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来之后,我不知道自己身在哪里,现在是什么时候。只觉得整个身子沉重的如石雕铁铸一般,无论如何也动弹不得分毫。我感觉无比口渴,嗓子快冒烟了,张了张嘴,却发出毫无意义的嘶喊声。
突然,病房们被打开,卡卡从外面冲了进来。她见我醒过来,喜极而泣。“你终于醒了,你知道吗,你昏迷了快一个月了,吓死我了。”
卡卡瘦削了很多,颧骨都突了出来,显然吃了不少苦头。我努力了半天,总算说出一个完整的字:“水……”
“哦,等下,这就来。”卡卡倒了一杯水,将一根吸管放进我嘴里。我贪婪的吮吸着,一口气全部喝完了,这才觉得舒服点。
“还要不要再喝?我给你倒。”
我还没来得及点头,病房门被推开,走进来几个陌生人。卡卡见到那些人,不禁皱起了眉头。这些人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医生,那医生说道:“病人刚醒过来,情况还不稳定,你们不能打扰他,不然会很危险的。”
“谢谢提醒,医生,我们自有分寸。”一个中年人说着,走到我的面前。
“林羽先生吗,我姓周,是国安局的,我想问你几个问题。”
“啊……呃……”我嘶哑着发出几个音节。
“如果您不方便说话,点头和摇头也行。”
姓周的说完,从公文包里掏出几张照片来,将其中一张放在我眼前,问道:“你认识他吗?还记得最后一次见他是在哪里吗?”
照片上是我哥哥,我看了一眼,然后瞪着眼睛看着姓周的。
“认识还是不认识?认识就点头,不认识就摇头。”
我仍然跟傻子似的看着他。姓周的显得有点不耐烦,就说:“林羽,我这么跟你说吧,你和几个人一起参与了几起盗掘陵墓的犯罪,我们已经初步掌握了你的犯罪事实。除非你跟我们合作,或许可以得到减刑。不然的话,你的下半生将在监狱里度过。”
我心中微微一惊,但是我已经不在乎了,于是咧开嘴冲他嘿嘿傻笑起来。中年人大为不悦,叫道:“医生,医生,这是怎么回事?他怎么了?”
那医生立刻走过来说道:“他受到严重的脑震荡,没成植物人就不错了。可能是大脑受损严重,失忆了。”
“什么?能治好吗?”
医生苦着脸说道:“失忆症在全世界也是极难治愈的病症,以我们的条件,根本就没办法,只能等待奇迹。”
姓周的身后一个稍微年轻点的人骂道:“干!你以为拍电视剧呢,要是有奇迹,老子就变超人了!”
姓周的没办法,只好叹一口气,摇摇头走了。
过了好几天,我才觉得好了些,也能顺畅的说话了。这时卡卡才告诉我,我现在上海,就是老爷子治疗的那家医院。我问他我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卡卡就说到:“你被杨哲掳走之后,我和那个盗墓贼就挣脱了绳子。当我追上去的时候已经晚了,只能把还剩最后一口气的你带了出来。好在这里医疗条件不错,你的生命力也很顽强,总算活了下来。”
我急忙问道:“那你们找到我哥哥他们了吗?”
“没有,后来伊振风他们也失踪了,不知道去哪里了。其他人死的死,伤的伤,活着逃出来的那些人也很惨。不死也扒层皮。我一直在这里守护着你,也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样了。”
卡卡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也不知道这国安局怎么得到的消息,竟然找上门来了。好在你够机灵,骗过了他们。”
虽然如此,我心里并不轻松,一直惦记着哥哥会不会有事,大伯他们又怎么样了。就在这时,林晓轩突然来看望我。她放下水果鲜花,告诉我一些人的下落。
“你大伯他们挺好,现在已经回到美国了。因为不知道什么情况,大陆政府知道了这件事,要捉拿他,他只好带着大刚等人回美国避难了。因为走得匆忙,所以没有等你醒过来。你的胖子朋友也来看过你,说等你出院之后再来找你。剩下的,我也就不太清楚了。”
“谢谢你,不知道你爷爷怎么样了?”
