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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分钟后,我们终于熬过了世界上最长的车——堵车,来到了市中心的金马碧鸡坊准备换乘回学校的A1路公交车。
是时,正值下班高峰期。
黑压压的人群摩肩擦踵,如一个个移动的树桩。
整个车站,俨然一片人海森林。
一辆好久不见的4路车驶来,等候的人群躁动了起来,纷纷疾步狂奔,涌了上去。
我和紫紫牵着的手随即被这股剪刀似的人潮冲散两边。
“老婆,别跑远!”我隔着茫茫人海对着紫紫大喊。
紫紫的回答未完,身形突然幻化成了一支飞射的箭羽,向着前方的马路射了出去。
“刹——”紧接着,便传来了一阵急刹车的声音。
狂动的人群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煞住,暂时停止了悸动,纷纷朝着刹车声发出的地方张望。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奋力地扒开密集的人群,朝着紫紫所在的地方钻了过去。
一辆3路车斜停在紫紫的身前,离她只有一拳不到的距离。
公交司机已经下了车,对着紫紫大叫大嚷。紫紫跌坐在地上,呆若木鸡,任由公交司机骂着,魂儿仿佛丢了。
我赶忙跑过去扶起了紫紫“老婆,你怎么了?”
紫紫一句话也没有说,紧紧地抱住了我,双手不住地颤抖,眼泪簌簌直下。
见此情景,公交司机心软了,口中的咒骂停了“小姑娘,下次小心点儿!”丢下这句话,公交司机扭头回到了车里,发动了引擎。
我拉着紫紫,退回到了一旁的车站。一个好心的大妈和她女儿给我们让了两个座位,我对她们点头致谢后,拉着惊魂未定的紫紫坐了下来。
熙攘的车站,公交车一辆接一辆不断,人群又恢复了之前的吵闹和拥挤,仿似方才的一切只是场惊梦。
“老婆,你怎么突然跌过去了?”见紫紫情绪稍微缓和了些,我拍着她的背问道。
“李飞老公,有人推我,他要杀我!”紫紫从我怀中猛地抬头,抛出的话石破惊天。
我扎实地愣住,不可置信地看着紫紫。
紫紫的眼中,盈满了认真和泪水“是真的!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我因为东川的事住院,落下了很多功课,就要考六级了,我打算到图书馆找点儿参看书看看。
那天,我记得好像是不知道是因为放长假还是什么原因,才下午5点多钟,图书馆就空荡荡的,没有几个人了。
我站在一个书架前,正准备拿高处的一本书,地板突然震了起来,伴随着有节奏的‘轰隆’的巨响和滚滚的呛人的灰尘。
我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我身前的书架就突然向着我倒了下来,上面的书也朝着我砸了过来。
要不是普凡及时出现扑倒了我,我恐怕已经被倒下的书架压死了。
事后,我们和图书馆的南老师一起去查过原因。
原来,靠出口的一个书架被人绑上了一条绳子,绳子连接在不远处的升降式电梯上。那个电梯才安装好,还没有开始使用。但是那天,不知是谁启动了那个电梯。
电梯往下,带动绳子,拉倒了绑着绳子的那个书架,随后产生了“多米诺骨牌”效应,推倒相邻的书架,直至推翻我那天拿书的最后一个书架。
了解清楚原因后,我认定这个事情是人为的,要报警,但是南老师劝我先缓和一下情绪,也许是个意外,请示学校领导后再给我答复。
普凡也说,最好由学校出面来解决这个事情比较好。
他们左劝我,右劝我,我想想也觉得这一切可能只是个巧合,因此接受了南老师的提议,并答应对此事暂时保密。
但是,我还没有等到校方的结论,事情就又发生了。就是你找我谈话的那天,我差点被个花盆砸中。我很害怕,左思右想后到体育馆找到了普凡,跟他说了情况,他安慰了我几句,要我放宽心,好好调整自己的心态。
但是,要我怎么放宽心呢?仅仅第二天,在翠明湖边,就有人推我下水。然后是昨天,然后是刚才。
李飞老公,你说,我要怎么放宽心?”
