蚩尤冢,是我和连道真都很重视的地方。我们的身世,很可能在这里有重要线索。所以,虽然明知这里隐藏着无数凶险,我们依然来了。
可敢来,并不等于大意。连道真是个谨慎的人,他在察觉到不妥的第一时间,就来到了这艘船上。我们眼前只有一片凌乱,可却无比诡异和恐怖。我一直紧张的盯着船舱的大门,害怕那里会突然出现一只怪物。
连道真在船舱里游走一圈,没再有发现后,便打算离去。不过他担忧我会遭遇危险,说:“我送你回去,你在岸上等着。”
我摇摇头,说:“那么多人突然消失,的确让我感到害怕。可是,去桃花源之前我也害怕过,但还是去了。”
连道真看了我几秒,然后点头,说:“你体内的那股气,应有其它的妙用,这次事情过了,我想办法帮你引动它。”
我笑了一声,说:“可别想让我给你磕头。”
这自然是句玩笑话,只是为了缓解当时的紧张气氛。不过,连道真却很认真的应声,说:“自然不该,你我本是同类,虽年纪相差颇大,但我做兄长还是可以的。”
我有些意外,没想到他会突然说出这句话来,也就不知道该怎么接。
幸好连道真没在这事上多说话,他走到船舷处,向下方的黄河水望了望。我到他旁边,也跟着探头去看。
这水浑浊发慌,偶尔可见几处小漩涡在浪花中闪动。我没感应到阴尸的气,便问他:“现在怎么办?直接跳下去吗?”
“我先用水行之力探知一下。”连道真说。
他的右掌越过船舷,一缕黑光随之落入水中,过了一会,他将手掌收回来,皱眉说:“河床之下,的确有一处空洞,不过那些人并不在河底。”
“或许是被暗流卷走了。”我说。
“可能吧。”连道真看我一眼,问:“准备好下去了吗?”
我摊开手,说:“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连道真嗯了一声,然后散出一道黑光卷起我,从船上跳了下去。我知道那黑光可以保护我们不被河水侵袭,所以只感到新奇,却不再像之前那般害怕。
在黑光的保护下,我们安全的沉到了河底,这里散落了许多东西,想来都是过往船只上抛下的。不过,我在河床上,看到了一些白骨。大部分都被腐蚀了,应该死去已久。它们孤零零的埋入河沙中,让我不自禁想起始皇陵中的那些工匠,同时也在感慨,这古老的黄河水,纵然养活了许多人,可也吞掉了无数人。
连道真带着我沉到河床上之后,一道土黄色的光从他脚底散出,渗入下方。那些泥沙很快自动分开,就像有人在不断挖掘一般。我们随之下沉,只是速度并不快。
连道真一直没有说话,站在那好似没事人一样,可我知道,他一直都在警惕未知的事物。
我们从河床表面下沉数米后,逐渐感触到了一股压力。这压力不知从何而来,只让人觉得身上像压着什么东西一样。我感到难受,突然很想离开这里,仿佛这里有什么让我厌恶的事情一样。这种莫名其妙的冲动,让我有些忐忑。
因为无论从哪方面来看,蚩尤冢都和我有莫大关系。
就在我心里七上八下的时候,下沉的速度突然加快了。我以为是连道真使的手段,可没想到他拉着我的胳膊,惊声说:“小心。”
我这才注意到,他脸上满是意外。透过黑光,再向四周看时,我惊讶的发现,那泥沙以极快的速度向下滑落,同时,我感触到很大的吸力从下方传上来。这种情况,就好比我们进了流沙地带一样。
此刻已经不是连道真带着我下沉,而是下方那股吸力把我们俩连同泥沙一块吸下去。
我下意识反手抓住连道真的胳膊,大声问:“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那怪物要把我们吃了!”
“莫慌!”连道真大喝一声,说:“有我在,什么怪物也吃不吓你!”
他话中透出的自信,虽然让我焦躁的心情稍安,可仍止不住心里的恐惧。越是往下,我就越觉得烦躁。
不知不觉,我们已经下沉了十数米或者更深,吸力越来越大,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我耳边好像能听到泥沙快速下滑的梭梭声。
突然之间,我感觉脚下一空,又感觉胳膊一紧,再然后,脚下忽然踩上了实地。我愕然低下头,却见脚下一片干燥。没有泥沙,没有水,只有黑色的石头。
我抬起头看,却看的傻了眼,因为头顶同样是黑色的石头。
这怎么可能呢!
