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想建议她休息,可看这丫头焦急的样子,实在不忍心说出口,只能硬撑。体内的升天气不断在四肢运转,缓缓为我恢复体力。而木行之力,也被我悄悄引动,注入身体,缓解那酸痛的异样感。
这里树木花草种类繁多,不过我只能认出银杏。听说湘西的山里,还可以看到金钱豹,有铜甲尸和觉明和尚在,我倒不怕遇见野兽,反倒期待它们出现,以此消除行走的枯燥。
又不知走了多久,阿三忽然低呼一声,挥手示意我们别动。我连忙压低身子,趴在地上,闻着泥土芬芳,心中忐忑不安。
过了一会,阿三才像是松了口气,示意可以继续走了。我快走几步跟上她,小声问:“刚才怎么了?”
阿三说:“有一些苗人经过,其中可能有蛊婆,如果我们之前多走几步,肯定会被发现,真险。”
我有些担心的看了看四周,问:“那些人走远了?他们不会突然再回来吧。”
“应该不会。”阿三说:“他们步调快,又有些乱,肯定是有急事。就算回来,也得很久以后。”
“那就好。”我说。
随后,我们继续前行,一边走,我想起刚才经过的那些人,问:“这里经常有蛊婆四处走动?”
“那倒不是。”阿三说:“我以前来的时候,很少看见蛊婆。她们大多都呆在固定的地方养蛊,很少往外跑。有的蛊婆,甚至从养蛊的第一天起,就没从屋里出来过。”
“那养蛊还有什么意义?”我不解的问。
“有了蛊虫,她们就相当于多了眼睛和腿,不出门也知道外面的事。真正厉害的蛊婆,坐在屋子里,方圆百里的动静都一清二楚。想害人,眼睛都不用眨你就死了。”阿三说。
我吓了一跳,更紧张的看向四周,问:“这里该不会也有蛊虫吧?”
“放心吧,蛊虫一般很少会去碰死人,你现在在它们眼里,和死人没区别。”阿三说:“再者,你有姬孙在,就算真被蛊虫钻进来,也顶多像蜜蜂蜇了一下,肯定死不了。”
“你可别咒我。”我说:“姬孙现在自身难保,还得靠我帮他度难关呢。”
“哦?”阿三颇为好奇的问:“他怎么了?喝三鹿了?还是吃地沟油了?”
“他要真吃点地沟油,说不定比别人活的更健康。”我说:“是一件很危险,很危险的事情,姬孙也没把握自己扛下来,只能靠我们俩齐心合力。”
“他那么厉害都摆不平的事,你能做什么?”阿三不解的问。
这话实在有点看轻我,我有点憋气,便说:“我什么都不能做行了吧,那你还问这么多干什么。”
阿三看出我有点生气,说:“瞧你这点肚量,说两句都不行,小气鬼。不问就不问,有什么大不了的。”
如果是别人说这话,或许我不会觉得怎么样。可我心里真真正正喜欢她,自然会对她所说的话很敏感。被自己喜欢的人这样看低,谁都受不了。因此,我没与她搭话,冷着脸不吭声。
这个时候,觉明和尚忽然停下来,看向左后方。他很少会主动停步,这不禁让人感到奇怪。阿三回过头来,也看着那方向,但什么也看不到,便问:“你怎么了?”
觉明和尚看着那方,说:“那边有一股气息,很像之前见过的精灵。”
“精灵?冒充菩萨的那个?”阿三问。
“嗯。”觉明和尚点头,说:“不过有些怪,其中又有别的气息混着,很古怪。”
能让一位几乎要成罗汉的大和尚说古怪,且如此在意的事情,还是很少的。而在苗疆,出现那种只存在于各种神像中的古怪事物,也非常令人讶异。
阿三看了半天,什么也看不出,便说:“管他呢,反正和我们没关系,继续走吧。”
我虽然恼怒她刚才的态度,但此刻还是不由的说:“刚才经过的蛊婆和苗人,好像也是朝着那个方向去的,会不会,和这东西有关?”
