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顺利地在酒店的包厢里见到了方宁叔,他黑了一点,身上的肌肉也更壮实了,相比之下,自己还是瘦骨伶仃的样子,只有他自己知道,包裹在那层单薄的运动服下面的,是怎样的一副光景。
这些年来,他一天都没有放弃过训练,练拳,练步法,练身形,可以说,修始终保持着在仓库里的基本习惯,他仍是那个不折不扣的武痴,而且在左伊人的教导下,他也看了许多专业的关于健身和保健的书籍,也掌握了一些科学的训练方法,不似从前那样只知道尖着脑袋苦练了,身体素质比以前更好了。
方宁叔和修见面后,第一个动作不是问好,而是一记重拳就挥了过来,接下来就是一番速拳快攻。修这些年苦练的素质在这次体现得淋漓尽致,为了怕把包厢里的东西砸坏,引起别人的注意力,修大多数时候都是在闪躲,身形干净利落,一点儿都不拖泥带水,实在避无可避之时,还格挡住了方宁叔的不少次凌厉的攻势。
两个人打了一番之后,包厢里的东西倒是一样都没损坏,只是被他们弄得乱七八糟。
一刻钟之后,方宁叔总算心满意足地松了松手腕,说了一句:
“不打啦。”
说着,方宁叔就作势要坐下,可在修也准备坐下时,他出其不意地再次一拳挥过来,一下子击中了修的胸口。
修无法闪避,结结实实地挨了这一拳。咚地一声,砸得修的胸口一阵气血翻涌,不过这点疼痛他还受得住,因而他哼也没哼一声。继续拉开凳子坐下,直视着方宁叔。
方宁叔哈哈地笑出了声来,坐好,把背向后靠去,悠闲自得地说:
“好小子,没让我失望,体格越练越好啊。怎么?找我有事?”
修凝视着方宁叔,心里转着一个念头:
方宁叔和神学院的关系真的很好?自己居然这么轻易就能见到他?按照神学院那么严格的管理条文来说,不应该会有这样的空子的,不然的话。要是神学院的其他什么人都想见见过去的亲戚朋友。那神学院不就乱套了?
起初收到短信的时候他还没有想这么多。可是,在蒙着眼睛坐车的时候,他就觉得不大对劲了。
不过他此行的目的不是来追根究底的。他对方宁叔直接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我想借点儿钱。”
方宁叔挑起一边的眉毛,问:
“多少钱?”
被方宁叔这么一问,修也犯了难,他对这种东西根本没有价格的概念。
那种银项链到底值多少钱?
至少得要…1000块钱?
在报出这个数字后,方宁叔露出了感兴趣的表情:
“钱倒是不多,但是你要钱做什么?你那里居然还有可以花钱的地方?”
修摇了摇头,索性直说出了口:
“我要买一条项链,一条银链子,上面带一个戒指的。”
修的话一出口他自己就后悔了,因为方宁叔看他的眼神一下子就变得像是在看动物一样奇怪:
“你要那玩意儿做什么?自己戴?送人?”
修解释道:
“给我搭档。她快过生日了。”
方宁叔“哦”了一声。看着修的眼神终于不像在看动物了,但还是叫修莫名觉得后脊骨发凉:
“男的女的?”
修勉强才稳住了自己的情绪,说:
“女的。”
方宁叔“哦”了一声,可这声“哦”得百转千回,他抚着下巴打量着修,笑眯眯地问道:
“怎么着?春心萌动了?”
修有些受不了方宁叔拐弯抹角的说话方式了,老实不客气地说:
“你借不借?”
修的话刚出口,一记巴掌就拍到了修的脑袋上,他的耳朵也被一只有力的手拧了好几圈提在手里,伴随而来的是方宁叔的教训声:
“有你这么跟师父说话的吗?有你这么求人办事的吗?怎么过去了那么多年,榆木脑袋一点儿长进都没有!”
修的耳朵被拽得几乎没了痛感,有些发木了,方宁叔才松手,优哉游哉地坐回椅子上,说:
“借钱可以,但是你得帮我做一件事。”
修摸了摸自己被揪得发红的耳朵,面无表情地说:
“你说,我能办到就去做。”
方宁叔一击掌,笑道:
“爽气。我的要求也简单,帮我上一次黑拳赛场,打次拳。”
修闻言,立刻就想拒绝,神学院管理条例的外出保密条款中明确规定不能做吸引别人注意力的事情,登台比赛这种事情实在是太过招摇了。再者说,过了这么多年,他对黑拳赛也早没了往日的热情。
可还没等修出声拒绝,方宁叔就扬起手,止住了他的话头,说: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可是如果我说,你的顶头上司,也就是神学院的上司已经同意我的要求了,你还会拒绝吗?他和我父亲有一定的交情,他把你放出来,就是让你替我做这件事情的。”
修的眉头皱了起来:
老大怎么会同意这样的要求?这不是和保密条款上规定的自相矛盾了吗?