紫紫说完,神情激愤,而我也因为她的叙述,陷入了沉思。
老实说,紫紫不跟我说这些,我也有话准备问她了。
昨晚的事历历在目,有人要杀她,这是我的感觉。
“老婆,在你感觉有人要杀你之前,有没有什么不寻常的事发生?”我沉思了一阵,问紫紫,同时招手叫停了一辆出租车。
“这…”紫紫陷入了深重的沉思。
“老婆,不急,等你想到了再告诉我。但是有句话,你放在心上。只要我李飞在,就会尽全力保护你,哪怕要我的命也可以。你记得,这不是发誓,不对神;这是承诺,我对你的承诺。”我说着,和紫紫一起钻进了出租车。
一路上,我们相对无语。这个时刻,谁都心潮澎湃,却又难以成言,不如就让怀中奇香四溢的杜鹃花来代替我们的表白。
折腾到学校,已经是晚上8点多钟了。
我们的出租车停在了学校正门口的公交车站旁。
我拉着紫紫下了车,同时,一辆A1路车,也刚好停了下来。普凡从A1路车上跳下来,和我们撞了个正着。
六目相接的瞬间,我们正好迎面而过。
“十点,单车棚。”经过我身边时,普凡对我轻轻地耳语。
我点点头,拉着紫紫无语地同他擦肩。
然而那天,我并没有来得及去赴约,同样的,普凡应该也没有这个可能。因为那天的九点半左右,紫紫在开水房差点儿就被烫伤了。而救她的人,就是普凡。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累了一天的紫紫,到开水房打热水,准备回宿舍洗脸。但是,就在她伏在热水管上接水的时候,她旁边的一根水管忽然从中间莫名其妙地断裂开了煮沸的水,像定了目标的子弹一样,瞄准紫紫激射而来。碰巧在此刻也来打水的普凡看见了这一幕,便救下了紫紫。紫紫只是左手被烫伤,普凡则是整个右手都被烫起了水泡。
我听着紫紫说完这一切后,陷入了深刻的沉思。
英雄救美,一次是个佳话,两次是个巧合,然而三次、四次…这恐怕就值得深思了。
想到这里,我掏出手机拨通了蓝天的电话。
“喂,蓝天么?”
“哦,飞机?哪样事?我正在荆棘谷,遇着个部落。”
“哦!不耽误你杀人,我就有件事问你。那天你们去买花,普凡可是跟你们一起回来的?”
“你问这个干嘛?”
“哦,那天晚上我住在斗南,看见他了,但是没看见你们,奇怪,所以问问。”我故意说。
“不奇怪嘛,他家就是斗南的。那天晚上他回家了,好像家里有什么事儿。第二天连队上的训练都请假没来。”
“哦,是这个样子啊!谢谢,没什么了,你继续。”
“是拉,不跟你说了,拜拜!”
挂断电话,我推开了紫紫宿舍的门,坐到了她的床边。
有些事情,就像散落的珠子,一旦找到一条线穿成串,那么便是一条赫赫在目的项链,由不得人再忽视。
“老婆,为什么每一次你发生危险,普凡都会出现?不是我吃醋,你想过这中间的关联吗?人说无独有偶,偶而三,三而四,这恐怕就不是什么巧合了。”
我的话,让紫紫陷入了挣扎和沉思。
但是,我不想由着她再逃避一些问题了。
“老婆,我慎重的问你,你现在怀疑他吗?”强迫紫紫看着我的眼睛,我的口气已严肃到几近凶恶。
紫紫看着我,眼中仍然有潜藏的挣扎“但是…”
“老婆!”我摇着紫紫的肩,大吼。紫紫屈服了,清泪如雨坠落“他手掌上,有两条青痕,像是绳子勒的…”
2
同样是十点,不过从晚上换成了白天。
同样是我和普凡的会面,不过发出邀请的人从他换成了我。
同样是见面,不过地点从单车棚换成了体院馆前一切缘起的那棵大树下。
那句歌词怎么唱来着?
