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走到石台边,带领我们来这里的蛇眼人退到台下,我们跟着站到一边,黑袍默不作声站立在高台上,和壁画中描绘的一模一样,黑袍像是在俯视自己的臣民,我虽然看不见黑袍的脸,但我相信此刻黑袍一定很满足和享受。
我看着黑袍缓缓抬起手,从阴暗的斗篷下传来低沉的声音,那是男人的声音,平缓的说着我们听不懂的话语。
大祭司在旁边极其小声的告诉我们,黑袍在传递神旨。
“装神弄鬼,居然还敢在这里妖言惑众。”我不屑一顾冷冷话说。
“他,他说献祭是为了……”大祭司翻译到一半突然愣住。
“巫蛊王到底在说什么?”薛心柔小声问。
“不,他不是巫蛊王,他在说,献祭是为了召唤出巫蛊王。”
……
我也随之一怔,眼前这个黑袍竟然不是巫蛊王,我微微皱起眉头,忽然有些好奇,想看看巫蛊王到底是怎么被召唤出来。
黑袍话音一落,下面跪拜在地上的阴巫齐声欢呼,全都一副极其虔诚的样子,黑袍嘴里咕噜几句,就连站立在大厅四周的蛇眼人也相继跪下。
叶九卿他们环顾四周,也假意跪在地上,只有我还直挺挺的站立,居然让我跪一个亵渎神的人,这里根本就没有值得我去跪的人,他们不配也更担不起。
就我还站立着,在大厅中异常醒目,黑袍缓缓转头看向我,虽然我看不见他的脸,但显然此刻那阴暗中的眼睛正在审视我,感觉到宫爵在下面轻轻拉我裤脚。
到现在还没看见温儒和叶知秋,到这里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救知秋,万一此刻暴露身份一切都会前功尽弃,巫蛊王千年前曾经在这里逃过一劫,这一次无论如何不能打草惊蛇再让巫蛊王逃脱。
我压制住心中的怒火,深吸一口气愤愤不平的跪在地上,拳头紧紧的握起,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黑袍似乎并没有觉察到异样,走到石台上苗女的尸体前。
他的手缓缓伸出,按在苗女突起的小腹上,他的手上并没有鳞甲,应该不是蛇眼人,我想看清楚他到底打算做什么,好奇的透过斗篷目不转睛盯着他。
黑袍嘴里低沉的念出话语,旁边的大祭司一字不差为我们翻译,说这些是祭祀神的颂词,用来赞扬神的伟大和神圣,同时也是召唤神接受祭品,这是献祭仪式的开始。
祖神根本不需要什么所谓的献祭,在祖神之殿中我看见过献祭室,那不过是为了延续祖神之殿的秘密,而且还有一点,相信包括大祭司在内都没有搞清楚。
献祭并非是为了召唤神,唯一能召唤出来的只有死亡。
整个献祭不过是一场自欺欺人的荒唐,可居然还有这么多人相信,甚至不惜献出生命去祭祀从未见过的神。
我刚想到这里,却忽然发现,在黑袍的手掌下,苗女肚中的东西似乎能听懂这些艰深难明的语言一般,竟然开始剧烈的蠕动,等到黑袍把手移开,女尸突起的小腹不断的鼓胀,里面的东西一次又一次试图从里面出来。
被紧绷的皮肤覆盖在肚中的东西脸上,我心里暗暗一惊,竟然隐约看见那是一张脸,心里咯噔一下,苗女已经死亡,她肚子里孕育的东西居然还存活着。
就在我惊诧的时候,一道鲜血从苗女小腹中流淌下来,那突起的肚子如同被泄气的皮球开始萎缩,里面的东西咬开一道口子,然后不断的撕咬,直至整个肚皮被咬出一个洞。
我下意识蠕动喉结,瞠目结舌看见一个血淋淋的头从苗女的尸体中露出来。
黑袍重新把手伸入到女尸的腹部之中,那东西竟然还有脐带,越看我越感觉诡异,黑袍用刀隔断脐带,然后单手缓缓从尸体中托起一个血淋淋的……
胎儿!
那竟然是一个完整的胎儿,可苗女说过自己并没有怀孕,怎么会孕育出胎儿,等到那胎儿发出声音,我听到的并不是哭啼声,而是嘶嘶的怪声,伴随着那声音,一条分叉的舌头,如同蛇一般的信子不断的吞吐。
那胎儿温顺的在黑袍手中,嘴一张一合,我清楚的看见胎儿嘴里细细的利齿,顿时心里大吃一惊,那是蛇眼人!
