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墓三分

作者:柯草根

刘凡明告诉石达开,当年那个术士见他很有“巫涅”(佛家所说的彗根),就对他施蛊强行带走,在深山里学了几年黑巫术,后来术士终因作孽太多,被人杀死,他才跑出来,想重新回到队伍。

当时的石达开已经四面楚歌,刘凡明要留下来誓死保护翼王,但是被拒绝了,后来刘凡明使用巫术带石达开离开,到了西夏从陵隐藏下来,石达开恨苗民告密,就派刘凡明去施展巫术,刘凡明到苗寨施展完巫术后,就回到从陵,那时侯石达开已经死了,他就在一边结庐守护。

这刘凡明本就不是什么坏人,后来展转反复想了想,觉得对苗人下的巫术太重,心有悔意,想收回诅咒,但是当时下的太重,只能破,不能收,所以后来没办法,就改习白巫术,想或许可以破除,于是后来又来到苗寨,帮助一部分人回到原来的面目,但是他在帮助这些人的同时,因为力量损耗太多,体质薄弱,原来的黑巫术逐渐反噬,和现在修炼的白巫术互相交攻,逼于无奈,他只好回到西夏从陵,想黑白兼修,但是他既怕白巫的人报复,又怕黑巫反噬,因为当时尽忠殉葬的兵将很多,而他自己又是黑白未明,所以他就借此把从陵上的黑石寨改成仡阴星冢,既不敢偏向正,担心反噬,又不敢偏向邪。后来他就这样不阴不阳的活着。

直到有一天,刘凡明再次从苗寨回来,身体已经虚弱的很,这时他发现自己身体很多部分已经僵硬了,知道自己就要结束生命的历程了,但是苗寨的人如果没有他,就无法继续繁衍下去,后来他左思右想,痛下决心,禁锢了石达开的灵魂,因为在黑巫术里禁锢一个王的灵魂,可以利用他生前曾经让万人膜拜所积聚的灵气,不仅让自己的法力大增,同时在轮回转世的时候不会丧失前世的记忆,这样,当年那个使用黑巫术的巫师就可以千百年来一直不死,依然在这个世上轮回。但是有一个致命的缺点,就是不能让自己的血液流干。刘凡明利用自己不死之身,运用“腹面术”改扮自己,一直延续着寨子里生命的延续。

霍巴大祭师说到这里,已经奄奄一息了,我和墨蓝上前,扶起他。

“后来--------后来,我觉得事情不对劲,因为我曾经拿------拿别人试验过,别人最多只能形成行尸一段时间,哪-------哪会几百年来不灭,直到-------咳,咳,后来我仔细勘察,才在这里发现了这个地府,也就是“苗神蛊月”,传--------传说中“苗神蛊月”隐藏着巨大的秘密,但是千百年来无人能够发现,没想到被我-------呵呵,咳,咳,发现了,我想从中找到破解行尸的方法,可惜传说中“苗神蛊月”有五道门,我耗尽心血,直到前天,也就是你们来------来的,那天,我才打开第一扇,但是没想到,就有行尸死了,咳,咳,真--------真是天谴呀。打-------打开这------这扇门,按门-------咳,咳,门钉,左纵-------五----三,咳,咳,右横七-------九,遇------遇镜------莫入鬼-------母-------。” 霍巴大祭师头一歪,我赶紧扶起他,发觉他嘴里还在呻吟着,我凑上耳朵,他已经断气了。

“他说什么。”墨蓝沁着泪水问我。

“好象最后说什么“和””。我说道。

我俩对着霍巴大祭师跪下,拜了三拜。我和墨蓝百感交集,眼前的这个人就是当年的刘凡明,也是他,让苗寨世世不得安宁,可是事实上也是他,挽救苗寨于濒境。

我和墨蓝按照霍巴说的办法,找到了石门上竖着第五排第三颗门钉,按了下去,然后又找到右边横着的第七排第九个,按了下去,按过以后,停了约莫半刻钟,只见“苗神蛊月”四个字陷落了下去,身后一阵轰鸣,转身一看,墙壁上的盾牌往左边滑开了,露出一个洞穴,我和墨蓝凑前一看,里面有一把一尺来长的石钥匙,我这才明白,原来供桌上实际供奉的就是这把钥匙,我取出来,发现这把钥匙横截面有十厘米宽,上面犬齿交错,像是文字,但又错笔太多,我向石门看了看,发现并没有插锁眼的地方。

