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斜眼看了一下墨蓝,见她仍然在沉思中,好象没有察觉到周围的情况。
我走上前,拉了一下她,说:“走吧,我身体有点不舒服,你陪我回去。”
墨蓝看了我一眼,顺从的跟着我出去了。
走到屋子外面,我才把刚才行尸的猜疑告诉了墨蓝,墨蓝也觉得很疑惑,但是她始终觉得这个寨子里的情况另有隐衷。
“二位等一等。”我扭头见是刀亚,只见他手里拿着一个包袱。
“本来想好好盛情款待一下二位,但是寨子里发生点事情,这里有一些草药,是能够把你身上原来的银蝶蛊彻底的清除干净,还有一些特产,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刀亚说着把他手里拿着的包袱递给我们。
银蝶蛊,直到今天,我才知道自己当初被人写的是什么蛊。
根据墨蓝在我脑海中流过的记忆,我知道银蝶蛊是一种细如粉末的蛊虫,它最
大的功效就是能替人守财护宝,甚至还能聚敛财富。
以前在蛮荒很多土司的家里很喜欢养这种蛊虫。银蝶蛊的制作方法是:选用黑面蝶、蝎子、壁虎、蚯蚓等二十七种毒虫,然后丢弃一块二两重的银块,放于瓦盆中,用石灰混合泥土封紧,然后埋在人流密集的大道上的十字路口,经八十一天(也说七十二天),取出存于香炉中,成为银蝶蛊。凡是饲养银蝶蛊的人家,都坚信银蝶蛊是有灵性的,既能使饲养者后世昌平,世代富贵,也能防御盗贼,但是有一点儿就是饲养者必须每年以五十岁阴年卯时出生的老人血祭祀,否则银蝶蛊则会作祟。若是饲养者不能按时供给,则要将其转嫁出去,曰“嫁女蝶”,方法是用百日小孩烧过的裹身布、鲤鱼尾(鲤鱼能暂时压抑蛊)、茱萸叶、金制蝴蝶(代表银蝶蛊),放在路上,有看到的但又不明中间玄机的人就会拿走。十四
日之后就是这人的死期。
这时我才想起了在出洞的时候曾经碰过箱子里的金条,没错,我就是在那时中的蛊。
“我们这次来是为了寻找被太平天国时代翼王诅咒的寨子,不知道刀亚寨领可知道附近有没有这样的村寨?”墨蓝问道。
“没错,我们就是当年被诅咒的寨子,不知道两位是怎么知道的?”身后传来霍巴大祭师的声音。
墨蓝把在西夏从陵的经历说了一遍,然后拿出了翼王的手书。
霍巴大祭师听完浑身颤抖,哆嗦着接过书信,看完就丢弃到了一边,然后仰天长叹。
“那可太好了,我们村子百年来一直过着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你们这次来算是把我们给解救了。” 刀亚高兴的说,然后转身招呼寨子里的人,不一会儿,四周聚集了很多苗民,当大家听说我们来这里的目的后,顿时人群沸腾起来,不少年长的老人跪在我们面前,一个劲的叩首,我和墨蓝慌忙把他们都扶起来。
然后刀亚告诉了我们整个事情的经过。
百年前,当时翼王石达开的部队退据到这个寨子附近的山上,当时部队来的很隐秘,直到几日后才有上山砍柴的人发现,回来以后告诉了当时寨子里的人,当时有很多人去看希奇,因为这里太封闭了,很少见到有人来,后来来了一个走货郎的人,当他得知这个消息后,迅速告诉了官兵,结果当天晚上,整个山头被官兵团团围住,撕杀声,惨呼声整整延续了三天三夜,后来官兵放火,大火遍布了整个山峦,火势蔓延到寨子里来,烧死了不少人,连当时的大祭师也被烧死,后来官兵退了以后,有人大着胆子上山察看,发现整个山上没有一具尸体是完整的,被烧成焦碳的四肢、躯干漫山遍野都是。
当时由于尸体无人收敛,后来就造成了瘟疫,附近寨子里死了不少人,当时刀亚祖先所在寨子因为祭师也死在那场大火中,所以寨子里的人一筹莫展,因为当时的祭师不仅有占卜求神的职能,更肩负着巫医的责任。
