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的局面,不再是黎朗可以收拾得了的了,古老板日日被她磨缠着,无法脱身,只有趁她闹累了,睡着了,才疲惫地溜出来,拿点儿东西吃,或是睡一会儿觉,有其他的时间的时候,就不住地哀求黎朗,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救他的女儿。
黎朗没有办法, 他不但没有办法,还不想告诉古老板真正行之有效的解决办法。
如果把她带到精神病院里接受强行治疗的话,应该会很有效,但是,那样的话,自己之前采用的治疗方法就会暴露。
一个心理咨询师,竟然靠催眠和洗脑,在一个孩子身上做记忆代换的危险实验,倘若这件事曝光了的话,自己在这个行业里的名誉也会尽毁。
所以,他只能在古家旅馆里痛苦万分地耗着,寻思着有没有更好的办法可以解决眼前的困境。
这一轮折腾下来,古老板、林娇和黎朗都是心力交瘁。
黎朗在心中甚至发出了这样的祈祷:
天啊,叫她死掉吧。只要她死了,就没有那么多麻烦了。让她去死吧。
所以,当他的诅咒一语成谶的时候,他才会觉得这一切的一切,冥冥之中,皆有定数。
…
郭品骥说到这里,就停了下来,对木梨子说:
“怎么样?我没拖延时间吧?给你的信息很有用吧?”
木梨子简直是要哭笑不得了:没错,你是把古小月为什么突然发狂自杀,以及黎朗和林娇的关系问题交代清楚了,但凶器问题,你照样还是含糊其辞啊。
硬硬的,尖尖的?
这种描述完全可以套到任何一种利刃凶器上,所以基本等同于什么都没有讲。
看着木梨子丝毫没有缓和的脸色。郭品骥叹了一口气:
“哎,果然你不如小安,要是她。听我这么一说,肯定就能猜到凶器是什么了。”
木梨子看着郭品骥神棍一样的表情。更加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郭品骥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眼底里闪烁着的“我就是在用激将法”的含义真的是再明显不过了,木梨子不至于被他这么拙劣的技巧激起某些不该在这个时候被激起的胜负心,所以她完全忽略了郭品骥的话,说:
“说完了没有?说完了我还要出去找他们问凶器是什么呢。”
郭品骥听木梨子这么说,一下子笑开了:
“你放心吧,他们绝对不知道凶器是什么的。”
木梨子在和郭品骥的谈话中。至少学会了什么叫选择性相信,她盯住郭品骥,说:
“你在撒谎?”
郭品骥耸耸肩膀,说:
“这点儿我可以保证。我没撒谎。我知道那凶器是什么,好歹它还扎了我一下呢。至于他们,当时都被吓坏了,不是人人都能直视那种画面的,要不然后来他们怎么能被我牵着鼻子走?之所以他们不知道凶器是什么。是因为,凶器是被我藏起来的。知道的人,只有我和你的黎导师。如果你不想从我这里知道什么的话,可以想办法联系一下黎朗嘛。”
郭品骥欠扁的语气真的快要让木梨子控制不住照他脸上来一拳的冲动了。
现在他们的手机一点儿信号都没有,通往外界的吊桥也断掉了。而且他们早就试验过了,这里的电话也不通,根本无法对外联系。
跟黎朗联系,是不可能的,郭品骥在这时候这么说,无异于在告诉木梨子,能帮到她的只有自己。
郭品骥像是丝毫察觉不到木梨子的恼怒,他艰难地带着凳子转了个圈,看向了窗外:
“山雨欲来风满楼,我以为昨天就该下雨了,可是到现在这雨还没下下来。大概也快了吧。一场大雨,十五年前也是一场大雨,把我们困到了这古家旅馆里,那也是我第一次有了要成立神学院的念头。我发现,我有能力掌控别人的心理,我能掌控他们的一切,我甚至可以叫他们相信,谎言本身就是记忆。”
郭品骥刚说完这句话,好巧不巧地,一道闷雷便从天际滚过,雪白的闪电连扯了两次,昨天一直没能落下来的大雨,此时才姗姗来迟,呈瓢泼之势降了下来。
郭品骥转过头来,对木梨子说:
“看,我说会下雨,就会下雨。”
木梨子本来想露出一个嘲讽的表情,可是郭品骥此时脸上的表情却异乎寻常地宁静。
面对这么一个好像是有着调控自己表情和所有情绪的能力的人,木梨子一时间居然有了无从下手的感觉。
郭品骥听着外面渐渐密集起来的雨声,说:
“趁我现在心情好,我给你们讲讲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吧。”
…
十五年前的那个雨夜里,古小月的病再次发作了,这次发作得很不是时候,是在半夜。
古老板只有在古小月睡着的时候,才捡着机会能睡一会儿,那天他实在是累极了,简直可以说是睡昏过去了,连古小月什么时候张开眼睛,什么时候下了床都不知道。
