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不空离开之后,师父也慢慢坐了下来,但只是叹息了一口,却没有多说话。我问师父,您刚才那番话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我跟着这样的人学习?师父说,因为秦不空虽然行为古怪,但是真正有本事的人。你跟着他学习一些法门,对你将来的发展,只会有好处。如果你觉得他做人有问题,那你别学做人的那一套就行了。
师父说,学他。并不意味着你要成为他,你始终都是你自己,这点是不会变的。我没有说话,虽然我还是不明白师父为什么一定要我学习秦不空的法术和巫术。师父说,我知道你现在心里有很多不情愿,也有很多不明白,但是你要做好准备,因为从今天开始,你不但要每天到地道里跟着秦前辈一起做事,每天晚上你也要跟着我一起背诵法书,本门剩下的一些实用技巧,你需要慢慢开始了解学习了。
从那以后,我每天早上起来之后就给大家做早饭,吃过饭之后,就跟着秦不空一起到地道里,继续破解卦阵。最坚固的死门已破后,剩下的虽然也难关重重,不过秦不空却总是可以变着方法的化解。通常情况下。秦不空每两三天就能够打通一道门,每道门的鬼怪虽然千变万化,但归根结底,都始终只有一个鬼。半个多月下来,我们已经连续破解了惊门、开门、休门、生门四道门,加上之前最早破掉的死门。门当中,还只剩下三道门。我们按照顺时针的方向开始破解,剩下的三道门,分别是伤门、杜门、景门。
逐门破阵,多数是在白天进行,而白天的时候师父就在家里静养。每隔几天。秦不空就会给师父换一次草药,草药不光是用来煎服,还用晒干的药渣铺床。据说这样子能够让药效充分吸收,事半功倍。可也许是因为师父之前的伤受得太重,恢复的速度却非常缓慢。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大概就是说的这种情况。
而每天晚上晚饭后,秦不空是要关上里屋的门独自练功的,期间干了些什么我就不得而知,偶尔他也会不叫上我,自己偷偷跑到地道里继续想法子破阵。在这段时间里,秦不空给了我一种越战越勇的感觉,一个六旬多的老人,还能如此生龙活虎,也实在不容易。就好像是一个久久未逢敌手的高手,生活无味,突然来了些可以给自己练手的对手一样。所以秦不空大概是我们三个人当中,过得最为充实的一个,因为他和我都清楚,我们每多破一阵,距离最后的真相,也就更近一分。
而在晚上我不能进入里屋的时候,师父就会要我坐在床边。用他念我写的方式,把肚子里的口诀,咒法等等一切都让我记录下来,用他的原话说,因为书写比背诵更加容易加深记忆。我们门派的法门里,有一部分是需要做法事才能够完成。而法事会耗时比较久,且需要准备许多必要的东西,如此一来,在实战当中,就会没有施展机会。而说来奇怪,之后他要我记录的这些,虽然非常繁琐,但是师父却在教完整段之后,会告诉我最核心的部分是什么,如果遇到紧急情况,只需要捏个什么样的手印,念出这段咒文里的哪一句即可。如此一来。一些原本我觉得不怎么有用,太过繁琐的法术,此刻竟然再次变得高大上起来。
但是师父依旧没有教我打符之术,我想拿是因为我没有自己要求,他会认为我还没有思考仔细。
反倒是秦不空,平日里和我的交流很少,我指的是在地面上的时候,可每次我们开始真刀真枪的破阵的时候,他却时刻都在提醒我应该怎么做,即便他对于我本家道门的东西并没有那么熟悉,但毕竟是老江湖,看得多了,自然也就经验丰富。以至于到后来的时候,我和他之间竟然渐渐默契了起来。
例如我们需要对方生门里那无穷无尽从四面方涌入的各种一模一样的鬼魂分身的时候,他会和我完全不需要暗示和提醒地背靠着背,以防住四面方,而秦不空会自己选择一个单数或者双数,例如他选了双数。那么我就会按照单数递增排列的方式,来除去出现在我面前的鬼魂,而秦不空则是按照双数。所以在最早的时候,听师父说起在生门里遇到的那些鬼魂,我曾将它们想象得坚不可摧,但跟秦不空这么配合之后。竟然发现虽然危险,但实际上还挺适合练习反应速度和临场应变的。
而师父教我的那些新的方法,行里人都知道,就算记了一肚子,没有经过实战操练,也是没有什么用。只能是实实在在地用过了,将来在遇到同样或者类似的情况似,才能够迅速坐吃反应,将手上自保或是制敌的一招给打出去。
