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雪坡上观望了几分钟,我依旧在心里考虑着从这里冒险下去到底是遇险的几率大还是生还的几率大,迟迟下不了决定。耶株又去附近的山体上搜索了一番,回来后微微摇摇头:“除了这里,再没有其他出路了。咱们先回去商量商量,听听大家的意见吧。”
随后三人原路返回又绕到了山体后方,其他人仍然坐在附近休息,只有小叶站在高处不停的往远处张望,见到我之后顿时兴奋的挥了挥手,高声喊道:“张瑞——”我也挥手示意,加快步伐走到近前,众人纷纷站了起来,光头开口问道:“你们可算回来了,秃爷这屁股都坐麻了,什么情况,能下山么?”
我轻叹口气,把山体左右两侧的情况大概说了一遍,冷琦分析道:“现在摆在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个是从悬崖上直接下去,另一个就是沿着那道雪坡滑下去。相比之下,后者生还的几率更大一些。”光头也应声道:“反正横竖都是个死,既然是雪坡应该危险不大。都别愣着了,趁着天还没黑,赶紧收拾东西出发吧。”
格鲁听完李晓欣的翻译之后也连连点头,指着自己的氧气瓶连道“ok”我凑过去看了一眼,发现他们所使用的专业登山氧气瓶内的氧气已经使用了快三分之二,显示阀上的指针再有一指宽度就到达了红格。倘若今天不想办法离开这个海拔高度,那单是氧气就不足以维持几人度过一个晚上。
简单收拾了一下,由耶株在前边带路,一行人沿着之前我们走过的脚印来到了山体左侧。二十分钟后,所有人都爬上了雪坡,光头探着脑袋往另一面看了看。顿时骂出了声音:“我操!这他妈是‘坡’?我看跟那边的悬崖也差不了多少吧…老张,你确定从这跳下去咱还能继续喘气?”
我白了他一眼:“不愿意在这下,那你就去跳悬崖。明年的今天,我和老骨肯定多给你烧点纸钱!”他一听连忙出口打断:“得得得,我不说了,你也赶紧闭嘴。说多少遍了。咱这行有口忌,别总说那不吉利的话,容易把好运气赶跑了…”
冷琦沿着雪坡顶端走了一遍,最后找了一处较为平缓适合位置作为下滑区域。我们将登山服上的温度计和气压表等凸起的坚硬物体全部拆卸下来装进背包,防止在下滑的时候搁到身体。一切准备妥当之后,身先士卒的变成了耶株,他摆好姿势以后率先滑了下去!
其他人站成一排趴在雪坡上紧张的看着,在这方面耶株的经验非常丰富,只见他绷直了身体。将背部紧紧贴在雪面上,同时伸出双臂保持平衡,整个人像一枚火箭一样从高处飞速坠落,在陡峭的雪坡上留下了一条显眼的凹痕。在我们看来他的速度并没有多快,是标准的滑翔速度,半分钟后耶株在远处的平地上停了下来。
这个短暂的下滑过程似乎十分费力,耶株停下来后并没有马上爬起来,而是躺在雪地里休息了五分钟才开始动弹。由于距离太远。我无法看到他的面部表情,只能高声大喊:“你感觉怎么样。没事吧?”耶株喘了半天的粗气,紧接着扯掉了自己脸上的呼吸面罩断断续续回道:“没事,只是很累…记住,你们下来的时候身体千万不要弯曲,要尽量保持平衡,避免脑袋朝前受到伤害!”
我应了一声。随后看了看其他人轻声问道:“那么…下一个谁来?”