这个时候,村子里来一个汉人,他当时非常热心的诊治患了瘟疫的病人,大家非常感激,结果过了不久,这些人都好了,汉人也离开了,临走时留下了一封书信,说等到再一次灾难来临的时候才能拆启,汉人走了没多久,以前被他治愈好的人突然浑身开始溃烂,而且传染到其他人身上。
大家慌忙拆开那个汉人留下的书信,才发觉这是一个骗局。
原来那个汉人也是太平军的人,当时被围困的是翼王的一支部队,翼王觉得自己打天下就是为了这些贫苦的人,可是他们还要出卖自己,恼羞成怒之下就命这个人假冒医生,来给寨子里的人下诅咒。
但是这个人到了以后,了解到实际情况和原来的有出入,并不是这个寨子里的人直接告密,但是翼王的命令又不能违抗,于是就下了较轻的诅咒。
他在信中说道,当时下的诅咒是让寨子里的人永远不能在太阳下生存,以行尸的身份只能活在月光下。而且永世不失生命的本能,让其一直活着受罪。
我听后不禁大惊,那我现在眼前的这些人只能是百年以上的活化石了。我看看他们身上穿的衣服,果然和在路上我们见到的人有很大不同,苗族在现代一般只在重大节日才穿传统服装,但是在百年前,苗人很喜欢繁琐的装饰,只是到了后来受汉化太深,逐渐简化,但是我眼前这些人穿的衣服,一个个花团锦簇,根本就是古代人的装束。
可是我奇怪的是为什么有些人,比如刀亚看上去没有那么怪异呢。
刀亚接着说道,也是我们寨子里的福气,后来过了很久,村子里又来了一个走游的祭师,他帮助村子里一些恢复了正常生活,但是这个祭师说,他只能帮助那些阳气比较盛的人度过危难,但是救不了太多的人,但是他帮村子占卜过,说每隔一代,就会有贵人相助,延续他的法术,就这样村子才一直延续下去。
我恍然大悟,我看了一眼墨蓝,只见她仍然眉头紧缩,似乎有什么解不开的难题困绕着她。
众人逐渐散去,这时候天已经靠近黄昏了,一想到要和这么多的活化石生活在一起,我心里冷不丁的觉得很悚然。
我和墨蓝回到屋子里,墨蓝仍然一言不发,坐在桌子前沉思,嘴里嘟囔着:“不对,不对,可是--------。”
我坐在对面看着墨蓝,烛光摇弋着,照映着墨蓝白皙的面颊,长长的睫毛下一双皓月的流目半眯着,,淡抹的红唇娇艳欲滴,娇美的脸上显出一种媚态,我看的几乎醉了,心里不禁心猿意马起来,我把凳子往旁边挪挪,坐在一边,手托着下巴,欣赏起她的侧面来。室内冷入冰窖,但是丝毫也不能退却我心头的热意。
夜晚山里的风很大,凛冽的寒风从残破的窗户吹进来,支离破碎的窗纸,风一吹就随意的漂浮在空中,窗棂像是在无奈的紧紧拉住。
月寒如冰,冷彻肌肤,月光如柔软的绸缎从屋外飘进来,游荡在屋内,冷冷的,一片凄惶惶。
“不对,肯定不对。”突然墨蓝说道。我吓的手一松,一头栽到桌子上。
就在我栽下的这一刻,我下垂的眼角余光突然从裂开的窗棂看到外面有道惨白的茫点,我小心的抬起头,装做不经意的用余光斜瞥着,这才发现有双眼睛在黑夜里幽幽的盯着我,眼睛映出寒森森的光芒,阴冷而诡异,刚才的茫点就是眼白,然后眼光一闪,就消失了。
我用肘轻轻捣捣墨蓝。
“哪会有这么准的预示,每代都会有人来。你干吗,想占便宜。”墨蓝错会我的意。
我顿时气结,很想再一次栽死。
但是我又不能说明,以免惊动屋外的人。
我疾冲向前,已来到了门边,向前一伸手,拉开屋门,站到院子里,发现四周除了院内的枯树在张牙舞爪的撕裂着,院内没有任何动静。
“你刚才说什么?”我走进屋,看见墨蓝仍然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我说我觉得哪有这么凑巧的事,每一代都有祭师来?”墨蓝说道。
“是呀,虽然巫术很神奇,但是也不可能每一代都恰恰有人来解救他们,而且时间算的那么准。”我说道。
“那问题在哪呢?”