我和墨蓝在石室内找了很久,也没有找到适合石钥匙可以插的地方,不觉有些气馁。

“唉,你说你好好的,下什么蛊,结果你看怎样。”虽然我知道这事不能全怪墨蓝,但急躁之下乱发脾气。

“我也不知道呀。”墨蓝委屈的抽泣着。

“看到你现在这样,我想起了我小时侯写的一篇作文。”我看到墨蓝哭的红肿的眼睛,有些不忍,想说点别的把话题叉开。

“什么作文?”墨蓝止住哭,好奇的看着我。

“我当时在作文里写道:阿姨送给了我一只黑白相间的小猪,我高兴极了,在我的尽心照顾下,小猪终于死了。”我看着墨蓝被泪水冲的混合着尘土的脸故作正经的说道。

“哈哈。你真缺德,拿别人开这样的玩笑。”墨蓝止不住笑了起来。

笑完墨蓝精神好了很多,她建议先把霍巴抬出去,安葬起来,回头再来寻找,不管怎么说,他毕竟挽救过寨子里的人,我点头同意,我俩抬起霍巴的尸体,正准备出去,忽然“叮当”一声,从霍巴身体里掉出一串东西。

我拾起一看,是一串钥匙,上面还缀着一些古铜钱,看来这是霍巴在不同时期搜集的,我随手放到裤子口袋里,这古钱值几个钱,就算是搬运费。我和墨蓝又接着抬起尸体往外走。

走到石门与墙壁间的空隙时,因为过道太窄,我俩不得已把霍巴的尸体竖立起来,墨蓝在后推着,我

在前拉着,一点一点挤压着过,我的身体紧紧贴着墙壁,我觉得屁股后面有什么东西咯着我,我觉得很不舒服,我想是那串钥匙,可是钥匙都是平的,我的感觉是后面有棱角,我停止搬运,先出了过道,在外面掏出来一看,原来在钥匙串上有一个小方型的印章,上面刻着古文,看到印章上反刻的笔画,心中一动,我扔下尸体,穿过过道,拿起那把石钥匙,仔细观察那扇石门,我发现石门上没有任何缝隙,下面的门槽是从里封死的,也就是说,石门是人从里边关上的,那为什么霍巴可以打开呢?他又是怎样从里面锁上呢?看来机关应该在里面,应该有一种可以从外边拉住机关的工具打开它。

我想起了<<玄羽冥>>上介绍过一般闭陵时,在陵门内侧都会有两条斜着的石槽,上面摆放着重达百吨的巨大石球,石槽前面宽,后面窄,石球被机括扳住,卡在槽道上。工匠在外面钻一个小孔,用一根小铁条穿过小孔,牵动机括,使其松开,石球就会从石槽上滚下,把墓门关上,从现在这扇石门上看,很有可能就是采用这种方式,现在的关键就是找到那个小孔,然后拨动机括。

现在整个石门上唯一有空的就是凹下去的“苗神蛊月”四个字,其他的一个孔也没有,难道说小孔会在门上的这些小钉上,难不成有一颗钉子会是空的,看到这上面密密麻麻排列的几千颗钉子,我的头都大了,算了,还是先试试那凹下去的四个字吧。