林晓轩神色黯然,我这才注意到她胳膊上挽着黑纱。
“爷爷在你们回来不久就去世了,他走得很安详。我们已经把他的骨灰葬在祖坟里了,明天我就跟爸爸回美国了,希望你们两个有空来美国玩。”
“一定一定,我不能去送行了,就让卡卡去送吧。”
“不用了,现在最需要她的人是你。我们都是一家人,不用这么客气。”
我在医院里躺了两个月才彻底好了。出院前的那天夜里,我睡不着,眼睛盯着天花板,被黑暗笼罩着,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步步危险的古墓里。哥哥受伤的瞬间,六宝被炸飞时腾起的火焰,一遍遍的在我眼前回放。我忽然感觉自己罪孽深重,我欠六宝太多,可六宝却为我死了,而我却不知道该去哪里祭奠他。
我想,让我大哭一场多好,可是我只觉得内心悲凉,却没有一滴眼泪。
出院以后,我买了回家的火车票,卡卡把我送到车站,临上车的时候,我忽然问道:“卡卡,跟我走吧,我想天天看到你。”
卡卡双眼里神采一闪而过,随即黯淡下来。“昨天我接到子墨电话,老师去世了。”
古教授也去世了!经历地狱般的折磨,他也终于走了,卡卡抽了抽鼻子,“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老师一生没有子女,我们就像他的子女。你等我吧,等我把这几件事办完了,我就来找你。”
“多久我都等。”
我登上火车,火车带我向前,卡卡跟着火车跑了一段距离,直到再也跟不上了。我一直望着她的身影消失,才黯然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回到家里,父母并没有询问我去了哪里,发生了什么事情。或许他们早就知道了,或许他们只是不想让我再次回忆那些无法回首的事情。总之,日子似乎和以前一样,但是我发现,什么都不一样了。
走在大街上,人群熙攘,却没有一个是我认识的。我没有朋友,也不想再交朋友。除了偶尔和麻雀通个电话,我几乎很少说话。麻雀现在很忙,交了个女朋友,俩人都做了驴友,满世界里旅行,真羡慕他们。
后来有一天,一名律师找到我,对我说,根据老爷子的遗嘱,我被赠与整个财团百分之五的股份。我不知道有多少钱,也不想知道,只是随手仍在桌子上。我的满不在乎使得律师十分吃惊。
我感觉再也不能在家里呆下去了,于是学着麻雀的样子,背起一个背包就出去了。没有目的,没有目的地,只是走到哪里就是哪里。
转了很久,辗转来到南京。在街上瞎逛的时候,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回头一看,居然是八爷。
八爷变了不少,它的左手只剩下半截,右手也只剩下四根手指头。他说:“来了南京怎么也不跟我打个招呼,走,去吃东西。”
随便走进一家酒店,包间里,我问起他的情况,八爷笑道:“你都看见了,也就这样了。这次损失惨重,我也做不动了。好在还有一个古玩店在,倒也够吃了。”
“师爷呢?”
“师爷现在混的可比我好多了。平日里除了给人鉴定古董,还给人看风水。来请他的人非富即贵,小车接小车送的,悠闲自在,倒也是个不错的结局。”
我笑着点头,真心为他们高兴。八爷忽然放下筷子,说道:“哦,要不是遇到你,我都快忘了,有件东西要给你。”
“什么东西?”
八爷从兜里摸出一个玉坠来递给我,我接过一看,这不是我哥哥的吗,怎么会在他这里?
八爷叹气道:“林羽,这件事说来话长,你要承受得住。你哥哥他死了,我亲眼看着他死的。”
我浑身巨震,脑子里轰然一声巨响,一片空白。过了良久,我才问道:“怎么……怎么死的……”
“我见到他的时候就已经不行了,那个叫司徒的速手无策,只知道哭。你哥哥叫他带着伊振风去逃命,再也不要回来了。然后,他把这个给我,让我想法转交给你。他说他又食言了,没有亲手交给你,希望你能原谅他……”
后面他说什么我根本就没听进去,握着这枚玉坠,我终于哭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