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过来,发现自己竟然躺在医院里,而麻雀就躺在我旁边的铺上。我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我俩明明从高高的瀑布上栽下来,难道被谁救了不成?
我看了麻雀一眼,他的一只脚裹着厚厚的石膏,被高高的吊起来,看样子受伤不轻,但是看他一脸笑嘻嘻的模样,仍然跟没事人一般。我吃了一惊,心想我不会少什么零件吧,赶忙上下摸了个遍,发现除了脑袋疼痛难忍以外,其他的都还好好的呆在身上,啥也没少,这才松了一口气。
我就问麻雀,“我们怎么在医院里,你背我回来的?”
麻雀指了指自己的腿,“你看看我这样子,像是能背的动你的人吗?我他妈都不知道自己咋来的这里。我比你早醒了好几天了,问过这里的护士,他们都说是一个年轻人把我们送过来的,交了钱就走了,然后就再也没有出现。哎你说天下还有这等好人,这人是谁啊,我要是知道了,非得好好谢谢他不可。”
我也感到分外惊奇,想了半天,不得要领,只能认为我俩被水冲到下游,被人发现,最后送到医院里来了。我就问麻雀我昏迷了几天了。麻雀说大约有六七天吧,具体他也不知道。
竟然有这么长时间,我觉得只不过是做了个比较长的梦而已,但是现在再回想一遍,却发现什么也想不起来了。脑子疼的要命。我想起来到窗口透透气,发现脑袋里就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噗通一声栽倒在地上。幸好路过的护士看到了,七手八脚的又把我扶到床上。
“你受了严重的脑震荡,一时半会下不了床,老实躺着。”护士撂下这句话转手就走了。
没办法,我只好老实回到床上躺着,瞪着眼睛看着雪白的天花板,脑子里却不闲着,把这几天里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过了一遍。我越发觉得这件事没有这么简单,这是一个圈套,我很早就掉了进去,只不过一直不知道罢了。但是这一切又是为了什么?我身无长物,家里也只不过是普通的小市民,从来都本本分分的,他们又图什么呢?
我感觉脑子越来越疼,索性不再去想。但是又睡不着觉,就找麻雀瞎侃。麻雀开始滔滔不绝的讲他的发展史。我到现在才知道,麻雀真名原来叫陈帅,只是这个帅跟高富帅的帅一点也不沾边,叫陈衰还差不多。
麻雀高中毕业,考上一所还不错的大学。可惜赶上父亲病故,只好放弃学业,一个人跨上背包做了北漂。他做过推销,送过快递,捡过垃圾,倒腾过水果,夜市上摆过地毯,三流文艺乐队主唱、盗版团购网站长、厨师、、治安员、二手房经纪人、医疗器械销售、汽车销售、酒店里当过保安,还干了一阵子城管。总之到最后啥都没干成,却有一次喝完酒跟人干仗的时候被抓进了派出所,在里面认识了一些人。
这些人都不是好东西,挖坟掘墓的事情没少干,但是警方一时找不到他们的证据,所以关了几天就被放了出来。麻雀认识他们之后,就开始跟着他们混,合伙翻了几个斗,倒也弄了不少钱。
就这样一晃过了三五年,麻雀觉得跟着这帮人没有前途,就在潘家园子里盘了一个小店面,倒腾些古玩。那帮人有了好货色,也经常来麻雀这里找买家。就这样虽然生意清淡,倒也能够混上吃喝。
我就取笑麻雀,说你丫也好意思说自己是北漂,人家北漂的都是文艺青年,就像西单女孩啊,周云蓬啊什么的,你就一二逼青年,也配用这俩字。
麻雀不乐意了,就说二逼青年怎么了,老子现在好歹也是个小老板,吃喝不愁,不比那些文艺青年强多了,你不去看看他们,个个还都在酒吧里挣小费呢。
我说,你既然吃喝不愁,干吗还亲自犯险,下到那么危险的古墓里去倒斗?