我忽然想起刚才的印章,心想:钥匙面这么宽,难道会是-------,我把石钥匙反过来,往地上插了下去,果然在地上印出来的就是“苗神蛊月”四个字,我心中大喜,把石钥匙横放,对准石门上陷落下去的“苗神蛊月”四个字,用力插了进去,不多不少,正好嵌入,我把石钥匙向左右来回移动,往左边移的时候,已经动不了,我心里一沉,我又顺着凹印往右边滑,石钥匙滑了进去,我心中一喜,继续用力把外面的钥匙往里面插,感觉里面的通道曲曲歪歪,到头了,我用力一扭,然后用膝盖顶住石门,往里面推,当我用顺时针扭到一半时,听见里面传来“嗡嗡”的机括开动的声音。

“喀喀”几声,石门打开了。里面露出一层台阶。

“看来你是越来越成熟了。”墨蓝在一边讥笑道。

有些人是看不得别人有一点成就的,不然半夜心堵的就会打嗝,比如墨同志等等。

我挠挠头皮,没搭理她那小样,抬脚上了台阶。台阶很陡,几乎是直上直下的,我几乎是爬上去的,走完台阶,其实就是在石门的上面,是一间很小的屋子,我环顾了一下四周,里面空荡荡的,四周什么也没有,只是中间有一副棺椁,我心里不禁为霍巴叫屈。干了几辈子革命工作,也就干出这么点儿成就,换成我早就自杀了,真是羞死先人。

棺椁上的棺盖没有了,正对着棺椁的石壁上画着一幅画。其他三面都是空着的。棺椁漆朱漆,椁用柳木制成,正面用金线镶嵌着云龙莲花纹。两边刻着直洒棱云纹,看的出,棺材里躺着的人生前也算很小资了,因为在古代,棺椁上用金线包裹,而且刻有龙和莲花图纹的,一般都要和皇室沾点边,因为金即黄色,这都是皇室专用,尤其还有龙和莲花,一般富贵人家顶多刻个莲花就算是对老祖宗交差了。

可是这四周也太寒酸了。就算是落难的皇帝,也不能落魄成这样,历史上有几个没混好跑路的皇帝,可是他们最终也没按皇室礼仪入土。这眼前的一切,把我搞晕了。

我凑进棺椁,里面躺着一个老太太,头盘凤翅,上插金簪,上身着牡丹绣龙铜钱补紫绸甩褂,下穿黑色素缎入水鲤缎夹裤,从装束上看,老太太生前也是个很拉风的人物。难不成是霍巴的老相好,奶奶的,这老东西,生前是个好人,但没干过一件好事,光剩下一颗善良的黑心了。

老人浑身没有腐烂的痕迹,只是那张冰冷,褐黄枯萎的脸上有着点点尸斑,裸露在外的瘦干的手臂和耳朵上长着长长的青毛。

我知道这就是第一道门了,我搜寻了一下四周,见没有什么发现,就转身看看墨蓝,想听听她的意见。

这时我才发现墨蓝一直站在棺椁旁盯着老人,我顺着她的目光一看,才发现老人的右手是紧攥的,露出一个红点。

我趴上前,想仔细看清楚,一股恶臭扑面而来,我急忙往后一退。

一道寒光闪过

“喀嚓”一声轻响

一把雪亮的砍刀牢牢的砍在棺椁上,深陷进去。

我仰面一个疾翻,倒窜跃后,凌空扭腰伏地,双腿交错横扫,攻向来人。

我扭身一看,是刀亚。

我双脚顿地,硬生生的撤回了腿上的力道。

好险,要不是尸体的恶臭让我退后,我真不敢想象后果会怎样。

只见刀亚面上忽红忽白,眼光下垂,木然立地。

“刀亚,我们是朋友呀,苗家勇敢的猎手的刀剑应该是砍到野兽身上的,不是攻击自己的朋友的,你为什么这样对付我们呀。”墨蓝柔声说道。

“你们杀死了霍巴大祭师,我要替他复仇。”刀亚恨恨的说道。

原来是这样,墨蓝耐心的把霍巴大祭师临死前的话告诉了刀亚,只听的刀亚脸上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好玩极了。(这是我当时的内心自白,但是我的面部表情表现的很哀伤。)

