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2007年12月的某一天。
黄泉是他的名字。他不明白父亲为何要给她一个古怪的名字。就是这个名字陪伴了他将近十八个年头,也使他受尽了别人怪异的目光。母亲生下他不久后就死了,是父亲一手把他带大的。在这将近十八个年头,父亲几乎身兼两职,渐渐长大的黄泉也体会到父亲的艰辛。唯一令黄泉赶到的不满的就是父亲给他的这个名字——这个极是不吉利的名字,他甚是愿意让别人叫他“王八蛋”也不愿意别人叫他黄泉,可惜的是,一切似乎都是事与愿违的。
“黄泉!”瞧这不是有人又在唤他的名字了。那是个极其粗犷的声音。“咱们再把伟哥写的《柳毅传》排练一回,第三节课的时候就要参加初赛!”
说话的人腰肥体圆,但算不上臃肿,一头“圆寸”发型与他的体形很是协调,他的鼻子上架了一副黑边框眼镜看上去是说不出的可爱。他的名字叫张天放,是B市第二中学的现任台视台长。至于他口中的所唤的“伟哥”则是他与黄泉的同班同学,名叫李素伟,他也是这次课本剧大赛17班的编剧。最初他们本来要搞一个大话版的《林黛玉进贾府》,但得知“大话”的路子行不通,便只得改主意开始玩浪漫了。
“我们去哪儿排练呀?”黄泉问。
“去办公室这次赵老师要亲自把关。”张天放说。
这楼里的教师办公室普遍狭小,就在这样一个狭小的空间里,包括编剧和教语文的赵老师在内有十多个人。此时演员们都换上了租来的戏装,像模像样的表演了起来。
在戏里,黄泉扮演泾水的龙太子,他在戏里的命运是被生性暴躁的钱塘龙君生吞入腹,他的戏份并不多,但每句台词每个动作都能张显出角色的鲜活个性,张天放扮演龙女的父亲洞庭龙君,亦是有不俗的发挥。众人之中最出彩的要属那个反串钱塘龙君的那个女生了,他的表演让人禁不住竖起大拇指。
配角发挥良好,主角的表演却令人担忧。于是赵老师将这二人拉到一旁单练。
忙了两节课,他们终于一两分钟的精彩表演打动了评委。
同时在这个时间另一个地点…
“你确定那个武成休说的是实话?”警官周策问坐在桌子对面的同事黄小飞。
“他一个17岁的孩子,为甚么要说谎?”黄小飞不打算退让“而且我的直觉告诉我,他说的是实话。”
“怎么又是你的直觉?”周策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直视黄小飞,但不一会也只得无奈地说“好吧,好吧。就算那小子说的是实话,但我们总不能让这样的话被白纸黑字的写进报纸吧?这又不是蒲松龄的《聊斋》,再说,武成休要是说是闹鬼的话,我姑且也就信了,可他干嘛说那个失踪的女生是还有你,黄小飞,你是不是《聊斋》故事看多了,连那种话你都信——你可是个警察!
“周大哥,周爷爷,周祖宗!”黄小飞用乞求的口吻说道“你能不能先安静点?我当然知道这种话不能出现在报纸上,局里自然会派人去和报社以及电视台的人交涉的。可话又说回来,不让他武成休一个人这么说,他们整个班甚至连他们的班主任给出的答复都是一样的,难不成是他们班合谋害死了陆凭轩?这当然不可能,技术科明确的这出陆凭轩的死主要是因为和同学争执时头部撞到了体育场观众席的铁栏杆上造成粉碎性颅骨折,并且颅内大量出血。”
黄小飞端起桌上的杯子,喝了一口水又继续说道“我所说的相信,并不是对他们的完全信任——我只觉得当时已发生了什么——这一点是他们无法掩饰的。”
“好吧,那么当时发生了什么?”
“这我哪儿知道?”
“那么,二中萧泰臻的失踪又怎么解释?他是陆凭轩的好朋友,我觉得他的失踪一定与这件事情有关。”周策说。
“你太敏感了吧。”黄小飞微微一笑“他只不过是因为父母离异,而且双方都不愿抚养他而离家出走罢了——唉,可怜的孩子。”说罢黄小飞眼前似乎又浮现出那个身影来,顿时陷入了沉思。
“噢。”黄小飞如同被突然间泼了一头凉水,于是他立刻收敛起自己的心神。
“干吗,你不会又再想她了吧?——你还有心开小差呀?”周策满脸怪笑地嘲笑他。
“她?”黄小飞先是一愣,紧接着一股刺痛感遍布了全身,于是,周策的话将她带入了另一回忆中。
她不再属于他。
他在想着谁?
