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家双抱怨着抽出剔骨刀,玩个刀花迅速肢解尸体。被刀尖划开的皮肉发出清脆的崩响声,仿佛被风干的干尸,筋肉与骨骼迅速分离,居然连血液都不见了。很快,尸体右手指骨显露出来,居然是通体黝黑,带有暗黄色星点和脉络痕迹。
“这腌骨,活着的时候很常人没啥两样。一旦死了,尸体就迅速崩坏了。血液没了,肉也干了。连腌骨的骨骼也立刻变得干涩丑陋。听闻先祖中有人将腌骨活体解剖了,见到骨骼整体呈现腥黄色,如同脓血般的颜色,触之粘稠。可惜一旦活体死亡,哪怕是活体中取出骨骼,也会立刻变成这种模样,腌骨是活骨,它活着的状态是万万保留不下来的。”
剔出拇指指骨,嘴里的龋齿,切下大腿股骨头。冯家双将它们小心擦拭一下,浸泡入方丽娟调配好的透明液体中,装在罐子里放进背包。
“哎,原来还打算找一具活的看看是手札记载是否属实,也没有机会了。”嘴巴啧啧有声,冯家双好不可惜。
木然看着支离破碎的占堆尸体,脸面全毁。阿华突然困惑了,如果腌骨没有了灵魂,也没有了表达情感展现灵魂的面孔,只是静静躺在那里无法为恶,也没有活着时的痛苦与杀戮之心,那就是一个死物。被他伤害的人心中的恨无从寄托,他们之间的仇恨又算什么?他恨的是占堆的灵魂,还是令他作恶的腌骨?如果是他的灵魂,被腌骨折磨的灵魂何其无辜,如果是腌骨,现在腌骨就在他眼前,他却只是平静注视这罪魁祸首,恨,随着占堆灵魂的消散而烟消云散,剥去心中满涨的仇恨,剩下的是同情,怜悯。活骨,活着的时候令人痛恨恐惧,死去了又令人惋惜。病灶真的只是这具躯壳吗,离了灵魂这具躯壳连形态都维持不住。还是说,所谓的活骨,所谓的腌骨,是具备了为恶的灵魂的阴骨?为恶的是人还是骨?
扶着额头,阿华第一次对自己的存在产生了疑问。现在支持他“活着”的是玉骨,还是自己这个本我。究竟是他造就了玉骨,还是玉骨成全了他……
冯家双将占堆的尸体扔进即将熄灭的火堆,拍拍手说“好了,我们回去吧,该解决的都解决了。腌骨这个毒瘤已经处理干净,不必担心他们会出去祸害正常人,我也拿到了稀有的骨种,皆大欢喜。”跑去摸摸方丽娟的包裹,形容猥琐地嘟囔:“好宝贝啊好宝贝,我要用现代技术将它拍照留念,贴在手札上留予我辈后人。”
“德性,为了腌骨耽误这么多时间,也不知道程欢究竟是死是活。你该不会早把他忘干净了。”方丽娟甩开背包上的毛爪,冷冷道,向着他们藏身的山洞走回去。
冯家双流着口水跟在后头,反驳:“哪能啊,这三天不也同时在打听,我是工作娱乐两不误。师姐走慢点,让我再摸摸。哎哟我的心肝宝贝疙瘩,你轻着点当心颠坏了……”
回头最后看一眼火堆,和山坡上空了的村落,阿华叹息着离开空地,他心中的疑惑发了芽,随着他不断前行的脚步悄悄地生长。
26、线索 ...
冯家双一行人在去寻找程欢之前,为了保险起见回到占堆村落,空荡荡的村子没了人气,静得令人不安。冯家双手脚极快,阿华阻止不及就被一把火烧了整个村子。幸亏村子建起来的时候把周围的植被都做过清理,不然这把火足够酿成森林火灾。
至于那半山腰上木屋中的一众植物人,说来可巧,经罗伟确认竟然有半数是程家人,就是驻守在林子外的那伙人。追问冯家双救治办法无果后,罗伟很是悲怆,抱着几个相熟的植物人失声痛哭。注意到另外一半身穿迷彩服的植物人与那夜救了阿华的壮汉同一装束,阿华这才想起与冯家双说起他与壮汉的相遇过程。
“哦?还有这样的人物?”冯家双和方丽娟对目而视,神情诧异万分。
方丽娟支起眼镜,眯眼道:“腌骨无法感染的人……难道不是人?”
“这话怎么说,我就没被腌骨感染,家双和方小姐你也没事,证明对腌骨有抗体的人类虽少却不是没有。”阿华质疑。
冯家双摩挲着胡渣凝思:“昏头,我们能和常人比吗,你就头一个不是人!灵骨不会被腌骨感染,我和师姐,身为剔骨匠和调香师自有一套法门不受侵害。连罗伟,师姐做了手段也担心他被感染,尽力避免与腌骨接触。你说的壮汉在村子里来去自如,寻常人能这样?我们没听说过。所以师姐有此一问。这人,要么就是剔骨匠或者是灵骨。”
“先别这么早下定论。”方丽娟来泼冷水:“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或许他就是个特例。”
冯家双一耸肩:“哎,可惜没见到本人,不然一定抓回去研究下身体结构。”
“他是军方的人。”罗伟突然插嘴进来。
“你们看,这身行头和装备正是内地特种兵的标准配置。” 原来在冯家双等人争论的同时,将一个迷彩服植物人身上的东西检查了一遍,此刻摊在地上示意给他们看。
耸肩,冯家双说:“管他呢。我现在头疼的是,这一屋子的植物人没个能说话的,好歹谁能告诉我程欢在哪里,哪怕只是一条线索也好过现在没有方向。”
罗伟没有理睬冯家双,自顾自地说:“我终于想明白了,那时林子外头发生了什么事儿。一定是我们驻扎在那里的人与军方发生了枪战,枪战过程中腌骨出现,坐收渔翁之利将他们全部感染带回木屋。”叹着气无精打采。
方丽娟拍拍他的肩以示安慰。
罗伟摇着头苦笑,自我振作之后,他从口袋中掏出一张随意画着线条的纸片,苦涩笑道:“我从他身上找到少爷的线索了,他们只是没有机会将讯息传给我。”
“哦,真的吗?快给我看看。”刚刚还一筹莫展,马上就有了程欢的动向实在是令人欢欣鼓舞。
但是很快,几人就犯了愁。
“这是什么?同心圆?还带着眼珠子?上面的箭头什么意思?”
显然,画图之人缺少艺术细胞,粗看上去就是白纸上随手涂鸦了个同心圆,中间的小圆靠着边画个黑点,同心圆外头一只屁股带环的箭头直指黑点。
罗伟指指那个箭头,解释:“这是我们自己人联络用的符号,就跟树上刻着的箭头一样。它指着的黑点应该就是少爷所在的位置。问题是……我也不明白这两个圆是怎么回事。”
抓抓鸟窝似的乱发,冯家双说:“真他妈不靠谱,也不找个会画画的,这叫别人怎么看得懂。”
“大约是情况紧急的时候随手画下来的,画得如此草率该是逼不得已形势不容许了。”罗伟为同伴解释。
方丽娟拿过纸片,端详着说:“其实也不难猜。”
“哦?莫非师姐你已经想到了?”
摇头:“标示人的位置,无非就是地形图了。圆形,还是同心圆,发挥下想象力,你看像什么?”
冯家双垂头丧气:“师姐,你明知道你这个师弟最缺乏想象力了,就别为难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