我们明明是从水下进来的,周围还有很多泥沙,现在头上怎么可能会是石头?
我看向连道真,他很清楚我要问什么,一边谨慎的扫视四周,一边说:“这里很古怪,我也不太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我们所在的空间,上下都是黑石。那石头黑的纯粹,面积又大的离谱,如果你不把它当石头,它看起来就像是能够吸入一切的黑洞。四周极为空旷,却又模糊不清,仿佛是有雾气遮挡。我在四周扫了一眼,没发现特别的东西,就连一块碎石都看不到。
“这里就是蚩尤冢?”我很是惊讶,这与想象中的墓穴完全不同。
“不清楚。”连道真很诚实的摇头,然后他看着远处那稀薄的雾气,面色凝重的说:“虽然不知道这里是否就是蚩尤冢,但我能感触到那里存在很古怪的气息。并非阴尸,但却比它更让人心里发寒。”
连道真都觉得心里发寒?我惊讶不已。
举目望去,四周似乎都是同样的地方,空旷和迷雾,是它们的共同点,我们俩像是掉到了正中央。我看了几眼,然后问:“往哪走?”
连道真也在思考这个问题,想了一会,他说:“四周的气息都差不多,我们便往前走。”
所谓前,是对我们而言,也可能我们当时走的方向其实是“后”。
不过,面对一个四面八方环境完全一样的怪地方,往哪走,都没区别。
我们俩肩并肩,缓缓迈步,谨慎小心的向前行去。脚下的黑石很硬,连道真说,即便是普通的金铁也未必有这石头硬。因为他曾挥手斩下一道金光,却没能在黑石上留下痕迹。
走在路上,我一边紧张这诡异的环境,一边犯愁回头怎么离开?石头这么硬,连道真都斩不开,想直接冲出去肯定是不可能。只能祈祷其它方向有出口了……
刚进来就想走,这是我从未遇到过的事情。我始终都不明白,为何会对这里如此厌恶。
尤其是看着上下的黑石,简直就像看到苍蝇一样,心里烦躁不堪,隐隐想把那石头全部砸碎。
连道真看出我的异样,低声问:“你怎么了?”
我知道自己这突如其来的心情有些古怪,可又不好明说,只能打个茬,问他:“你说船上那些人,会不会也在这?”
连道真想了吓,点头说:“极有可能。不过我们有水行护身,他们却要被泥水沾身,就算能下来,也要损失惨重。”
我叹口气,说:“真不知道二伯和赵启明,是怎么找到这种地方的。”
“我也很好奇,倘若这里真是蚩尤冢,他们是如何渡过那段泥沙层的。”连道真说。
与连道真一起,虽然了解的事情越来越多,可二伯和赵启明的事,却反而罩上了更多的迷雾。正如我们眼前所走的道路一样,你看的越多,就越觉得迷茫。
我们不知走了有多久,四周的模样一直没什么变化。那朦胧浅薄的雾气,一直环绕四周,即不曾移动,也不曾增减。连道真一边走,一边问我:“你有没有发现什么古怪?”
我想也不想的说:“这里哪看起来都一样,本来就很古怪。”
“你说的对!”出乎意料的是,连道真很严肃的应和了我的话。他突然停住步子,挥手洒出一片青光。那光如风一般旋转起来,渐渐远去。
连道真看着那光消失,忽然沉声说:“与我想的一样。”
“啊?”我也停下来,看着他,问:“什么意思?”
连道真仍然望着青光消失的方向,说:“这雾气看起来像雾,实际上不是,它不会被风吹动,开始在哪,便始终在哪。”
我微微一怔,下意识问:“不是雾,又是什么……”
连道真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皱眉沉思许久,才抛给我一个模糊的答案,说:“就像天上地下的石头。”
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理解这句话,只好追问他具体的意思。这一次,连道真又想了会,才说:“我的意思是,它就像这里的石头一样,本就是固定存在的东西,而非我们所想象的雾气。”
这话虽然比之前听起来容易理解,可真正要想明白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甚至到了很久以后,我才真正明白,连道真所说的那句“就像天上地下的石头”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