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屋内没有药材,簿芪看着越发虚弱的龙省束手无措,于是让簿石英回家拿药箱和退烧消炎的药材,却半天没有回来。
“官府的人一定会搜查你家,寻找我的下落,你们这么贸然回去等于羊入虎口。”
簿白蕊哭哭啼啼:“娘,娘他们还在家里,还有大哥……爹,我们怎么办啊。”
簿芪也是心头乱麻,一家老小都在官差手里,更糟糕的是,我知道自己儿子的秉性,一定抵受不了刑罚带官兵来这里,找到这里是早晚的事情。
龙省看着父女俩,叹气:“皇帝想要长生不老命太监来民间搜罗丹方,这里的地方县令以为我有那玩意,起了贪念,想一人独占丹方,于是对我严刑逼供,希望在皇宫来人之前得手。没想到我这么快就死了,慌乱之下急于撇清关系,才会匆忙弃尸,来个死无对证,没想到还是被皇帝派来的人发现了。”
“簿掌柜,感谢你的知遇之恩,为我冒险犯难甚至还连累家小,龙省于心难安。”
簿芪深深看了他一眼,没有言语。
龙省心知自己时日无多,今天就是自己的大限了,思索再三最后还是对簿芪坦白了身份:“吾乃剔骨匠,只能救治一些疑难杂症,并没有长生不老药,会落到今日的下场只能怪上天捉弄。可你于我有大恩,不能不报。簿掌柜,趁官兵还没有来,你们父女走吧。三日后回来替我收尸,切下我的股骨保存好,留待他日有何难处又遇见剔骨匠传人,以它交换一个承诺,只要是力所能及之事,必定应允。”
簿芪知道已无力回天,只能答应他。依言逃到山林中避难,三天后回到破屋,那里什么都没有改变,龙省的尸身还好好摆在床铺上,与他离去时并无差别。簿芪剖开他的尸体切下股骨又好生安葬。
悄悄打探家人安危,果然一家人都被官差带走不知所踪,想来也无法活命了,悲痛之余只能收拾了行装与女儿去山林隐居避世,不过在走前,听到一则消息令人唏嘘不已。
传言三日前日落西山之时,大批官兵集结在城郊破屋,附近打猎归来之人亲眼目睹进去一群人,出来一批骷髅白骨,衣衫完整,步伐整齐,目标明确朝着西边去了,似乎只是进去晃了一圈就由人变成了鬼。事实上,那个猎人回来后神志不清了,直到乱葬岗上平白多出身穿官服的满地骷髅,才真相大白。众人纷说是官府得罪了阎王,城郊的破屋就是地府的入口,这些官差进了破屋就是跨进了地府,要想回来只能是骷髅白骨,魂魄都被阎王收走了。从此再也没有人敢靠近城郊破屋,才让龙省尸身保持原样,簿芪回来替他收了尸。
簿芪知道龙省没有说实话,他的能耐不仅仅是医治疑难杂症,恐怕并非凡人。他自称剔骨匠,却不知究竟为何。于是,将龙省交托的股骨好好收藏,令子孙后代珍藏下去,直到找到剔骨匠的传人,兑现一个承诺。
冯家双摸着肚子打饱嗝,多天没有好好吃饭,程老爷子这顿饭来得及时,叫他好好祭了自己的五脏庙。
初见檀木盒子里的股骨,说实话,冯家双被刺激得不清。要说剔骨匠一辈子不得不做又重中之重的,就是留下自己的股骨,经弟子打磨刻字后串入万骨珠,不仅仅是象征着传承,实际用途更是玄妙。所以历代剔骨匠都将自己身后事(股骨)的处置方法只告诉自己的嫡传弟子,外人绝对没有可能知道的,更别提经由外行人来切割保存了,那样留下的股骨头等于半个废物。冯家双恼怒的地方就在这里,头脑清楚的剔骨匠绝不会将自己的股骨交给他人连保存方法都不交代,因此认定他是遭人杀害,死后强行取骨。
不过,听完胡飞的转述,心态渐渐平和下来。
