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内,本以被列为疫情的蝗灾得到了控制,有关部门也到云溪做了水蛭处理,貌似具体的方法,就是在源头,将爷爷做成的那个药丸所需的各种药粉大量的倒入云溪。
并且云溪沿岸的村镇也都不敢吃云溪的水,毕竟受灾如此严重,没有人敢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然后爷爷也出名了,市里的中医协会还来函邀请爷爷入会,甚至好多人都慕名而来,有些是来探讨的,有些是来求医的,貌似各种疑难杂症的都有。
我爷爷也一个头两个大,他是中医不假,可也没有想象中的厉害,也不是什么病都会治,只是这次刚好碰巧有老友送的那个药方,也恰巧能治疗蚂蝗而已。
何况一个人一天能看多少个患者?他不想多事,所以挂起了免战牌,一个星期只有一天看病,那便是周日,而且一天只有四十个名额,早上八点开始放号。
那天爷爷说要出去看看云溪的情况,说让我陪着,因为我,他让我出去透透气,我便跟着。
云溪很长,但我们关心的是距离我们农场最近的这段,因为长期吃自来水,乡亲们也会有怨言的。
爷爷的意思是看看有关部门撒下去的那些药粉起效了没有。
我们沿着云溪往下游走,云溪的边上有不少人,都戴着红臂章,一见有人到溪边,立马就上前去驱离,因为危机还没彻底解除,所以这事还没过。
然后走到我和吴小月经常坐的那块大石头边上之时,突然发现有一个瘦小的老头坐在石头上歇脚,而且边用草帽扇着风并且喝着水,旁边还有一个装满菜刀,剪子和锄头的刀架。
这不就是赊菜刀的那个老头吗?他怎么在这里?
我爷爷一见到他,猛然睁大双眼,朝着他快速走了过去。
到了身边之后,抱拳道:“老哥。”
那老头转过头来,看见是我们,便乐呵呵的说:“是你啊,道长,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这云溪水水质有问题,有关部门说是处理了,所以我们来看看情况如何了?”我爷爷反问:“您怎么在这里?”
“我沿着云溪走,到附近的村镇收菜刀钱,口渴了,所以来云溪打水喝。”说完,还举着手里的葫芦给爷爷看。
“这…这云溪的水不能喝啊。”我和我爷爷两人的脸色大变。
老人嘿嘿一笑说:“应该没事了,你看我喝了这么多水都没事。”
“您的意思是蚂蝗干净了?”我爷爷瞪大眼睛。
老人没有说话,依旧呵呵笑,那笑容和质朴,搭配着被太阳晒得黝黑的脸庞,显得是如此的慈祥。
我爷爷赶紧掏出中华烟,这是那些患者送的,因为我爷爷看病不要钱,而且还送药,那些患者过意不去,有的送这个,有的送那个,都是直接放在桌上,然后转身就走的,生怕我爷爷再推脱不要。
老人竟然很爽快的接了过去,我爷爷赶紧给点上了火,老人狠狠的吸了两口说:“好烟,好烟。”
“喜欢您就留着抽。”我爷爷将整包烟递了过去。
“不用不用,我很少抽烟的,今天贪你的烟好,就抽一根。”老人摆手拒绝。
“谢谢你,代表那些病愈的乡亲谢谢你。”我爷爷抽了一口,突然冒出一句。
老人只是一直摇头憨笑,也不说话,最后停下来说:“他们要谢的人是你,因为给药的人是你。”
“没有您的提醒,我们也不知道事先做好准备。”我爷爷说。
“我可什么都没说。”老人说。
我爷爷一怔,猛拍大腿说:“是的,您可什么都没说。”
然后那老人抬头看我,盯了我好一会说:“您孙子啊,长得挺好,天赋异禀,将来必成大器。”
“呈您吉言了。”我爷爷也转头看我,笑笑说,要不是知道眼前的老人很有本事,我肯定认为他说这话是来骗钱的。
“老弟啊,有句话我得提醒你。”老人吐着白烟,突然说了一句。
我爷爷一怔,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一本正经的说:“老哥,您说。”
“枪打枝头鸟,你现在这么出名,树大招风啊。”老人叹了一口气。
我爷爷微微皱眉,叹了一口气说:“这也并非我愿意的,我从来没想过名和利,我只是想帮助这些人,仅此而已,天地可鉴。”
“知道知道。”老人笑着摆摆手,让我爷爷别解释了,一副他都知道的模样。
然后两人也都没有说话,而是静静的看着云溪里潺潺的溪水,我则是在一边傻傻的站着。
我爷爷又给老人递了跟烟,老人一怔,而后露出笑容,接了过去说:“好啊,两根好啊。”
我爷爷一脸的疑惑,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也不问,而是由给他点上了,然后说:“老哥,您这菜刀还赊账吗?”
老人转头看着那刀架,憨憨一笑说:“不赊了,我老了,干不动了。”
我爷爷这才意识到可能有事发生,他问老人:“老哥,您这是怎么啦?是不是有事,有事的话,您尽管说,我一定尽力帮您。”
老人摆了摆手说:“没事,就是不想干了,干了一辈子了,也该歇歇了,你和我年纪差不多,还能折腾多久?”
我爷爷深呼吸一口气说:“是啊,不服老不行啊,真的老了。”
那老人转头看着我,然后招招手,我便走了过去,我说:“老爷爷,您有什么吩咐。”
“没啥事,就是老爷爷不赊菜刀了,这菜刀架子扔了可惜,你挑挑看,这刀架子有八十斤左右,你能挑起来,这架子就送给你。”老人笑着说。
“不可。”老人的话刚说完,我爷爷便出声制止。
他眼神复杂的看着老人,老人眼里依旧含笑,乐呵呵的继续说:“试试,看你个头这么大,能不能挑得起这担子?”
我被一激,瞬间来了兴致,别说是八十斤,一百斤我都可以挑得起来,所以我说:“那我就试试。”
我爷爷眼神复杂的看着我,我走到刀架子边上,左边的架子里有十来把的菜刀,右边的架子里有十几把的剪刀,还有锄头,两个架子中间有一根扁担,扁担的中间被磨得光亮而且已经凹陷了下去,足见老人的肩膀早已经起茧。
我心里甚是感概,然后蹲下身去,将扁担放在肩头,而后一挺腰,整个担子就离地了,老人点头笑了,而我爷爷的眼神却很凝重。
但下一刻,老人的话让我不淡定了,他说:“挑起来了,就别放下。”
“老哥,您!”爷爷不解的看着老人。
“没事,我只是在教他懂道理,男人的肩上本来就有一对无形的担子,挑起来就不能放下的,但我这担子他可以放下,我已经说了,他能挑起来就送给他了,他爱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吧。”老人说完站了起来。
“老哥,您准备去哪里?”我爷爷茫然的看着他。
“四处走走,肩上没担子了,瞬间觉得身子轻了。”老人戴上了草帽,将葫芦别在腰间。
临走前,他转头看向我说:“架子的抽屉里有一把老剪刀,一般的时候不用,但是用的时候绝对顺手,什么钢丝,红线,绳子都能剪得断,好好保存吧。”
我爷爷怔怔的看着老人,这老人是话里有话,然后他又说:“老弟,你打麻将吗?如果有的话,三缺一的时候,记得喊我搭把手。”
还没等我爷爷回话,老人就沿着云溪的溪岸径直的往下走,任由我爷爷怎么喊,头也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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