在睡梦中,古小月拿起台灯座,照沉睡着的古老板的脑袋上狠狠地砸了一下。
古老板闷声不吭地便被砸晕了过去。
等到他再醒来时,是因为听到了古小月的笑声。
她的笑声很古怪,嘻嘻嘻嘻的,听起来有种天真的诡异感。
古老板听到这声音,撑开被血模糊了的双目,前额上传来的剧烈的疼痛,远不及他现在眼中所看到的事情可怕。
古小月正用一个奇怪的东西戳着自己的手掌,无比疯狂,十个指甲已经被掀翻了,鲜血横流,手腕上也被刺破了,而且大概是伤到了动脉,血正一跳一跳地从她的动脉中奔涌而出。而且她似乎已经丧失了痛感,倒像是在玩游戏一样,甚至边刺自己边嘻嘻地笑着。
古老板想要扑过去。却因为手脚发软,几次试图站起来都扑倒在了地上。睁着被血模糊了的眼睛,嘶哑地吼着“不”却无法起到阻止古小月的作用。
他好不容易爬起了身,跌跌撞撞地朝自己的女儿跑去,压在了他的身上,试图夺下她手里的东西,可他现在也还没有清醒过来。哪里争得过发狂了的古小月,不仅没能阻止她,反倒被古小月狠狠地戳了几下。
在这个时候,紧闭着的房门被门外听到了异常响动的人打开了。映入他们眼帘的,就是疯狂的古小月被濒临疯狂的古老板压着,两个人都是浑身是血,从外人的角度来看,完全看不出来是谁在动手。
在争抢中。其他的人都被吓傻了,吐的吐,尖叫的尖叫,观望的观望,只有郭品骥。在一片混乱中一个人走了进去。
当时的他,只是觉得很有趣罢了,眼前的血腥对他起不到任何的威吓作用。
只不过,涉入战局的郭品骥,在外人看去,是去拉架的。
在靠近了缠斗在一起的两个人时,郭品骥当然看得分明,是古小月要自杀,古老板要阻止,只是他还没看清楚古小月手里的那个凶器是什么。
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他往前又多走了两步。
一个不小心,他就中了一招,胳膊上被添上了一个新的口子。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伤口,那是一个用细尖的利器头才能划出来的口子。
在他观察自己伤口的同时,古老板已经彻底陷入了崩溃状态。
其实,应该说,他从被古小月砸了那一下的时候,脑部就受了伤,在他还未清醒过来的时候,又目睹了这样的场景,他脑中那根绷紧了的弦,嘣的一下,就这么断掉了。
古小月失血过多,休克过去的时候,古老板也晕了过去。而在郭品骥忍着伤口的疼痛感走上前去,探了探古小月的呼吸时,发现她已经是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了。而她的胸口,基本要被自己扎烂了,从她手腕动脉中一跳一跳涌出的血,也渐渐干涸掉了。
郭品骥当时心中就产生了感叹:
能把自己的血放完,这是个多么有勇气有创意的死法啊。
从小就见过人的死亡,而且亲手杀过人的郭品骥,对于死亡的感觉是淡漠的,对于死亡的过程却是很迷恋的。
他看着一个晕倒的古老板,一具渐渐丧失了生机了小尸体,陡然冒出了一个在他看来充满创意的想法。
他俯下身,把古小月手里的东西抽了出来,把上头的血用手指擦尽,藏在袖子里,转身,走出门去,对他们说:
“小月好像是死了。不过你们先别报警…”
…接下来的事情,便是他对旅馆中的众人做了集体催眠,当然,这其中少不了黎朗的帮助。
有不少古老板目睹的东西,都是黎朗后期对古老板催眠时问出来的,可信度还是很高的。
…
在郭品骥讲述的过程中,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冲刷在土壤上,沙沙作响,再加上时不时扯响的雷声,配合着他讲故事时平静的语调,有一种极度的阴森感。
讲述完毕后,郭品骥似乎也不打算继续耗费木梨子和修的调查时间了,他把自己的脑袋倒仰过椅背,看着木梨子和修,说:
“我能提供给你们的信息,也就这么多了。可别说我故意浪费你们的时间哦,我已经剧透很多了。假如说到这份儿上,你们还是找不到凶器的话,那么,就不要怪我心狠啦。林家旅馆,已经被方宁那家伙装上炸药了,引爆装置在他手上,如果你们到时候没能解决这件事儿的话,他就会放上一场盛大的烟花,作为你们被别人操控的命运结束的贺礼,还有你们那些个朋友,这些旅馆里的人,都会死。对了,可别想着跑,如果你们一旦想跑的话,就视作你们放弃游戏的资格。你们不想自己死了,还搭上你们所看重的那些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