耶株的下滑过程看起来非常轻松,感觉上不但没有危险,反而还很好玩的样子,颇有过山车的味道。所以大家之前的惧意都减弱了不少,光头和格鲁都跃跃欲试。因为躺在担架上的大卫没有意识无法控制自己的下降节奏。所以我正好让格鲁和光头一左一右抓住担架两端,护送着大卫三人一起下去。
帮助他们摆好姿势,我们喊着口号一起松开了手。外国人的挑战和征服**非常强烈,尤其爱好这种带有危险性的运动,所以格鲁非常兴奋,直接摘掉了氧气面罩,在下滑的过程中高声欢叫。看着他们比较轻松的姿势我松了一口气,庆幸滑下这个雪坡要比看上去更加容易。
然而,正当我准备招呼下一组人抓紧时间下去的时候,格鲁的声音忽然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光头略带惊慌的吼叫:“艹艹艹!格鲁秃子,别睡觉!别睡觉啊!abcdefg,阿弥陀佛上帝保佑,你他妈倒是快睁眼啊!…”众人连忙探头往下看去,只见刚刚还一脸兴奋的格鲁此时忽然没有了知觉,毫无意识的向下滑落,双手也松开了担架。
绑着大卫的担架十分沉重,两人抬着还算轻松,但换成一个人就完全是另一种样子。没有了格鲁在另一端掌握平衡,仅凭光头一人之力根本无法再继续控制,担架立刻在雪地上打了个转,从横行状态变成了竖直。光头见状无法再顾及大卫,连忙也松开了担架,翻滚着往一旁躲闪。
但是由于重量的问题,所以担架的转动速度比人体要快出许多,光头第一个翻身还没等躺下,就被横扫过来的担架重重拍在了后背上。整个人嗷唠一声惨叫,随后反趴在雪坡上急速滑了下去。
等在下方的耶株也发现了这个情况,看着左边连滚带爬的光头,中间完全失控的担架和右边没有意识的格鲁也犹豫起来。愣了两秒钟,在权衡了三方面的利与弊后他转身冲向了遇险可能性最大的格鲁。光头虽然被拍了一下,但还在竭力绷直身体,渐渐恢复平衡,所以不会有什么大碍。中间的大卫有担架保护,即便不停打转却也伤不到他。
但失去行动能力的格鲁此时大头朝下飞速滑行,倘若雪层中存在什么暗冰之类的坚硬物体,以这种速度撞上去除了当场毙命之外没有第二种可能。往前跑着迎了几步,耶株站在侧面摆好了姿势,在格鲁从面前飞速滑过的瞬间立刻扑上去。趴在他身上护住了他的脑袋,同时利用自己的双脚减速。
保持这种姿势往前滑翔了一段距离后,两人的身体明显顿了一下。我心中顿时一紧,知道这肯定是撞上了什么东西,于是不等他们停稳就高声询问:“耶株,你们怎么样?”足足等待了两分钟。耶株才开口回应:“我没事,你们小心一点,下来吧!”说完挣扎着站了起来,一手按住格鲁的胸口给他做心肺复苏。我能隐约能看到在他的另一只袖筒里淌出了不少鲜血,滴在周围的雪地山十分显眼。
正如我们所料,担架转着圈滑到平地上停了下来,躺在上边的大卫没有安然无恙。另一边的光头也在一番挣扎后摆正了姿势,平稳的停在远一些的位置。
现在雪坡上还剩下我和骨头还有三个姑娘,因为这次的突发事故。让刚刚还一脸轻松的小叶和李晓欣又充满了恐惧。望着面前的陡坡不停咽着口水,眼含惧意的静静站在原地,楚楚可怜。
“老骨,你带晓欣一起下去吧,保护好她!”说完我看着骨头眨了眨眼睛,骨头用力的点了点头:“放心!俺就是拼了命也会把晓欣姑娘保护好!”李晓欣听后脸上微微多了一丝欣慰:“又不是上战场,不用说的那么严重…”我走过去把背包上的固定腰带给李晓欣扣好,轻声安慰道:“害怕就闭上眼睛。就当是玩了一把过山车,几秒钟就完事了。”
她撅着嘴‘嗯’了一声。随后颤颤巍巍的走到雪坡边缘坐下,紧紧抱住骨头的胳膊,两人并排着飞速滑了下去。或许是两个人并排的体积增大了手里面积,所以他们下降的非常平稳,几十秒后安全停了下来。可能是因为害怕,所以李晓欣没有立即爬起来。依然紧紧抱着骨头的胳膊。骨头非常享受这种感觉,也躺在雪地上静静的待着…
见到他们都安然无恙,我也松了口气,走到冷琦面前轻声道:“我带小叶下去,你自己能行吗?”她微微点头。随后抢在前边率先跳上了雪坡,飞速滑了下去。望着她的背影我轻叹口气,随后搂住小叶也坐在了其他人留下的雪痕之上。