麻雀说你不知道啊,雀爷我在潘家园子里也是有一号的,虽然有一个小店,但是里面没有压箱子底的货色,总归底气不足,我要是能够摸几件像样的明器,往店里一放,嘿!这一辈子就不愁吃喝了。
我又问他怎么就摸到这秦岭大山里去的,麻雀就说,不是听说那里是风水宝地,当年埋了不少大墓,原本想去碰碰运气,没成想碰到你这么个倒霉孩子,还连累我也变成这个样子。
我见他把责任都推在我身上,老大不忿,就骂他,老子还他妈一肚子委屈呢,六宝那家伙跟我说是去旅游,结果变成了考古。考古就考古呗,他娘的没成想还这么热闹,就跟商量好的似的,考古队和盗墓贼赶一块去了。到最后,到最后……
我说道最后就说不下去了,眼眶通红,鼻子一阵酸涩,就别过头去不让麻雀看见我流泪。麻雀知道我心里不好受,就安慰我,“嗨,你要这么想,如果没有这次事件,你永远都看不明白这帮人的真正嘴脸,说不定就会被他们利用一辈子。现在好了,啥事都摊开了,你也看清楚了,以后就知道该怎么办了。该相信谁不该相信谁,你也能做到心里有数。”
我使劲点点头,说麻雀你说的对,我就是对人太信任了才有今天的结果。我以后就再也不这么犯傻了,就是有人冲我微笑,我也得想想这家伙笑容里有没有阴谋什么的。
麻雀就说你这就有点过了啊,不是所有的人都不值得信任,就比如说我,咱俩认识也就那么几面,而且黑咕隆咚的都没仔细看,但是在地下河里咱俩好歹也同甘共苦过,都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都是那个啥,同病相怜,咱俩要是不能成为朋友,那要么就是老天不长眼,要么就是你不长眼。
我就呸了他一口,说你可别拿我跟老天爷比,我可高攀不起。
我俩天南海北扯了半天,一直到斜阳西坠,麻雀打了个呵欠,说困了,倒头就睡。我心想这货是有时差啊还是什么,这个点就困了。天色还早我睡不着,就瞪着墙上昏黄的余光发愣。远处的车水马龙声轰隆隆传来,学校放学的铃声,孩子们的笑声,汇集成一片,一时间让我有一种恍惚的感觉,仿佛我现在不是躺在医院里,而是躺在老家的房间里,和以前一样一发呆就是一天。
我小时侯家里对我管的非常严,不允许我去同学家玩,也不允许同学到我家里去玩。从我懂事起,已经记不起搬过多少次家了,每次搬到一个陌生的地方,都不会住上超过三年。自从我毕业工作以后,情况才稍稍好了些,老爹老妈终于狠心买了一套房子,就算是定居下来了。
因为如此,所以我没有朋友,因为学校换的勤,同学也大都不记得了,时间一长,就都不再联系了。一个人的时候,我就像现在这样发呆,看着阳光在墙上缓缓移动,直到天色全都黑下来,老妈砸着房门喊吃晚饭,我才出去。
这一刻我万分想家,想老爹老妈,但是又不敢回去。我失踪这么久,他们一定急死了,我做下了这么大的事,几乎丢了小命,不知道他们看到我现在的样子会作何感想,老妈会不会气的晕过去,老爸会不会抽下皮带来抽我。我不敢想,只觉得一阵阵的惶恐不安。我就在这种不安当中渐渐睡了过去。
第二天天色大亮,我忽然被一阵铃声给惊醒,这铃声很熟,是我起床的闹铃。我跟往常一样伸手到桌子上去摸手机,摸了半天竟然没有摸到。猛然间,我瘁然惊醒,我不是在医院嘛,我的包早就丢了,手机钱包相机身份证什么的也都丢在那个迷窟里去了,那这铃声是从哪里来的?
我一骨碌翻起来,听声音是从床底下发出的,我往下一瞅,竟然有一个黑色的背包。真是奇怪,这个背包绝对不是我的。
铃声还在想,我犹豫着拉开背包往里一瞅,发现我的手机相机以及身份证什么的竟然都在里面,一样都没少。我心中一阵巨震,这不可能!
这些东西在迷窟里早就丢光了,这又是谁给我搜集回来的?我感到这件事蹊跷的很,一骨碌从床上滚下来,扶着墙摸到走廊里,大声喊医生,医生快来。
很快,一个护士走过来,看了我一眼,就责备道:“哎我说你怎么这么不听话呢,不想好了是不,谁叫你下床的,快回去!”
我才不管呢,焦急的问她:“护士姐姐,我就想问问,到底是谁把我们送到医院里来的?”
那护士想了想,说:“是个年轻人,年纪和你差不多吧。他说你俩出了车祸,我们也没多问,我感觉他不是你亲人朋友什么的,就是肇事司机。”
我又问她,“那他长得什么样?”
护士瞄了我一眼,说:“那人身材跟你差不多,也是高高瘦瘦的,怕人认出来似的,老是戴一大墨镜,晚上也不摘,看不清到底长什么样。”
听护士的描述,不像是六宝他们,当然也一定不是八爷他们,那会是谁呢?我翻遍记忆里所有的人,都和护士所描述的这个人对不起来。忽然间,仿佛一道闪电劈开黑暗,我想到了一种可能。
难道是暗地里一直跟着我们的那个人?那个让杨哲也忌惮不已的那个人?如果真是这样,那他是谁?又为什么要救我?既然他救了我,那为什么又不现身?一时间我感觉脑子里更加乱了,一动就跟里面有一根小棍在搅一般,痛得我眼前发黑。
护士见我神色痛苦,急忙把我扶到床上躺好。我焦躁不安,感觉浑身难过,脑仁里仿佛又什么东西在乱钻,难受的我躺在床上乱踢。护士吓了一大跳,赶紧叫来医生给我打了一针镇静剂,我才渐渐安稳下来,不久就又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