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两个人依依不舍地分开时,安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照理说安本来不该搭理这个电话的,因为修的目光还落在她的身上,安从来没见过修的眼神这么温柔迷人过,一时间,她完全变成了花痴少女,看着修发起了愣。
电话顽强地响着,还是修主动提醒安的:
“你的电话。”
安这才丢人地收回了自己的眼神,脸烫得厉害,手忙脚乱地去掏手机。
但等手机一拿到手里,她就立刻看向了修,表情不自然起来。
修也察觉到了她表情的变化,看了一眼她闪烁不停的手机屏幕,上面出现的来电人姓名叫他的脸瞬间冷了下来:
方宁叔。
他看向安,安则诺诺地低下头去。
修的心里大致有了个猜测,他问安:
“是他在那个时候把你带走的?”
安点点头,看都不敢多看修一样,看上去要多小媳妇就有多小媳妇。
她这才发觉,自己再见到修的时候,居然胆小成了这个样子,生怕他生气或是不满。
看到安这副样子,修接过了安手里还在响的手机,按下了接听键。
电话那边的方宁叔很清楚接电话的人是谁,他可是隔着安身上的监听监视器,把修的表现看了个清清楚楚,所以他打电话来的目的,基本上就是来嘲笑修的。
安忐忑地望着修接电话时的表情,他只是“喂”了一声。就没再说话,安隐约听到从电话那边传来了方宁叔爽朗的哈哈大笑声,还有一连串的调侃声,而修抓着安手机的手越来越用力,看得安觉得那个手机很有可能被修捏碎,横尸当场。
当然,最后修还是很有素质地在方宁叔说了一半的时候把电话挂了,并直接关了机。塞回到了安的口袋里,对她简短有力地抛下一个字:
“走。”
看修没有多余的话说,也并没有问什么,安就猜到,方宁叔怕是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给说了,她精心想要营造的“是修找到了她”的假象也就这样被打破了。
得,修看来是一定会生气的。
安垂着脑袋,跟在修的身后。
修一路上都几乎没跟她说过话,说了的话加起来。也一共只有两句。
第一句,是修把她带到了一个公共厕所的旁边,推了她的后背一把。说:
“进去把脸洗了。”
第二句。是她卸完妆出来,修递给她一张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湿巾擦脸,并问:
“你现在住哪儿?”
问完确切的地址后,修沉默地让安带着他回到了她现在暂时的住处,帮她把东西简单收拾了一下后,便带着她又朝自己临时的住处走了回去。
修原来在车队里赛车的时候。参加过很多比赛,每场比赛的奖金最低也是上万的,再加上他没什么抽烟喝酒的毛病,花钱的地方也很少,衣食住行又是车队全权负责。因而在车队的四年里,他足足攒下了小三十万。足够他在外面漂泊得更久,他每到一个城市,都会挑一个地下室住,着手进行他的寻找工作。
他带着安回到了他现在所住的地下室,把房间退了,简单的随身物品也收拾好,径直去往进了一个档次稍微高了一点儿的旅馆,把她安顿了下来。
安稍稍抗议了一下,说自己可以住地下室的,但修只是用眼神就叫安闭上了嘴。
可问题接踵而至,现在安的身份证是假的,方宁叔还没有把这件事处理妥当,所以她入住旅馆会很不方便,没办法,修只好用自己的身份证开了一间双人房,两个人住在了一起。
安以为修至少会问一些关于自己离开后的事情,但是他一到房间,一言不发地倒头就睡,半句话都没多问安。
安看他气鼓鼓的样子,想着他可能明天就不赌气了,也没劝他,自己收拾了收拾,也上床睡觉了。
两个人的相逢的第一天就这么仓促简单地过去了,安躺在床上的时候,还觉得这像是一场梦,直到迷迷糊糊地睡过去又醒过来,一睁眼,看到修在一边叠被子,顿时感觉整个心都安定了下来:
终于见到他了,日思夜想了三年的人…
修正叠着被子,突然感觉背后有道目光,他用眼角的余光一扫,发现她正用一只手托腮,趴在床上,认真地看着他,他顿时感觉整个脸都开始灼烧滚烫,喉咙也干了。
察觉到自己的异常反应的修要不是知道安还在后面、他还得维持着他冷静的形象,他早就一巴掌抽到自己脸上去了:
你能不能有点儿骨气啊你!
修的确是生气了,方宁叔昨天打给自己的那通电话,可以说是让他的怒火达到了顶点:
他凭什么连招呼就不打就把安带走?凭什么连个消息都不给自己?凭什么在安和他重逢的时候,非要当一个恶趣味的围观者?