原来这些蛇眼人是用活人培养出来,把异巫放出女人的身体中,亦如孕育生命一样孕育出不但具有人形还同时拥有异巫能力的怪物,大祭司一直说巫蛊王并不具备创造异巫的能力,看来他根本不清楚巫蛊王的能力。
巫蛊王虽然不能像神一样创造异巫,却有如此丧心病狂的办法,创造出能被他驱使的怪物。
黑袍双手捧起令人毛骨悚然的蛇眼人胎儿,他的脸慢慢露在火光中,虽然看不见他的样子,但我能看见他的嘴,从他的姿势看,目光应该是看着石台上的女尸。
嘴里低缓的念出话语,大厅中所有跪拜的阴巫全都抬起头,目不转睛看向高台。
“他在说什么?”我小声问身边的大祭司。
“他……他说要展示神迹!”
“什么神迹?”我疑惑不解问。
“重生!”大祭司声音震惊无比。
我一怔,还没开口继续问下去,突然发现,石台上那个浑身是血的苗女尸体竟然抽搐一下,然后直挺挺从石台上坐起来,我目瞪口呆一时间说不出话。
我们明明确定苗女在牢房中已经死亡,即便没死,蛇眼人胎儿咬破她小腹爬出来,她也该必死无疑,可苗女居然真的复活了,我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黑袍一手托举胎儿,一边牵引着苗女从石台上下来,就站在他身边,我目光落在苗女还裂开的小腹上,里面鲜血不断的涌出,我在她脸上再也看不见痛苦,虽然肢体可以动,但眼神却空洞,瞳孔中没有丝毫生气。
大厅中间那些跪拜的阴巫,此起彼伏的欢呼,更加虔诚的膜拜,向他们信仰的邪神表达自己的恭敬和信服,我忽然想起在独南山,我杀掉那个阴巫的时候,她对我毫无畏惧,坚信她信奉的神会让她重生复活。
而且被大祭司处死的阴巫也是这样,难怪这些阴巫如此信奉巫蛊王,相信巫蛊王曾经向信徒承诺过永生。
但很快我意识到,苗女除了一具可以僵硬活动的躯体外,她根本没有意识和思维,麻木空洞的站在黑袍身边,和被操控的傀儡没什么区别。
我顿时恍然大悟,那根本不是什么重生,不过是巫蛊王妖言惑众的把戏,苗女的身体中还有异巫,是异巫在操控一具尸体而已,巫蛊王就是用这样的方法让信徒相信自己具有神力。
“看起来,我真的低估了巫蛊王。”大祭司诚惶诚恐说。
“是你高估了巫蛊王,滥竽充数的跳梁小丑而已。”黄平压低声音反驳。
“并不是巫蛊王的这些操控人尸的把戏,而是巫蛊王竟然具备创造异巫的能力,如果是这样的话,有一件事就不对劲。”大祭司小声说。
“什么事不对劲?”我问。
“且不说我们最先遭遇到的龙蛊,就是后来见到的蛇眼人,这些异巫和怪物拥有普通人难以企及的能力,当年即便祭司带领族人偷袭幽都祭坛,就算这里守卫薄弱,以族人的能力是绝对不可能打败巫蛊王的。”
我眉头一皱,仔细想想大祭司说的的确有道理,巫蛊王明显能驾轻就熟的控制龙蛊这种超乎想象的异巫,而且还能创造出蛇眼人,这两种东西其中任何一样,也足以抵御苗人的攻击。
按理说苗人即便人多势众,可终究是血肉之躯,根本不可能打败巫蛊王,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我们不得而知的事情。
“会不会根本不是苗人打败了巫蛊王,而是巫蛊王放弃了这个地方。”叶九卿低声说。
“巫蛊王为什么要这方面做?”薛心柔疑惑不解。
叶九卿极其小声回答,首先巫蛊王留守在幽都祭坛,目的和祖神在魔国一样,都是为了永生,从巫蛊王派出大量信徒前往中原找寻羽龙的人,就不难看出巫蛊王意识到最关键的东西自己并没有得到。
而这个时候苗人开始反抗,巫蛊王即便有能力平息叛乱,但却会失去族人的信奉,他即便得胜但已经没有任何意义,而且幽都祭坛的位置暴露,对于巫蛊王来说这地方也失去了价值。
所以他才会放弃幽都祭坛,让苗人以为自己和幽都祭坛同归于尽,这样他才能潜心去找寻自己想得到的东西。
“直至温儒的出现,让巫蛊王重新看到了希望,所以才会重返幽都祭坛。”宫爵恍然大悟点头认同叶九卿的分析。
我们的声音被阴巫的欢呼声所掩饰,他们还在近乎于疯狂的膜拜巫蛊王的神迹,突然看见黑袍举着蛇眼人胎儿重新站到石台上,鲜血滴落在石台上的骷髅麒麟纹路上。
顷刻间大厅中沉寂下来,所有的阴巫鸦雀无声注视着黑袍,当鲜血侵染在骷髅麒麟图案上时,黑袍的嘴又开始张合,低沉的声音在大厅中响起。
“他在说什么?”我问。
大祭司聆听片刻,身体不由自主抖动一下,他的声音有些断断续续。
“他,他在开始召回巫蛊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