方宁叔翘着二郎腿,自得地晃悠着身子,说:
“换句话说,我不是来征求你的意见的,我是来通知你的。”
看方宁叔的姿态,一点儿都不像一个泰拳高手,倒像是一个小混混,可是他外表如此,内心对于修的软肋可是一清二楚,趁着修还在沉默地考虑着的期间,他状似无意地玩着自己的手指甲,说:
“只要你替我完成这场比赛。你就可以得到5000块的佣金,可以给你的小心肝宝贝买很好的项链。还有,男人的本性不都是好战的吗?过了这么些年,你不会是疲软了吧?不敢上场?那你练了这么多年。就是为了能在训练室里虐待沙袋?”
不得不说,方宁叔蛊惑人的能力还是很强的,修即使知道这是激将法,好胜心也不免冒出了头。
更何况,老大不是已经首肯了吗?
而且,在他出发后,学院上司再次发过来的短信里已经说得很明确了“听从方宁的一切安排,他的安排就是学院的安排”说不准学院正计划着什么很重要的事情。而自己被方宁叔安排去打拳。也能对学院的计划有所裨益呢。
想到这儿。修点下了头,但还是提出了一个问题:
“什么叫我‘替你’完成比赛?你要去哪儿?”
方宁叔喝了一口茶,微笑着说:
“问得好。我要出国去一趟巴西,去那儿办点儿事。我前些日子就说要去,但最近比赛比较多,找不到合适的人可以代替我,昨天我家老头子好不容易选定了一个材质还不错的人暂时替代我的位置,没料到今天你就乖乖送上门来了,这叫…择日不如撞日?”
方宁叔又喝了一口茶,把茶碗一推,站起身来说:
“我买的是两个小时后的机票,现在得赶去机场。这回你就替我上次场好了。你就在这儿呆着,一会儿我家老头子的秘书,你也见过的那个,会带你去赛场。”
修也站了起来,问:
“什么时候比赛?”
他还记挂着独自一人呆在房间的她,担心万一自己要是回去晚了,她会不会着急。
方宁叔似乎是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摆摆手说:
“你甭操心了,今天晚上就比赛,所以我说你来得很巧啊。你就安安心心地比赛,你的小搭档一时半会儿又不会跑掉。”
修的脸一下子红了,方宁叔哈哈笑着冲修挥挥手,撂下一句“good luck”便离开了。
接下来便是和第一次到黑拳赛场上相差无几的流程,秘书来迎接自己,把自己送上车,拉到了健身馆,引领着自己走下螺旋状的台阶,来到了新装修好的比赛等候区里,递给了修一瓶健身饮料后,便离去了。
比赛等候区里还有不少修认识的人,他们看到修的时候,都露出了惊讶而又略带敬畏的眼神。
修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啜饮着功能饮料,目光平视,不和任何一个人产生视线的交汇。
即使在这种时候,他还是没有放松警惕,认真地遵从着神学院保密条款上的规定,最大程度地不引起别人的注意。
照例是震耳欲聋的电子音乐,照例是一个一个人从比赛等候区走入赛场,又一个一个鼻青脸肿地被带走或抬走,眼见着,等候区里又剩下了修一个人。
上次也是这样,马上就轮到自己比赛了,结果发生了变故,自己被神学院的人带走,稀里糊涂地变成了一个执行者。
可讽刺的是,自己以前是个练泰拳的,却又一次比赛都没参加过,现在是执行者,可也是一次任务都没执行过,自己这一身的功夫,完全没有用武之地。
修正在走神,突然,一个人掀开帘子走了进来,见他还坐在凳子上沉思,嘴里不干不净地骂了一句后,冲修嚷嚷:
“叫‘帝王’叫半天了你都没听见?你要弃权啊?”
修早就遗忘了自己被起了个这样古怪的外号,经过这个人提醒,修才想起来,那个从刚才开始,在大喇叭里反复播放的“帝王”原来是在叫自己。
修整了整衣服,从等候区里走出来,沿着擂台旁的楼梯走到了台上。
周围喧闹的人群静了静,继而更大的喧哗声响起。
因为是最后一场,满场观众的激情已经被点燃,修听到的满耳都是恶毒的讽刺和下流的词汇。
修扫视着这帮衣冠楚楚但异常恶心的家伙,没打算理会他们。
场中的扩音喇叭继续喊着另外一个对手的外号,喊了两三遍却没有人上台。修看了看离自己最近的led屏,上面显示着:
外号:帝王 胜率:0胜0负 赔率:1:8
外号:黑蜘蛛 胜率:0胜0负 赔率:1:2
修挑挑眉,看来自己的对手和自己一样,都是新人。不过单看赔率的话,自己是被主办方小看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