人现在关在警方控制的精神病院里。那里面大都是重要的罪犯。她就是这么跟我讲的。”
其实,与其说是告诉他的,还不如说是高国瑞自己半听半猜地总结归纳出来的结论在今天突然造访他家,把他拉到书房谈话,一副有要事商量的样子。可在谈话刚开始一两分钟时还能保持正常的逻辑的,似乎是越说越伤心,由哽咽,到抽泣,后来就只剩下哭了,呜呜咽咽的。说话也含混不清,弄得高国瑞直心慌。好容易弄明白大致的意思后,高国瑞就决定自己陪来一趟,好弄明白为什么他们突然提出了个这么突兀的要求。
高国瑞直视着木梨子的眼睛,平静地陈述了自己的理由:
“我把话说开吧,也没什么值得隐瞒的。凭我父亲的权力,的确可以做到把弓凌晨提出来问讯。可是。你们或许不了解我的父亲,他是个原则性很强的人,除非是干系重大的事情,否则他不会为了你们的某种不切实际的猜想而打破自己的原则的。我这次来,就是朝你们要一个明确的信息:弓凌晨,和简遇安的自杀,这两件事到底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如果没有一个明确的信息的话,我没办法帮你们。”
高国瑞的话相当直接爽快,既然如此,木梨子也无需再遮遮掩掩些什么,和聪明人讲话,无需太费周折。
木梨子泰然道:
“弓凌晨的背后,有一个叫做‘神学院’的组织,我怀疑,这个组织和安的死亡,有必然的联系。”
这句话一出,全场的人面色俱变!
夏绵是因为想到了那封在《小王子》中的密信中所提到的“神学院”龙炽和江瓷是因为想起了二人当年的地狱也叫做“神学院”只有和高国瑞一脸迷茫,不知道为什么“神学院”这个词汇,叫大家的反应都如此激烈?
木梨子把每个人的神色变化都尽收眼底,在心里大致有了一个概念后,点点头,道:
“看来在场的大多数人,心里都有数啊。”
与此同时,木梨子在脑中迅速整理了一下自己已知的信息:
同时寄给自己和安的、来自2005年的光盘,越千凌事件,舒子伽和左伊人事件,方宁叔事件,男孩雷彤事件,北望村事件,包括简白的情感淡漠症…
这些秘密,看似杂乱无章,但似乎有许多纵横交错的透明丝线,把这些秘密串联起来。凭木梨子一个人的力量,是解不开这些纠缠的丝线的。
现在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或许,要集合大家的力量一起破除秘密,才是最好的选择?
索性,就在今天,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全部说出来吧。
而这张在安的房间里发现的来自2005年的光盘,正好适合做全部事件的切入口!
木梨子想到这儿,便打定了主意,从自己的包里翻出来了那张光碟,清了清喉咙,说:
“高国瑞,我知道,要把所有的事情一时间解释清楚很困难。实际上,我也不知道全部的事实,我知道的只是片段而已。这里有一张光盘,大家可以先看看,看完之后,我再从这张光盘入手,谈谈我的想法。”
木梨子起身,把光盘塞入放映机的驱动里,同时解说道:
“这张光盘,我也有一张,是一个叫做的人寄给我的。我一直以为,这张光盘只有我一个人有,但是今天我去东城殡仪馆安的房间里调查后,才发现了这张一模一样的…”
木梨子说着,刚回过头来,就看到沙发上的众人眼睛都瞪得老大,好像是从自己口里听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东西一样。
木梨子正在疑惑,就听江瓷问:
“梨子,你说谁寄来的这个?”
木梨子不解地点头道:
“对啊,怎么了?”扯了扯夏绵的衣服,问:
“夏绵哥,那次内衣发布会,我们在后台碰到的那个被龙炽哥看光了的模特,是不是就叫?”
夏绵扶了扶眼镜,说:
“我能确定,那个模特的确就是叫。可是英文名叫的人也不在少数,不能靠一个名字就下定义。”
木梨子在那次内衣发布会上的注意力,全部都被伪装成搬运工人的方宁叔转移走了,对于参加走秀的模特并不是很在意,不过,被大家这么一说,她也依稀记起,似乎确实有个叫的女人,是那场走秀的主打模特?光盘的寄件人?一个内衣模特?
木梨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发现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一时间甚至没有注意到光盘已经开始播放了,直到发出一声尖叫,她才从纷乱的思绪中抽身,回到现实中来。
她把视线投向发出尖叫的,却见她小脸煞白,捂着嘴盯着屏幕,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半晌,才转向了身旁同样脸色发白的高国瑞,勉强挤出来一句话:
“高国瑞,这个不是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