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芷寒感激对将军点点头,又露出清婉的笑容,看上去自信了许多,从桌子把铜镜拿起来,认真查看每一处细节。
“你别老看正面啊,你得看后面的那些字。”田鸡犹豫了好久憨直的说。“正面啥都没有,你都看了快一个小时了,后面那些字才是关键。”
“你懂,你来。”我瞪了田鸡一眼,示意他不要打扰凌芷寒。
“先祖留下这面铜镜,目的是为了传递万象神宫的线索,也就是说上面任何一个细节或许都有玄机。”凌芷寒一丝不苟回答。
“她说的没错,包括这铜镜想必都有存在的原因,如果仅仅是想留下文字,不用专门铭刻在铜镜上。”宫爵点点说。
“那这铜镜上的纹路也没啥好看的,上面有云,下面是河,我看充其量就是为了装饰。”田鸡说。
“干嘛要用装饰,这铜镜存在的作用是为了传递消息,并不是为了好看。”我呛了田鸡一句,皱着眉头说。“不过是挺奇怪的,唐代的铜镜很有特色,纹饰华美,比如精工细致的金银平脱镜、螺钿镜,但上面的纹饰多以兽纹和人物为主,像这样的纹饰很罕见。”
“凌璇是地师,她留下的线索估计还是和玄术有关。”将军已经卷好烟,放在嘴角说。“得往这方面想想。”
“上面云,下面河,这算哪门子玄术?”田鸡慵懒趴在桌上说。
“云从龙,镜上风起云涌,必有龙迹,可我始终没想明白,未见有雨落,为何下面河水涟漪不断。”凌芷寒若有所思喃喃自语。
“你都说云从龙,风云际会,指不定是风大,把下面河水吹动。”田鸡抬头说。
“你闭嘴。”我把田鸡的头按在桌上。“既然有风,云早吹没了,没看见上面汇聚了那么多云。”
“河中水面起涟漪,说明有异样,云中有龙出没,龙是兴云布雨。”宫爵把头探过来看着铜镜说。“会不会是因为下雨的缘故。”
“可纹饰的图案上,画面清澈并非要烟雨蒙蒙的感觉,应该不会是下雨的原因。”凌芷寒摇摇头说。
将军刚想去点嘴角的烟,手悬起在半空中,眉头一皱:“没风没雨,河水在震动,或许还有一个原因。”
“什么原因?”我问。
“宫爵不是说龙能兴云布雨,你们想想,一般兴云布雨之前会有什么?”将军看着我问。
“兴云布雨之前?”我挠头想了很久。
“打雷啊。”田鸡又抬起头。
“对,会不会是雷闪的原因。”将军点点头。
“这不太可能吧,魏叔,您见过天上打雷能把河水都打动的?”宫爵帮忙给将军点燃烟。
“雷……”凌芷寒忽然愁眉舒展,目光重新落在铜镜上。“上面风云际会未见有雨,下面河水涟漪纷起,应该是暗指天雷滚滚,上面是雷,下面是水,上雷下水……”
“雷水解!”我玄学上自然比不过凌芷寒,可周易六十四卦从小就被封承逼我倒背如流。
雷水解是周易第四十卦,也称为解卦,为震上坎下,震为雷,坎为水,刚好和铜镜正面的纹饰吻合。
“雷水解中,震为雷、为动,坎为水、为险,险在内,动在外。”凌芷寒面露喜色。“此卦本是说严冬天地闭塞,可冬去春来,静极而动,万象更新。”
“你家先祖在镜子上留下一个解卦到底是什么意思?”田鸡有了些精神。
凌芷寒心平气和说,解卦的意思是说,遇困而动便可脱落困境,而解卦的为。
利西南,无所往。
意思是利于西南行,但是,若没有确定的目标,则不如返回,返回吉利。如果有确定的目标,则宜早行,早行吉利。
“凌璇留下解卦是说,如果是为了找寻万象神宫,应该立刻动身向西南方向找寻,会有收获。”宫爵激动不已。
“往西南……”我想了想从包里翻出地图。“从敦煌再往西南就是唐代的西域之地,这样看起来万象神宫真的在西域。”
“按理说凌璇让李渊帮其修建万象神宫,为什么不挑处方便点的地方,非要往塞外跑呢?”将军吸了一口自言自语。
凌璇说也不是没道理,卓明风之前说的很清楚,万象神宫修建在龙脉之上,而且还是一条自始至终都没被发现过的龙脉,目的是为了隐藏其他两条同样不为人知的龙脉。
而九州龙脉的起祖源于昆仑山,世人所知的龙脉都是昆仑山不断向东延续,直至进入中原,但昆仑山的西北是天山山脉、祁连山山脉、阴山山脉,这些地方的山势同样奇骏,极有可能有龙脉藏于其中。
不过当时这个区域属于西域,大多山脉人迹罕至,凌璇在找到以后并以万象神宫镇龙脉之上,这或许就是如同卓明风说的那样,后世之人一直不知道还有三条龙脉存在的原因。
“这地可不小,当时的西域全景大的去了,就一个解卦上面一句话,叫咱们往西南走,谁知道要走到什么地方去。”田鸡手指着地图上。“这里面大部分地方可都是荒芜人烟的沙漠,有命进去可没命出来。”
“也是啊,只说往西南,总要说一个地才能去啊。”将军看向凌芷寒问。
凌芷寒把铜镜拿在手里揣摩了很久,之前还舒展的眉目,有渐渐凝固在一起,摇头告诉我们,解卦所有的卦象中都没有其他的含义,只知道方位是向西南。
“什么西南?”叶知秋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她看见凌芷寒手中的铜镜,目光顿时大放异彩,小心翼翼接过去爱不释手:“这东西你们哪儿找到的?”
