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梨子只是看了一眼纸条,便冲出了客厅,在楼上楼下都转了一圈,连地下室的暗室都去找了一圈,但是一无所获,她根本没有看到她想看到的那个人影。
她找了一圈,沮丧地发现,所有的东西都和她离开前没什么两样,除了这张压在花下的纸条,她到目前为止根本没有找到其他的东西。
她回到了客厅,重新坐回到了沙发上,揉了揉发胀发涩的太阳穴,力图让自己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
那是…安的笔迹,是她右手的笔迹,一定是的…她不会看错…
鼻腔里若有若无的茉莉花香叫她的思维一点点儿清醒了过来,手心里纸条的真实的触感也叫她渐渐明确,这不会是什么幽灵事件,那纸条是真实的,花也是真实的,上面的熟悉的字体也是真实的,不会有人来跟她开这种糟糕的玩笑,绝对不会。
在恢复平静后,她慢慢地站起了身,想去厨房倒杯水喝。
但是,当她再次进入厨房的时候,却在空气中闻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甜香味。
她愣住了,等她锁定香味的来源后,她小心地拉开了烤箱的门。
里面放着一个烤好的戚风蛋糕,看上去精致无比,而盘子的边缘,摸上去还是温热的。
木梨子还清楚地记得,当年她从北望村回来后,家里也有一盘点心在等着她,但是那个点心的夹心,是恶心的血块与头发,她那时怀疑是安搞的,对她也产生了一点戒心,可事后,她在林家旅馆的杂物室里问起安这件事的时候,她否定了。她向木梨子坦诚,她也去了北望村。那把烧了红色大宅的火也是她放的,她回到倥城的时间,和木梨子只是前后脚的时间,所以她不可能跑到木梨子家做那么一盘点心。
木梨子知道这件事后,才确定。那又是神学院搞出来的一个恐吓诡计。
联想起当年的事情。木梨子忍不住伸手把蛋糕端了出来,才发现盘子下面也压着一张纸条,大概是她把蛋糕烤好后才放进去的。
上面依旧是她熟悉的字迹:
“放心吃吧。里头除了葡萄干什么都没有。我还在微波炉里给你温了杯牛奶,你要是醒得晚了,就把牛奶再热热。吃完之后,给我打电话吧。”
纸条的最后附着一个电话号码。
木梨子看到这张纸条,原本清醒的思维居然有些迷迷糊糊的了。
这么明显的事实摆在了面前,可她偏偏不敢去相信了。
她哪里有心思去吃这些不确定是不是她留下来的东西,马上返回客厅拿出手机,拨打了那个陌生的电话号码。
她在按键的时候,手都是抖的。在每按下一个号码时,她都在心里祈祷,千万不要是玩笑,千万不要是玩笑。
然而, 在电话接通之后,她反倒开始做好了心理建设:
说不定就是开玩笑的呢。说不定电话一接通,那边会是或者江瓷的声音。
嗯,很有可能是江瓷,她还算是有点儿艺术细胞,模仿一个人的笔迹。也是可能的…
她刚刚想到这里,电话便接通了。
在一瞬间,她连呼吸都忘了,静静地等着电话那边的人开口。
偏偏她也不开口,也没有呼吸声,木梨子甚至沉默到后来,都在期待她稍微喘上一口气,好判断她到底是男是女。
在木梨子已经联想到这有可能会是一场幽灵世界和现实世界的通话时,电话那边的声音却一下子笑了起来:
“梨子,你倒是说话呢?”
木梨子的第一反应居然不是高兴,而是甩手把手机丢到了沙发上,按着狂跳不止的心脏,大口大口深呼吸起来,耳朵嗡嗡地直响,直怀疑这是不是自己在幻听。
那个声音…是她…是安…
她回来了?真的回来了?
半晌之后,她如梦初醒地才扑了上去,把手机重新捡了起来,对电话那边一连串地“喂喂喂”了起来。
所幸安还是那么个有耐心的人,在木梨子把手机丢开的这段时间,她一直在等着。
听到木梨子甚至带了点儿哭腔的“喂喂”声,她的声音也变得有些颤抖了,可她声音里所带的那份笑意始终没有减退:
“这么开心么?那我有点儿担心了,如果你见到我,会不会一下子晕过去?你的身体没问题吧?”
木梨子捧着电话,一时间不知道该问些什么:
问她现在在哪儿?
问她这三年去哪儿了?
问她这三年为什么都不跟他们联系?
