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家双又问:“那干嘛绑着你的人下葬,他又没得罪达姆度,就算是陪葬也不该找外人,少数名族葬俗多样,我还没听说过有这种习俗。”
胡飞沉默了一会了,说:“……这个病会传染,他们应该是希望将死者身上的病传递给他人,继而使死者纯净灵魂得到安宁。”
当时的胡飞还没有想这么多,或者说,他没有时间思考。当他将绑着马逢喜的麻绳解开,身体翻过来,他居然发现人还活着。幸亏两个本地人把尸体刚刚扔进潭子,否则就算是植物人没有知觉,这会儿也一定窒息而死了。胡飞赶紧挤压马逢喜的鼓涨的腹部帮助他把黑水吐出来,马逢喜开始咳嗽呕吐,恢复呼吸,胡飞松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胡飞胳膊上一紧,马逢喜居然抓住他的手臂想要爬起来。胡飞欣喜若狂,刚才将他捞出水的时候还是植物人的状态,现在居然恢复了意识,这就说明这种状态是可以恢复的,木屋里的人有救了。
胡飞帮助马逢喜坐起来,兴奋地大叫:“穿甲弹,你他妈的醒过来了,好样的,告诉我你们发生了什么事,在我离开后你们遇到了什么。哎,看我急的,你才刚刚清醒,现在人怎么样,能说话吗?”
关切地询问没有换来马逢喜的回应,胡飞以为他还没有恢复意识,捏着他的腮帮子抬起他的头,顿时瞧见他一双布满深黄色血丝的双眼,呆滞而空洞。
“你怎么……”话没说完,一秒前还呆滞的马逢喜突然张嘴咬中胡飞的肩膀,死命咬下去。胡飞肩膀剧痛,立刻一记手刀劈向马逢喜的脖颈,足可令人昏厥的力道居然一点用场都没有,马逢喜没有丝毫的放松,血腥味儿弥漫开来。
胡飞惨嚎,他不可能对自己人下死手,硬推开他难保不会连带自己肩膀上的肉被一起撕掉,但是按这个趋势,现在不推开他,下一秒他就把自己的肉咬掉了。胡飞于是伸手摸到马逢喜的下巴,捏着他的下颌骨一使劲就致使他脱臼,咬不下去,这才将他推开。
胡飞一脱困立刻远离马逢喜,他的机警令他再次避开马逢喜捞过来的爪子。离远了看胡飞眉头紧皱,马逢喜张着满是血的嘴在地上向胡飞爬去,看起来哪里还像个人,根本就是没有思维的行尸走肉。
胡飞捂着伤口看着马逢喜向自己步步逼近,对当前的状况束手无策,显然马逢喜的情形根本不是恢复了,见人就咬比植物人更糟糕。正苦恼着,溶洞的钟乳石柱后头悉悉索索传来更多爬行的声响,一张张熟悉的脸孔出现在恍惚的灯光下,清一色的昏黄眼珠没有神采,贪婪地盯着胡飞爬来。
是血!血腥味儿激发了他们的行为,认识到这点,胡飞再不敢做停留,赶紧原路退出了溶洞。简单包扎了伤口,胡飞在甬道外守了一会儿,没听见他们爬出来的声响,这才放心。
此刻胡飞的心情更加沉重了,这个村子太妖异了,这里的人都有问题,这种疾病居然会传染将人变成怪物,他开始犹豫要不要向上级汇报这里的情况,但是转念一想,过于危险的传染病一旦跟外界发生联系一个控制不好只会令事态更加严重,不宜轻率地把消息传递出去。
他想到了归老七,这里发生的一切都跟归老七跟他描述的情形类似,说不准从他那里能得到更多讯息,应该如何处置这些当地人,传染程度有多严重,还有自己的战友还能复原吗,都是急待解答的疑问。当时他已经隐约感觉到,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归老七身后的势力。
要再次找到归老七并不难,似乎料准了胡飞会回来,归老七还坐在老地方抽烟。
“你说的‘腌鼎种’会诱使疫情发作?当地人得的病是它造成的?”胡飞开门见山。
归老七冷笑:“不错,就是它。”
胡飞顿时火了,将毫不反抗的归老七揪起来破口大骂:“我操你妈,你居然拿这些无辜的人来做实验。”
哪知面对胡飞的怒火归老七一点都不紧张,笑着说:“你试试看呢?老朽死了这里的人都完蛋了,这个病还会继续蔓延,看你怎么跟上头交代。”
看胡飞虽然犹豫但是杀意没有丝毫的减退,归老七眼珠子一转,说:“其实,只要你帮我取到样本,一切问题都可以解决。”
“什么意思。”
归老七阴阴地笑起:“把脊椎骨拿出来,人还能活吗?没了这个祸害,传染病当然就发展不下去了,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不懂?”