随着身体飞速下降,我才亲身体会到这种滑翔远比看起来要更加痛苦。当速度达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即便是戴着氧气罩我都感到胸口十分沉重,呼吸变得困难异常,只有长大了嘴巴口鼻并用才能面前继续呼吸。等坡度减缓,速度逐渐变慢的时候,这种感觉又开始消失,直到最后呼吸自如,完全可以不用再依赖氧气瓶来供给。
虽然只滑翔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却将高度降低了很大一块,我爬起来翻出背包内的气压表看了一眼,果然海拔高度已经降到了四千五百米。其他人在缓和了片刻后都纷纷站了起来,去查看格鲁的情况。我也拉着小叶起来,快步走了过去。
经过一番心肺复苏的胸部按压之后,格鲁已经恢复了呼吸,正在剧烈的咳嗽。李晓欣又大概检查了一番后轻声解释道:“他没有戴氧气面罩,所以在下滑的过程中忽然窒息,导致心脏骤停。幸亏耶株抢救的及时,否则会有生命危险。”提到耶株,我忽然想起了刚才看到了一幕,连忙后退几步观看脚下的雪地,果然发了一些鲜红的小点延伸到一旁。
抬头看去,耶株正坐在一旁费力的脱着自己身上的兽皮。我连忙走过去帮忙,褪去厚厚的兽皮后,袖筒里顿时又淌出不少血液。完全掀开他胳膊上的衣服,我全身顿时不受控制的颤了一下,愣了三秒钟才反应过来高声大喊:“晓欣快过来,拿医药箱!”
我估计的没错,之前在保护格鲁下滑的那一顿,他们果然撞上了隐藏在雪层下方的冰石。耶株的胳膊承受了所有冲击,在那种高速情况下,整个小臂上的肌肉被硬生生撕扯出一个接近五厘米长的大口子,有不少肉丝还相互连接着,让人看着都觉得不寒而栗!
那种肌肉被撕开的疼痛并不是任何人都能忍耐的,耶株的面色非常难看,咬紧牙关勉强楼出个笑容:“没…没事…”李晓欣闻声立即赶了过来。看到这种情况也是吸了一口凉气,皱了皱眉头轻声喊到:“这种伤口太大了,必须要缝合,否则根本无法止血。我需要抗生素、消炎药、酒精!医用剪刀和缝合针线在我背包里!”
小叶听后立刻在大伙的背包里把所有急救包全都拿了出来,摊放在周边供李晓欣挑选。简单的准备一番,让我们简单的撑起帐篷。李晓欣马上开始手术,用酒精大概清洗了一下伤口,随后屏住呼吸用医用剪刀夹住钩针熟练的缝合起来。三分钟后,手术成功结束,李晓欣用所剩无几的纱布将伤口包裹起来放下了剪刀:“缝了十二针,缝合线差点就不够用了。”
骨头在旁边竖起了大拇指:“晓欣姑娘,你真厉害!”
李晓欣听后摇了摇头:“厉害的是耶株大哥,没有几个人能一声不吭承受住这种程度的无麻药手术!”
耶株闻声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舔了舔发干的嘴唇道:“男人嘛。这点痛…算不了什么…”
旁边的格鲁虽然听不懂我们在说什么,却也明白是耶株救了自己的性命,情绪激动的跟小叶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话。小叶听后笑着点了点头,随后开口翻译:“格鲁说会一辈子记住这份恩情,并且邀请耶株跟他一起去美国。”耶株听后连连摇头:“你告诉格鲁兄弟,记住恩情没事,去美国就算了。阿爸和部落里的老人年纪都大了,我得照顾他们。”
众人听后哈哈大笑。气氛顿时变得欢乐起来。正在这时,帐篷外边忽然传来了一阵非常耳熟的轰鸣声音。几人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连忙钻出帐篷查看。果不其然,不知道是不是我们刚刚的下滑引起了什么共振反应,此时雪坡上的积雪正在大面积坍塌,一道道雪浪呼啸着临近。最先出去的光头愣了一秒,随后扯开嗓子大声吼道:“雪——崩——了!”