胡飞说完故事喝口菊花茶润嗓子,问:“怎么样,冯先生现在应该可以相信张宏光先生了吧”。张宏光就是那平头小个儿男人。
叹息,胡飞的描述与家中手札吻合得分毫不差,没有疑点。冯家双对这个名叫龙省的剔骨匠同情至深,他当时的遭遇看来玄妙非常,其实是十足十的倒霉蛋。
根据龙省的徒弟手札记载,龙省一人外出访友,醉酒忘带剔骨刀、熏香等诸多傍身之物,从此一去不归生死不知了,没有收到师傅尸骨,遗失了重要的股骨。也就是说,龙省在簿芪药铺救了发肤缺失的孩子还有乱葬岗上“赶尸”都是身上仅存的一点货色了,否则被关在大牢中怎么可能逃不出来最终客死异乡。
既然张宏光带来的股骨来历清楚,那么薄家的确于剔骨匠有恩,有恩必报是剔骨匠一贯作风,否则龙省也不会如此自信将股骨交托给簿芪,自是相信后人会替他偿还这份恩情,最重要的就是借此说法令薄家好生保管股骨,盼望有朝一日能回到剔骨匠的手中,意义如同死后尸骨回归祖坟。
那么,是不是要由自己来报恩呢,冯家双揉着鬓角好不烦恼。玉骨阿华还躺在地下室,此时此刻他不想横生枝节,但是,瞥了一眼胡飞,心道这里还有条一直在追查的线索不能放过。
喝着普洱茶,冯家双眯眼看胡飞,说:“要我帮忙,可以,但是我不白干活。谁会无缘无故帮十几代以前的剔骨匠还债,时代变了,道德是用金钱买来的,一派天真拿着过期支票来兑现,当我搞慈善的吗?”
胡飞面无表情看着他,问:“你吃饱了吗?”
脱线的问题令冯家双愣了一下,条件反射问答:“干嘛?”
笑容满面提出邀请:“我请冯先生去喝酒。”将空了的茶杯放下,示意自己干净得苍蝇没兴趣光顾的碗碟,和满桌被冯家双清空的菜碟,说:“我知道不远处有个大排档生意不错,冯先生赏个脸吧。”
“嗯?……”冯家双纳闷。
程老爷子哈哈一笑,拍拍冯家双道:“去吧去吧,到底是年轻人,喜好与我老头子不一样,去谈谈你们自个儿的事儿,别在这儿别扭。”
正戏到了,冯家双将杯中喝干,起身,弯着腰给程老爷子告辞,眉眼间全是戏谑:“老爷子,谢您的款待,等程欢好全了我再去找他,他欠我一条命好歹让我刮下几层油,在没捞回本之前谁都别想动他,您老一定要给我带话,让他快快养好身子让我盘剥,在外头少惹点麻烦,别再让我去救他一回,我的出场费可贵啊。”
程老爷子成精的人,自然知道冯家双已明白了自己的难处,当着胡飞的面更是保了程欢,感慨万千,于面上,重重握住他的手,握得骨节发颤,笑得那叫一个开怀:“当然,当然,老头子看你十分欢喜,你与阿欢又感情甚好,不如干脆做了老朽的干孙子,与阿欢兄友弟恭,怎样。”
冯家双一声怪叫:“老爷子,做人不能这么吝啬,做了自家人还怎么讨价还价,您这算盘打得好,答应了你油水没捞着还得心甘情愿替您老卖命,这还得了。”
“跌进米缸的老鼠还怕偷不着米吗?”
“米缸里的那叫米虫,不是老鼠喽。”
握着冯家双的手程老爷子笑声畅快,说着玩笑话送他和胡飞出门,直到外头车水马龙,避过旁人附耳提点冯家双多加小心,暗示这胡飞来头不小,要谨慎应对。冯家双了然,不说老爷子忌惮的后台背景,就是那身手和不畏毒的本事也够看的。
37、如此真相1
程老爷子先行一步坐车离开,胡飞与冯家双对视一眼。
“走吧,拐个弯就到了。”
“闹什么鬼心思直说了吧,婆婆妈妈不利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