剩下三道门,我们将面临的第一道,叫做伤门。正如字面的含义一样,它意味着会受伤。有血光之灾。在奇门遁甲当中,讲究一个“动应”和“静应”的区别,详解起来可能会比较深奥,简单来说,就是这个伤门和各种属性的门相互结合的时候,容易导致和产生的结果。而所的“动”和“静”则是代表“主”和“客”之意,一个是主动的,一个则是被动的。
而门之中,只有生门、休门、开门三门为吉,已经抖被我们势如破竹地通过了,剩下的五门却都是凶门,加上伤门在动应和静应的组合下,无一步凶,导致秦不空和我,竟然连续研究了好多天,迟迟不敢贸然动手。
遇到瓶颈,我也正好落个轻松。之前五道门,没破一门,我们就会相应地获得一根金刚橛,和一截干树根,干树根倒容易处理,放火烧掉,就算这个门被破。只是那金刚橛,竟然每一根都不怎么相同。有的长有的短,有的粗有的细,有的是十字刃,有的却是三角刃,而每一柄的把手上那个佛像。也都不相同。
对此秦不空的解释是,这个卦密室修建于千年之前,那个时候应当是宋代初期,由于唐代对佛教的弘扬,很多原始佛教里的东西就被带入了汉传佛教里,例如这金刚橛,或是降魔杵。然而宋朝却是一个崇尚道教的时代,所以在这期间涌现的奇人异士,许多都身兼数术,用了原始佛教里的兵器结阵,却用了道教奇门做了加固,就好像在一扇西洋的门上挂了一把东方的锁。门还是门,锁依旧是锁,刚柔并济,才能让这些阵法存在了上千年,都安然无事。
而在遇到瓶颈的那段时间,由于相对比较闲。所以我跟着师父学习的空隙就更多了一些,所以如果说秦不空是最充实的人的话,那我就是那个最忙碌的人。因为不但要破阵,还要学习,更要买菜做饭。
只不过这段时间里,我和甘木之间的关系得到了明显的缓和。因为之前得到的金刚橛都统一堆放在甘木喜欢盘着的木架子底下。有时候当需要用前面的东西来寻找线索的时候,我因为年轻动作快,总是成了被秦不空使唤着跑腿的那个人,最初的几次我去那金刚橛,甘木总是龇牙咧嘴地不让我靠近,但在我用几块肉骨头犒劳了它之后。它就不再对我这么凶巴巴的了。
到卡在伤门的那段时间,我甚至可以伸手去摸甘木的三角头,偶尔还会跟它开一些无聊的玩笑。例如我会问它以前法海收拾你姐姐的时候你的心情如何;或者问它如果我打一把纸伞站在它边上会不会认为我是许仙;又或者问它每天都闷在家里会不得蛇精病之类的无聊的玩笑,用来打发时间。
师父的病情,也是时好时坏,这让我和秦不空都头痛不已。而我和师父也都知道。起码在让师父身体恢复这件事上,秦不空也的确是尽心尽力了。
如此的状态,持续了半年多左右。转眼又到了夏季,有一天晚上实在闷热难当,师父在床上连连喊热,于是我就扶着他到门口小巷子坐着,因为门外就是一条狭长的巷子,比较通风。当天月色不错,意味着次日将会是一个暴热的天气。师父坐着坐着,突然开口问我,你觉得师父跟秦不空之间,哪些方面区别比较大?
我想都没想就回答道。当然大了,先是人品就立分高下。师父你正直心软,所以很多东西你并不会去不择手段,这也限制了自己的发展,但这并不是坏事。而秦不空却非常激进,做任何事都会想尽一切办法。即便那些办法在我们看来会有点不齿,但不得不说,的确事半功倍…
还没说完就被师父打断了,师父说道,他不是说的这个,而是说的处理同样一件事的方式上,毕竟我身上的本身都是师父教我的,所以我的方法路子,也都跟师父完全一致。于是我回答师父说,还是有一些不同,例如我们在休门遇到的那个鬼魂,是聚集万千喜气而成,活人难免受到影响,这跟我们以前遇到过的“喜鬼”很像,只不过这个要强大很多,按照我们的方法,一般都是扣住左手虎口,念五常四平决三次而叩齿,这是最快让自己不被鬼魂情绪控制的方式,而秦不空则更加简单,他只是需要手握剑决,连续跺脚七次后,一边喊着“掳”一边把剑决在胸口画十字即可。
我越说越兴起,跟师父举了好多这种不同之处的例子,可师父一直微笑着看着我,那奇怪的眼神突然让我察觉到,原来师父对秦不空的手法其实并没有什么兴趣,而他之所以这么问我,是让我明白,原来在无意当中,我竟然已经学到了秦不空这么多和我们不同的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