“从哪里开始,从哪里结束。”
我定定地看着满头汗水的普凡,希望歌随人愿。
“你劝过她了吗?”看见我,普凡急切地问。
我点点头,看着他,讶异他的镇定,也愤恨他完美的表演。
“她答应了吗?”
我摇摇头,继续看着他,吃惊他眼中的关切,也感叹他脸上的虚伪。
“哎,这个事先缓缓。李飞,有个更重要的事跟你说,我发现有人想杀林紫!”
我不动作,冷笑地看着他,惊叹他以进为退的智谋,也恼怒他的步步为营。
“先是在图书馆,林紫——”
“你手上的勒痕哪里来的?”受够了他的惺惺作态,我打断他的话,抓起他的手掌,突然问道。
普凡一愣,迅速地眨了几下眼睛“这就是我要跟你说的。其实星期天我没有跟蓝天他们一起回学校,而是留在了斗南。晚上,我看见你出来买东西,本想喊你,但是有人突然从后面用绳子勒住了我的脖子。这条勒痕就是我们搏斗时留下的。当时我还抓了那人一把…”
“编,你继续编!”我再也听不下去地打断了普凡的故事。
普凡倒退了一步,不可置信地看着我“你不相信我?”
“现在才发现这个事实不觉得太晚吗?我问你,你给我的刀真是林紫交给你的?”
普凡再一次愣住了“我没有说刀是林紫给我的啊。其实是刘丽被杀那天,我从体育馆训练出来,看见林紫慌慌张张地从我们现在站的这个地方跑出去。我叫了她几声,她都没应。
我很奇怪,就走了过来,看见刘丽躺在地上,身上插着把刀,已经死了。我想可能是林紫…当时我鬼迷心窍,想袒护她,就把刀拔了下来,找了个地方埋了起来。后来警察找我问话,我才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所以才把刀挖出来交给你,希望你劝劝她。”
“你太有才了!这么精彩的故事都编得出来!”如果我不是当事人,不知道经过,我几乎忍不住要为普凡鼓掌叫好了。
“这么说,你还是不相信我?”普凡定睛看着我。
在他眼中,我还是读不出任何的畏惧,不得不说,他是个牛人,即使经历测谎机,我敢保证,他也一定能轻松通过。
可惜,测谎机是个机器,而我是个人。我有以智商为坚实后盾的判断力,这足够让我避免被骗,也足够给我正确的思绪,对付这只老奸巨猾的狐狸。
“要我相信你,也可以,只要你能解释清楚为什么每次紫紫出事你都能及时出现,救她于‘水火’?”我斜视着普凡,等着看他口才到底有多好。
“因为我怕她想不开,所以从刘丽被杀后,我一直寸步不离地在暗中跟着她,我相信她杀刘丽是迫不得已的,一定有什么隐情…”
“停!”再一次,我打断了普凡的话“不要暗示我你还爱她,如果真是这样,你就不会对她做这些卑鄙的事了!”我狂吼。爱?他不配!
奥热的正午,太阳像烈火,热得普凡汗滴下土。
但我不相信,这些汗珠的落下,仅仅是因为热。
沉默了一阵,普大腕哀怨地开口,表情净是受伤,但是鬼才信。
“不管你怎么看我,怎么想我;不管林紫跟你说了什么,但是我希望你劝她自首。这才是出路。”
“同样的一句话,我还给你,自首,这才是出路。”我定看着汗流浃背的普凡,对他,已经分不清是恨还是怒,只是觉得可笑。
有些人,不要以为全世界的人都是憨腚,只有他才是凶包。
“看在紫紫的份上,我给你三天时间,做你该做的。”抛下这句话,我头也不回地远离了这个谜一样的地方。
我觉得,我已仁至义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