定定一想,胡飞又问:“那么被感染的人怎么办?”
老鬼两手一摊:“没办法,为了防止病情扩散,只能把他们都杀了。这个病无药可医,特别是你的人,被腌骨感染了一辈子都是植物人,救出去也有可能感染正常人,唯有杀了他们才能确保万一。”反复强调,归老七一直在观察胡飞的神情,如果他过于重情重义,这个烂摊子只能由自己收拾,说到底,归老七负责收集腌鼎种的脊椎骨也不方便把事情搞大,事情了结后必须斩草除根。
不过胡飞比归老七想得更“大爱无私”,他让归老七等他两天,一声不吭回到溶洞,亲手杀了所有在地上漫无目的爬行的自己的队友,而后回到木屋中,陪着那些还是植物人的队友,在最后的时刻给他们道别……就在这个时候,他遇到了被腌骨扔进来的阿华。胡飞当时的心境如何冯家双不知道,但是从他的语气中,能为了大义拒绝与老鬼合作陷害普通人的人居然最后亲手了结了所有队员,要经过怎样的心理挣扎才能完成这一切,冯家双无法想象。
“当时我答应归老七去帮他取样本,实则是让他带路,打算趁他不备直接杀了‘腌鼎种’毁尸灭迹,不让归老七得手,谁知道他会拿着脊椎骨去干什么勾当。没想到在溶洞里遇到你们,我以为你们和归老七是一路货色,才会想尽办法阻止你们。佯装协助归老七,令归老七牵制你们,在你们斗得两败俱伤的时候除掉在溶洞内的所有人,还有那个‘腌鼎种’。”胡飞解释。
冯家双听他说来一套一套的,把自己说得正气凌然比电影演的有过之而无不及,咬牙切齿:“你以为我会相信?”
胡飞点燃香烟喷云吐雾,耸肩动作该死地潇洒:“信不信由你。那天我根本没有走,见到你们净化‘腌鼎种’才明白是错怪了好人,在你们把程欢和罗伟送到战地医院后,通过关系一路护送他们回上海,也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哼,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说说不绕圈子,还是狗改不了吃屎绕了半天,我承认你的故事没有破绽,把你和老鬼的关系撇得一清二楚,还说得好听卖我人情,如果真是好心,就不会用程欢威胁老爷子引我出来。说吧,你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胡飞徐徐吹出细线状的烟雾,透着烟打量冯家双……许久,掐灭了烟头,在椅子上翘腿架起交叉的双手,低声说:“冯先生是聪明人,应该明白我的处境。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云南收集样本是命令,今天向张宏光引荐你也是命令,无关立场,只是命令而已,冯先生明白吗?”
“说重点!”
“重点就是,你有大麻烦了,出于道义,我觉得应该来给你提个醒。”
冯家双开着酒瓶盖子,听他这么说,当下笑开了:“开玩笑,我有麻烦?如果是你有难,求我兴许能帮衬一把,不必来寻我晦气。”
“剔骨匠最怕什么?今天张宏光找到你,明天再来个叫李宏光,王宏光,慢慢传开,政府要员接踵而至,你怎么看?”
见冯家双怔住,胡飞接手酒瓶在桌子边缘轻撬,又新开了三瓶,自己拿了一瓶接着喝,话说多了喉咙干啊。
“你一直通过程家介绍生意,小打小闹玩得不错,程家讲义气值得信任。可是现在情势有了变化,你的身份被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已经脱离了程家的控制范围,你就不怕变成故事里的龙省成为众矢之的,遭到无妄之灾,继而牵连旁人。”
“是你将我的身份说出去的?”冯家双冷着脸说。
“我没这么傻。”胡飞弹去烟灰,眯眼道:“不到万不得已,没人会轻言触怒剔骨匠,毕竟你们的行当能活死人,医奇症。一旦知晓了你们的存在,很自然就会想要独占,把护身符牢牢锁在自己身边,应该快速封锁消息才对。特别是时时刻刻性命受到威胁的政客黑道,这张王牌尤为珍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