…
甄选了半天,她刚想张口,就听电话那边的安说:
“你先别激动啊,把门打开,我在外头,两只手都被占着,没办法拿钥匙。”
木梨子怔愣了一会儿,不可置信地确认道:
“你在外面?”
安没说话,但是木梨子清楚地听到,从门的那边传来了轻轻的敲击声。
她今天一醒来,就连番受到了这样的惊吓,但她赶向门边的脚步,一点儿都没因为她心中的惊骇与激动而放慢分毫。
在拉开房门的瞬间,门外的夕阳余晖涌了进来。
现在已经是下午五点钟了,天边的火烧云正如火如荼地灼烧着,叫木梨子的眼睛一时间有点儿接受不了,但是门口,的确是站着一个人的。
她看到木梨子几乎是跌出门来的,就伸出挂满了购物袋的手,把木梨子往前冲的身体稍微拦了一下。
木梨子跌在她的臂弯里,才刹住了脚步,梦游一般地看向她。
熟悉的桃花眼,熟悉的笑容,熟悉的眼里的淡淡的光…
一切的形象,都与木梨子记忆里的那个她严丝合缝地对应了起来。
没错,是她,是简遇安…
木梨子的嘴唇哆嗦了两下,如梦呓一般低声叫了她的名字:
“安…”
安微微低下了头,好像是想掩盖些什么,可是她马上抬起了头,毫不掩饰地露出了她微微发红的眼圈,她用明朗却有些发涩的音色对木梨子说:
“能让我进去吗?手里头的东西怪重的。”
直到把安迎进去,看她把手里的东西放下,木梨子才察觉到一件重要的事情:
她居然是双手提东西的!
她的左手…怎么还在?
明明在林家旅馆里,她把自己的左胳膊给…
还有,在林家旅馆的爆炸现场,也是有她的残臂在的啊…木梨子眼底的疑惑很容易便被安察觉到了,可她只是淡淡地笑着,就像她根本没离开那么久一样,一边一件一件地给木梨子细数着她买回来的东西,一边如唠家常一样对木梨子说:
“我是回来之后才知道你出国了那么久。我还蛮惊讶的,你的房门没有换锁…我一进来就看到你睡在沙发上,就知道你喝酒了。你的心脏不太好,以后别喝醉,红酒少喝一点儿对心脏有利,多喝就不好了。你的冰箱都是空的,想想如果你醒过来的话,肚子也是空的,得吃点儿东西,我就去买了点儿吃的,给你烤了个蛋糕,热了杯牛奶。可是你家里真的是一点儿多余的食材都没了,我又去了趟超市。这次回来,你应该会在这里久住吧?…你门口的保安还记得我,他好像还不知道我已经‘死’了的事情,还跟我打了声招呼,就放我进来了…”
安絮絮地说了一大堆话,木梨子才终于渐渐明确了这一事实:
安的确是回来了。
她在认清了这点现实后,马上问安:
“安,你的手…”
她来不及去问安些别的事情,光是她的胳膊是如何回来的这件事,就足够叫木梨子震愕了。
安停下了絮叨,低头看向了自己的左手,嘴角漾起了一抹笑意:
“你说这个啊,这个不是我的。”
看着木梨子惊讶的表情,安微微笑了,讲起了她为什么会离开这么多年杳无音讯,也说出了这条胳膊的来历。
简单来说,是方宁叔把她给救了。
方宁叔本来就和郭品骥有着无法消解的仇恨,他不可能看着郭品骥就这么轻易地死去,因而,他要报复他。
而方宁叔的心思,很容易就被安看了出来。
安那时候已经在采取断臂以脱离郭品骥控制的方法了,可以说是处于山穷水尽的局面,正巧这时候方宁叔来了,她没有别的路好走,只好选择赌了一把,挑明了方宁叔的心思,同时坦言,自己可以帮他。
两个人身上当时都被郭品骥装设了窃听器,无法通过语言交流,因此,他们两个选择了用手语外加纸笔沟通。
最后,两个人通过协商后,决定合作,不过至于如何合作,就得看接下来的事件走向了。
彼时,郭品骥刚刚通过窃听器听到了安自己断臂时发出的呻吟声,于是他做出了判断,认定这场游戏很有可能会随着安断臂的成功而结束,因此他为了他游戏的乐趣,临时增添了一个给修的选择题。
郭品骥跟方宁叔说过他的计划后,方宁叔心里其实已经有了个想法:
你不是要木梨子和简遇安之中的一个跟着你一起死吗?没问题,只是我不会让你的愿望就这样实现的。等到爆炸前几分钟,我就出现,把你身边的那个人救走,你就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去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