不,此时此刻他谁都不该想——此时,他正坐在坟墓一般死寂的教室里,教历史的班主任正背着手,穿行在课桌流出的空隙间,滔滔不绝地讲着课。
前排女生扎着马尾微微晃动了几下,甚是有几根发丝扫到了他低垂着的额头——他有些心烦了——他烦的当然是并非前排的这个长得还算标致的女生。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辛勤准备的舞台剧《罗密欧与朱丽叶》落选了。由于他们并未被告知初赛的规矩,所以,精妙的一幕还未上演,评委便提前喊停了。
伴随着“嗡”的一声轻鸣,吴建觉得裤子里有东西在跳动。——该死,是那个家伙在上课时间还给自己发短信。
“贱,今天是星期六,晚上一起去上网,ok?”短信里这样写道。
吴建已经知道那个发短信的人是谁了,于是,手指熟练地动了几下,回复到:“ok”
这是,班主任的大手经神不知鬼不觉地落在了她的肩膀上。
“吴建,请你回答一下刚才的问题。”
这所学校里有一个诡异的传说。
传说在学校北侧的科技楼的四楼,每当午夜时分,若是你来到这一层的厕所的话,你会看到一幅黑白画——那是一个女子的遗像,不但如此,你还会听到女子的笑声。这时,如果你打开灯,白炽灯的颜色会变成诡异的绿色,而水龙头里则会流出殷红的血液
黄泉是不大信这些鬼话的——关于厕所的传说实在多的难以计数,这一个应该是那种比较俗套的版本。
此刻黄泉正走在科技楼的四楼——几个小时以前,这里的意见报告厅中进行了课本剧的初赛。正当他一本班的《柳毅传》的通过而高兴时,他发现自己脖子上的吊坠不见了,只剩下一根断了的红绳。也许是自己从报告厅出来是过于兴奋,一路上蹦蹦跳跳,使绳子挂在某地方被扯断了,他想那个吊坠一定还在这里。
这栋楼使用的是那种最普通的声控灯,它们看上去就好像是镶嵌在天花板上的棋子。也许是多年没换过的缘故,它们的光已是黯淡了不少,有的索性“罢工”了。是以楼道里只有些许微弱的光线。这不但为黄泉寻找吊坠增添了难度,而且由于那个传说的渲染,气氛也变得阴森起来。
可是,他必须要找到那个吊坠——那个吊坠是她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也许这个吊坠注定属于黄泉的——很快,黄泉便在暖气旁边找到了那个闪着金属光泽的吊坠。吊坠上刻着的是一匹正扬起前蹄,作出欲飞驰状的健马。他轻轻地吹了吹上面的灰尘爱怜地放到嘴边吻了吻。
好香啊!
这当然不会是吊坠的味道——正当黄泉沉浸在无尽的喜悦中时,他忽然闻到了一股异香。黄泉是不太喜欢香味的,尤其是他们班的那位英语老师身上的香味——那种洗发水和香水混合的味道。每当他与英语老师擦肩而过,都会被那种浓郁的味道醺得头昏脑胀。可是,这种香味却是淡淡的,闻起来竟使人感觉到几分的惬意。
深呼吸——香气再度飘入鼻孔。顿时,黄泉觉得自己的脑海里正回荡着某个声音。他觉得自己的身子轻飘飘的如同薄纸一般。恍惚间,他发现身上披着一件奇怪的衣服,由于距离太远,再加上光线不足,黄泉也分不清那衣服的款式。
黄泉心里隐隐觉得不安,都这个时候了,又有谁还会来?难不成也是有东西落在这里,或者是查楼的校工?黄泉还是觉得后者的可能性大一些。于是他决定在被发现之前离开这里,免得麻烦。
也许是在不经意间那人的的部分身子移动到光线下了。昏暗的灯光胆怯地落在了他那套深蓝色的衣服上又立刻弹起,发出诡异的反光,映入黄泉的眼帘——那衣服的款式对黄泉来说似曾相识,但一时间他又叫不出它的名字。
脑海里瞬间燃响了一声炸雷,血液仿佛也已凝固了。他知道那是一件什么衣服了——那是一间幽灵的制服——寿衣!
黄泉听到了自己的喘息是声音——他在拼命地奔跑,仿佛正有一双带血的手正在他身后追赶他。后背是冰凉的,心里已是降到了-273。15℃——绝对零度。他也不清楚自己在朝哪个方向奔跑,他只觉得自己撞开了一道门后便关上了门,靠在门上喘着粗气。
这是个更为致命的地方——厕所。
他抬眼望向厕所墙壁——他见到了那个女子的遗像。
耳中回荡的尽是凄厉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