修一想到自己斩钉截铁地对安说“很爱”的时候,就有种一头撞死在墙上的冲动。
他能想象得到,方宁叔肯定会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拿这件事来嘲讽自己。
不,这还不重要,重要的是安居然联合着他一起来诈自己!
他哪里当过安的面说他爱她,一想起昨晚自己那个傻乎乎的劲儿,不仅把她认错了,还连说了三次爱她,修都觉得自己的脸烧得厉害。
修的思维很简单,方宁叔骗我——她也骗我——我不理你们了。
所以他装作对安视若无睹,继续整理着自己的被子。
对于修这么傲娇的思路,安很快也表示了理解。
不就是小孩子脾气嘛。哄哄就好了。
所以接下来的几天,安都对修温柔得很。
“修,吃饭了。我买回来的。”
“修,衣服洗好了,我给晾在外头了。”
“修,我洗完澡了,你去吧。”
安绝口不提将来他们两个人会去哪儿的事情,她觉得。只要和修呆在一起,就是好的,未来再说未来的事儿吧,反正她不会再离开修了。
修这些日子也把安的举动看在眼里,即使他假装什么都没看到。
且不论他是修,换成任何一个男人,有一个女人对他这么温柔,他也不忍心对她太狠,更别说他本来就不是多记恨安。安回来,他简直快要高兴疯了,可他又因为方宁叔的关系。感觉如果自己对安的回来表现得太开心。似乎就正中了方宁叔的下怀,为了男人的面子,他努力地在安的面前扮冷脸,撑得很辛苦。
转眼间,一个星期就过去了。
两个人天天呆在屋里,各自做着各自的事情。感觉像是在神学院里一样,可本质上又不同,他们已经自由了,因而他们的心境也都不尽相同,至少现在。两个人都还有心思一个赌气,一个玩哄孩子的游戏。
安想了很多办法都不顶用。最后,还是一场事故叫他们俩的关系得到了转折的机会。
安在下楼买饭的时候,从楼梯上摔了下去,把脚给崴了。
当她一瘸一拐狼狈不堪地走回来时,一看到修看她的眼神,她就不禁哀叹道:
早知道这样他会多看自己两眼,自己早就主动跳台阶了,省得中间还得来那么多弯弯绕。
她觉得自己也老大不小了,却跟个小孩儿似的,从台阶上滚下去,说出来满丢人的,但面对修质询的视线,她只好尴尬地对修说:
“呃…我不小心从台阶上摔下来了,我回来换个衣服。饭还没买呢。”
不过她之所以说这话,是有故意的成分在的,她得抓住这个机会,弥合修和她之间的关系,两个人再这么冷战下去,就真没完没了了。
修早就发现了她的脚不对劲,听她这么一说,更急了,拖着她的手,把她按坐在了床上,说:
“让我看看。”
修眉眼中显而易见的焦急叫安的心里多了两分小甜蜜,她又故意地装了个傻:
“没事儿的,我一会儿还得去买饭…哎呦…”
修刚刚想把她的鞋脱下来,只是稍稍一用劲,她就哼出了声。
修隔着她的袜子,都能感觉到她脚踝严重的肿胀程度,她又说了这么一句话,他直接气急攻心了,说:
“都伤成这样了还买什么买,一顿不吃你能死啊?”
安被训得缩了下脑袋,委屈地看着修,修整个人都被她看得一阵哆嗦,心更软了几分,不由地张口问:
“真的很痛啊?”
安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采取无耻的撒娇手段。
她略略咬了一下下唇“嗯”了一声,用波光粼粼的眼睛看着他,小声说:
“痛。揉揉。”
修在她含泪的眼光下彻底不行了,小心翼翼地把鞋子脱了下来,给她按摩了几下肿了起来的脚踝,觉得光揉的效果怕是不好,便站起了身:
“你在这儿等着,我出去给你买红花油。”
说着,修就转身要出门,安在后面提醒了他一句:
“把饭也买回来吧?”
修回过头来,正撞上她那泛着水光的视线:
“我饿了呢。”
修一向对她的眼泪没有任何的抵御能力,她柔软的腔调加上她含泪的双眼,叫修根本没办法拒绝她的要求,他应了一声,便走出了门去。
安坐在床上,揉着肿起来的脚腕,在痛苦中,心上也泛起了一丝甜意。
他还是关心自己的。
…
在同城的一个小旅馆里,方宁叔戴着耳机,密切地听着安那边的动静,半慨叹半调侃地说:
“我就说了吧,碰上个稍微聪明点儿的人,都能把他吃得死死的。”
说着,他踹了一脚脚边的一个被捆成了粽子的人,笑意吟吟地问他:
“你说是不是啊?弓凌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