阿三说:“真有关的话,反而是好事,如果那东西真能闹出什么乱子,咱们的压力就小点。最好它能把所有的苗人都引过去,那我回头给它雕个真佛像……哦哦,雕个道教的吧,哪能随便让它冒充佛。”
最后这话,自然是说给觉明和尚听的。不过大和尚对这事不太关心,在他看来,佛像只是佛像,并非真的佛。所以在张家冲的时候,见那些乡野之民被蒙蔽,便转身走入庙门,干净利索的把佛像砸个稀巴烂。
这样的和尚很少,但确实是真正的佛家弟子。
我们依言继续行走,没过多久,阿三又小心的让我们躲避。随后,我也感应到一股怪异的气息从不远处经过。待那气息走开很远,阿三从地上爬起来后,我才问:“刚才也是蛊婆?”
“嗯。”阿三脸上露出轻松的笑容,说:“好像还真引出点乱子来,不过越乱咱们越轻松。”
我点点头,也和她想的一样。
之后走了没多久,我们便再次遇到了蛊婆。爬起来走出没多远,又一位蛊婆路过。
这些人所去的方向,都是觉明和尚所看的方向。虽然阿三一直表示对这种事不关心,甚至希望乱子越大越好,可真见到这么多的蛊婆都赶过去,她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凝重之色。
当第四位蛊婆与第五位蛊婆在我们附近汇合,同时赶去的时候,阿三终于忍不住停下脚步,看向身后左侧的那个方向,纳闷的问:“到底是什么事,竟然引了这么多位蛊婆去?那东西,有那么吸引人吗?”
我想了想之前见过的那东西,然后摇摇头,说:“虽然看起来很奇异,但也没什么过于特别的。对一般人来说,毫无用处。”
“如果真没用处,这么多不出门的蛊婆都跑去干什么,看大戏啊。”阿三有些焦躁,她想了想,忽然惊讶的说:“难道,这些人打算把那东西用来养蛊?倒是有点可行,不过也不需要这么多人一起养啊。”
我看着她脸上充满不解和烦躁,说:“你刚才还说希望乱子越大越好,最好能把所有苗人都引过去,怎么这会那么关心了?”
阿三语塞,无法回答我的问题。她狠狠瞪我一眼,说:“要你管,走,继续走!”
我们接着往前走,路上不时碰到一位位蛊婆。我不知晓蛊婆有没有等级分别,可只是这数量,就足以让人心惊。要知道,我们之前为了摆脱追兵,几乎要跑出山脉的外围。如今几个小时过去,也不算多么深入。
而这么短的时间里,碰上的蛊婆已经快十个了。
阿三说,有的蛊婆一生只养一只蛊,有的可能同时养一万只。无论哪一种,都很难对付。能让十位蛊婆同时出现的事情,一定不是小事。更何况,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我们在接下来的路途中,很可能再遇到其他的蛊婆,甚至说不定连阿三口中的乌夷蛮和白虎蛮都得来。
如果真是那样,湘西这片地可就真要乱了。
阿三虽然继续走着,可步调比以前慢了许多。她总状似无意的偏过头,然后用余光瞥向那个方向。我知道,她始终在挂念这件事。
我很好奇,阿三与苗疆这片土地,究竟有什么联系?或者说,她上次来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
之所以会好奇这个,只因为阿三的态度很奇怪。她对这里的关心,超乎我的想象。但是,她不说,我就不能问,问了也白问。
见她心事重重,却还要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我实在觉得别扭,便说:“要不然,咱们去看一看?”
“有什么好看的。”阿三语气很差。
我知道她心情不好,也不与她一般见识,说:“终归是这里发生的事,如果看一眼,弄清楚发生了什么,说不定对我们有好处。”
“不看不看,烦死了!”阿三大声说,也不怕这声音会引来苗人了。或许,她就是故意的,希望引来几个活人主动告诉她发生了什么。
我见她态度坚决,也不好多提,反正这是真正与我无关的事情。
我们继续走了很长时间,天上的太阳落下,月亮升起,月亮消失,太阳升起。如此过了两天,一路遇到的蛊婆超过三十位。这个数量如果被熟知湘西的人听到,肯定大呼不可能。
阿三这两天话越来越少,她的沉默,慢慢变成了担心。
我从前说,她外表热情,内心冷漠,而那是对陌生人。对自己所关心的事情,阿三则是标准的刀子嘴豆腐心。岛巨系才。
这样的人,一般都很少耍心眼,可她偏偏又是个心眼多的人。
聪明反被聪明误,或许就是说她这种人的。
在第三天的傍晚,阿三再次示意我们躲起来。她动作缓慢,有些刻意的想被人发现。我虽然明白她的焦躁,可是在这里,我们始终是被当作仇恨的对象,必须得小心。因此,我强行拉着她,躲在一片大青石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