“对了,会不会是有人在外面听说了这件事,觉得很有挑战性,想来试试,结果就------”说完我也觉得这话根本站不住脚。
“那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当初来救的人,历代都有传人,所以来了。”我接着说道。
“是有这种可能,那按这样推算,难道这个霍巴大祭师,也是,也是这个人的传人。”墨蓝皱着眉头说道。
“有可能,再说我们来的时候刀亚也没有介绍霍巴大祭师是哪里的,可是听他的名字,很像是苗姓。”我推翻了墨蓝的猜测。
“名字是可以改的,但是问题是为什么当初不说明呢?”
“现在眼前的问题是百年行尸为什么会死呢?不是说好永世不灭吗?”
“对,你说的没错,我觉得现在问题的关键是霍巴大祭师,也许只有找他才能问个明白。”
“可是他知道翼王的宝藏吗,要是知道了他会说吗?”我不是贪财,我只是始终觉得如果不能找到宝藏,就难消我中蛊之恨。我发誓找到这些宝藏后,都要狠狠的踹上几脚,吐上吐沫,然后再带走。
“走,现在就去找霍巴大祭师。”墨蓝站起来坚定的说。
我俩趁着夜色,出了院子,才发现村里很热闹,田头村巷人影憧憧,看来刀亚说的不错,只有到了晚上,才是这个寨子的复活。
一路上我老觉得黑暗中有双眼睛在盯着我们,我回身了好几次,可是什么也没看到,我告诉了墨蓝,墨蓝也留意了一下,但是仍然没有任何发现。
我们来到霍巴大祭师的竹楼,敲敲门,没有回应,我轻轻一推,门开了,进屋搜索了一圈,没有发现人,正想走开,突然墨蓝拉着我,走到土坛前,要往下拜。
“这是白巫术的祭坛,每天吃饭的时候都要祭拜,这叫“谢食礼”,平时晚上练功前也要祭拜,以企求增加灵气,我很久没有见过了,你也拜一拜吧。”墨蓝说完就跪下了。
我正准备跪下,忽然墨蓝身子摇摆了几下,沉沉欲坠,我慌忙扶住她。
“怎么了墨蓝,不是跪拜也要这么投入吧。”
“奇怪,我怎么感觉到很强的和我体内相抗的气息,难道是黑巫,可是不可能呀,我白天明明没事。”
我一时紧张起来,向四周扫视着,没有任何动静,突然我发现墨蓝的眼睛死死盯住土坛,顺着她的眼光看去,我发现在土坛上有一个小黑点,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那是一个青黑色的斑点,我把头凑到跟前,一股淡微的臭气呼入我的鼻孔,我用手摸了摸,黑点没有掉,反而从四周尘土落下了不少,黑点暴露的更大了。臭味更明显了。
我使劲用手擦拭着土坛,慢慢的黑斑越来越大了,越来越臭的气息在空气中肆虐,我身上的寒气不禁从脊梁骨上升起。
终于全部显露出来了。
那是一条沾满黑血已经霉变的胳膊,上面长满了青青的长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