我们准备充足的登上这座冰火谷。就是因为雪崩才陷入了绝境,每个人都深知它的可怕。耶株虽然坐在帐篷里,但只凭声音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连忙穿上衣服急声喊道:“大家手拉手,都趴在雪地上。尽量让身体超过雪层!”大伙从茫然中被惊醒,立刻听从耶株的安排,手拉着手趴在雪地上,紧闭双眼等待着雪崩的到来。
耶株带着一条受伤的胳膊在我们每个人的身上都简单盖了一层积雪,随后也趴在了地上抓住了侧边骨头的胳膊。雪崩的速度很快,那些雪浪不到三秒钟就翻滚到了近前,我只觉得耳边杂音阵阵,脑袋里嗡嗡直响。紧接着身体一沉,顿时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将我往雪地深处压了下去。
那种力量大的粗气,我直接被压得泄了气,忍不住大口咳嗽起来,嘴里吃进去不少积雪。好在这个过程十分短暂,大概过了七八秒的时间,四周就恢复了一片平静。我张大嘴巴猛吸了几口气,随后尝试着活动身体,用了几次力才能雪层中爬了起来。
除了李晓欣和小叶之外,其他人都陆续从雪层中钻了出来,我拉着小叶的手将她上方的积雪推到一边,帮助她钻了出来。骨头也利用同样的办法把身旁的李晓欣救了出来。我们之前搭好的帐篷已经完全没有了影子,不知道被雪浪冲到了何处。幸运的是背包和剩余的补给物品都还在。
我看着坐在一边耶株笑了笑:“耶株兄弟,你又救了大家一命。”
他也回了个笑容,摆了摆手:“刚才只是雪坡上的部分雪层发生了坍塌,数量很少,算不上是真正的雪崩。否则咱们可就真的再也回不去了。”
光头抖了抖自己身上的积雪,揉着受伤的屁股道:“在路西热带雨林的时候秃爷就常跟你们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怎么样,现在相信了吧。”话音刚落,一阵咔嚓声就从某个方向响了起来。刚刚松懈了神经的众人立刻又一次紧张起来,因为这种声音太熟悉了,甚至比刚刚雪崩的轰鸣声都要深刻!我们掉进冰缝之前听到的,就是这种咔嚓的响动!
这阵响动就像是某种‘定身’的咒语一样,一瞬间所有人都僵在了原地,只有眼珠在四处转动寻找声音的来源。几秒钟后,眼尖的骨头指了指雪坡方向的地面:“裂缝…在那呢!”我沿着他手指的方向抬头看去,心里稍稍松了口气。因为我们距离那条裂缝至少在二十米开外,所以根本不会出现之前摔进冰缝的情况。
经历了上一次的掉落,此时每个人都有了一些相关经验,不用耶株提醒就纷纷趴在了地上,等待开裂的现象彻底停止以后再做行动。那阵声音越发急促,远处的缝隙也越来越大。旁边的骨头忽然喊了一声:“不对啊,俺怎么觉得这地面越来越斜了?”
我仔细感觉了一下,果然发现几人身下的地面正在慢慢变的倾斜,冰缝的方向变成了上坡。耶株探头往身后看了看,顿时大吼一声:“不好!那不是冰缝,快往边上跑!”
我寻着他的目光看去,这才发现我们身下所谓的地面其实只是一块凸出山体的雪板,经过刚刚积雪的撞击现在发生了断裂。倘若众人不赶在雪板彻底断裂之前离开,那就会随着这块巨大的雪片坠下山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