趁着墨蓝说话的空闲,我俯下腰,掰开了老太婆的手,原来她一直攥在手里的是一个红色的万字结,包裹的鼓鼓囊囊的,像是里面包含着什么东西,我翘动手指,想把结拆开。

“你打不开的。”身后传来刀亚的声音,看来美女的安抚还是起到效果的。

“为什么,这不是很好解开吗?”我说道。这时我已经找到了线头。

“这是我们苗家古老相传的“锁心结”,传说中,只要有两个相爱的人因为错缘或有事故发生,两人最终不能走在一起,不能在世上结为夫妻,女的就会在临死前编织“锁心结”,直到有人解开,这个姑娘死后的灵魂才能解脱。

“呵呵,这好办,看我的。”说着,我打燃火机,墨蓝和刀亚惊愕的看着我,我把火苗

伸到“锁心结”下端,很快绳子就点燃了,墨蓝和刀亚莞尔对视一笑。

慢慢的火已经烧去了“锁心结”的三分之一,我看见里面露出一个圆形的竹管,我急忙熄灭火苗,把竹管抽了出来,这是一截一寸多高的小竹管,上面刻着狰狞张口、吞云吐雾的辟邪纹饰,顶端封着蜡,我扭掉上面的蜡封,从里面倒出一个丝帛卷成的小卷。

我打开纸卷,上面飞凤乱舞,即像图案,又像文字。

“这是古苗祭祀文。在早先苗族,文字的使用都掌握在祭师和寨子统治者手里,直到后来,受了汉化,苗族普通人家才会使用文字,但所学的都是汉字,像这种苗族自己的祭祀文,一般人还是接触不到。”刀亚凑过头,很专业的说。

“你是寨主,应该知道这上面写的是什么吧?”我问道。

“呵呵,当然了,这上面写的是“胜利者撑起了世界”,什么意思?”刀亚问道。

我和墨蓝也是一头雾水,看上去很简单的一句话,但是似乎又包含着玄虚。

“咦,这画画的真好看。”刀亚转身看到墙壁上的壁画。

我和墨蓝把思绪拉回来,转身注视起壁画。

从画面的装饰和场景,我认出这是讲述的春秋战国时期的“围魏救赵”。说的是孙膑和庞涓这对难兄难弟的故事。

这时,刀亚腰间的鬼笛突然鸣叫了起来。

“有鬼?”我和墨蓝顿时毛骨悚然。要知道我们来的时候纯属偶然,身上一点防鬼的器具都没有,在这种情况下,遇鬼无疑是送死。我可不想这么快和鬼结为姻亲,我和墨蓝转身拉起刀亚冲出门口,我首先想到的是石门千万别合上,我们三人冲到楼梯口,纵身跳了下来,还好,门没有合上,我们冲下来以后,就望过道间缝隙里钻,很快,我们走到来时的阶梯上,突然,墨蓝停止了脚步。

“你还等什么,等鬼呀,准备和鬼一起起跑比赛呀。”我焦急的喊道。

“等等,尸体呢?”墨蓝仍然在原地沉思。

“奶奶的,有鬼不一定有尸体呀,都什么时候了,还这么讲逻辑。”说道这儿,我才忽然想到墨蓝说的是霍巴大祭师的尸体,对呀,刚才因为我突然从印章上获得灵感,慌乱之间把霍巴大祭师的尸体还留在夹缝间,我是从另一侧的过道进来的,我们刚才冲出的时候,就是从原来停靠霍巴大祭师的尸体里的过道出来的,可是现在尸体呢。

“可能老头跑上去找老太婆约会了吧,不然鬼笛怎么会响?”我说道。

墨蓝白了我一眼,又想要返回去,刀亚一把拉住她,想说什么又不敢说。

“怎么了,刀亚哥,有什么不对的吗?”墨蓝问道,我在一边心里酸溜溜的,哥都喊上了,小心吧,刀亚兄弟,哥前哥后三分险。

“刚才――――刚才,我出门的时候,无意看了棺材一眼,哪个老巴那(苗语:老奶奶)嘴角―――嘴角好象抽动了一下,像是在笑。”刀亚哆嗦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