我把她和宋文杰走后发生的事一五一十都告诉了她,当然,宫爵踢裂壁画,我在上面挖出一个洞的事只字未提。
“宋文杰,他,他没说什么?”我试探的问。
“他能说什么,临走时满口满口说谢谢,还是魏叔大气,那画卷说给文杰我也算放心了,也算是调补了敦煌考古史上的一处空白。”叶知秋说。
“你们没回石窟去看看?”田鸡心有余悸的问。
“去了,看见外面铁门关着,我想你们已经回来,就和文杰返回。”
我一听心里长松一口气,估计一两年是没人会去那石窟,有麻烦也不会找到我们头上。
“万象神宫既然在敦煌西南方向,这铜镜上应该有提示才对。”叶知秋看着铜镜说。
“会不会确切的地点都在铜镜后面的那些铭文上。”我说。
叶知秋把铜镜翻转过来,目光变得有些惊讶,伸手触摸在铜镜后面那颗镶嵌的墨黑色玉石上,其漆黑如墨,色重质腻,纹理细致,光洁典雅。
“这玉石……”
“别瞧了,这是墨玉,和田玉中的一个名贵品种。”我打断叶知秋不以为然说。
“瞧把你能的,就你知道这是墨玉。”叶知秋白了我一眼,转身拉上房间的窗帘,然后把那颗镶嵌的墨玉捂在手心,顷刻间一抹耀眼的光亮从玉石上散发出来。
“戈壁墨玉……”我目瞪口呆大吃一惊。
“戈壁墨玉是什么东西?”田鸡好奇的问。
“顾名思义,此玉产于大戈壁,经过几亿万年的风霜雪雨的磨练,玉质非常好,黑如纯漆,细如羊脂,是墨玉中极品。”将军取下嘴角的烟,神情也有些激动。“但戈壁墨玉实在难找,尤其是这种极品,这玩意可是罕见的宝贝,据说顶级的戈壁墨玉能在夜间发光,因此被称为夜光墨玉,没想到竟然真有这样的玉。”
叶知秋那点鉴赏的本事我实在不敢恭维,连我这么久都没觉察这玉石竟然是夜光墨玉,她居然看了一眼就知道。
“你,你怎么看出来的?”我疑惑的问。
叶知秋洋洋得意捧着手里的夜光墨玉说,相传小方城西面,有个驿站叫马迷途,这里沼泽遍布、沟壑纵横、森林蔽日、杂草丛生,商队从边陲于阗运玉到中原都要经过此地,总是辨不清方向,就连经常往返于此路的老马也会晕头转向,难以识途。
后来有人把一颗夜光墨绿玉,镶在小方城关楼的顶端,每当夜幕降临之际,这块玉便发出耀眼的光芒,方圆数十里之外看得清清楚楚,过往商队有了目标,再也不迷路了。
“原本以为只是一个传说,没想到竟然真的有这样神奇的玉石。”叶知秋说。
“小方城在什么地方?”田鸡问。
“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小方城你没听过,玉门关有没有听过。”叶知秋心思全在那颗墨玉上,不耐烦回答。“小方城就是玉门关啊。”
“玉门关?!”我猛然抬起头,一把从叶知秋手中把铜镜拿过来。“唐代的铜镜很少在后面镶嵌玉石,这铜镜偏偏镶嵌一颗罕见珍贵的和田墨玉,应该是有所指,而从西域输入的和田玉就是因为途经小方城,所以因此得名玉门关。”
“向西南有利……”凌芷寒连忙看向桌上的地图。“以此向西南必须要经过玉门关!”
宫爵忽然目瞪口呆慢慢站起来,神情十分震惊,嘴角蠕动一下:“你们可还记得卓明风走前说的话。”
“他说要看风景,让我们自己想办法解开铜镜上的秘密,然后再告诉他。”田鸡提到卓明风样子就不舒服。“我们在这里冥思苦想一整天,他倒好,去游山玩水等着坐享其成。”
“不是这些,是第一句。”宫爵摇头。
“第一句?”田鸡愕然看着宫爵。“他第一句说的是什么?”
“我记得,当时卓明风的原话是,一片孤城万仞山,这敦煌大有异域风情,既然来了就别煞了风景,等你们解开后再告诉我。”凌芷寒刚说完,表情立刻变得和宫爵一模一样,目光透着惊讶。“一片孤城万仞山……”
我和叶知秋顿时也瞠目结舌,房间中顷刻间陷入一片沉寂,田鸡茫然的看着我们,好半天才问出声:“这话,这话至于让你们这么大反应吗?”
“这是王之涣的《凉州词》,你可知道一片孤城万仞山这句后面的是什么?”将军深吸一口烟神色凝重。
田鸡憨厚的表情依旧透着茫然,这原本是一句脍炙人口的诗句,可在石窟中从卓明风嘴里说出来,却有着完全不同的含义。
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
卓明风云淡风轻的话,看似随意,可他仅仅看了铜镜一眼,便在当时就破解了铜镜上的秘密,从那个时候开始,卓明风已经知道铜镜所指的位置在玉门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