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晌午,他们穿过了乔木林,伴随着耳边声声低沉鸣叫声,出现在眼前的是清净的竹林,广阔得一眼望不到边,头顶上,白色精灵在林叶间飞腾跳跃,令人赏心悦目。
“是白鹭?这么大一群。看来我们闯入它们的栖息地了。”程欢说。
同样感叹着漫天白鹭的壮观,冯家双怕方丽娟耽误正事,一边催促:“师姐别看了,追人要紧。”
方丽娟却站在原地没有动,低着头,不似在欣赏白鹭竹影的美景。
“怎么了?”冯家双问。
方丽娟张望着嗅闻着,表情非常疑惑:“奇怪,熏香到这里就消失了。”
“什么?”冯家双刚要细问,天上掉下某样温热的物体沾在脸上,手指一抹,竟是白鹭鸟粪。嫌恶地甩去鸟粪,摘了片竹叶擦手,说:“熏香味儿消失了,我们又肉眼寻不到,那她不是上天就是入地喽。”
“难不成她化作白鹭飞走了?”程欢也相继中招,一边开着玩笑一边抽了手帕擦去西装上的白色污点。
方丽娟摇摇头,说:“正经四处找找,这里可能有地穴。”
程欢心想,这里是竹林,植株茂密可见地下横向竹鞭更是发达,就算有地穴,入口也被这些纵横交错的竹鞭覆盖封闭,如何才能让人瞬间消失。不过既然方丽娟确定人是在这里附近丢的,肯定另有玄机。
三人分头行动,查看地表有无被翻动的痕迹。只见满地的枯黄竹叶上还有层叠鸟粪,不是个好干的活儿,很难找到一处干净地儿。
“没有,你们也都没找到吗?奇怪了,难道菲菲下地之前还不忘做遮掩将地表恢复如初。一个十岁小女孩哪来这些个心机。”冯家双纳闷了。
方丽娟把外套脱了盖在脑袋上,她毕竟是个女人,不愿被排泄物弄脏了头脸,这不,一会儿工夫外套上就沾满了白色印记。放弃了寻找方丽娟也是满面困惑。
“可惜熏香在空气中容易扩散,无法精确定位,现在我们站的地方方圆半公里都能闻得到,早先还有浓淡之分,现在已经闻不出来了,各处都是味儿。”
程欢捏掉头发上的鸟粪,嫌恶地学方丽娟脱了西装盖在头上,不住抱怨:“这个鬼地方,就看着漂亮,时不时丢炸弹下来,讨厌得很。不过很奇怪,这些苍蝇居然不怕成为它们的口中食,这么大群聚在一起,它们居然能和平共处。对了,白鹭吃苍蝇吗?”
“苍蝇?什么苍蝇?”冯家双愣住。
程欢指着前头一株黄金间碧玉竹,说:“这么大群苍蝇你看不到?密密麻麻恶心死了。”
冯家双和方丽娟对视一眼,异口同声:“指路火!”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指路火这种苍蝇秉性奇特,幼虫食用骨床居住环境常年37度,成虫却不受温度限制专吃死尸。偏偏成虫活人见不到,只有骨床才能分辨。亏得程欢尚未从腌骨鼎的体质中恢复过来,才让他瞧出了关窍所在。
“指路火习性吃死尸,这竹子下面有东西!”冯家双四处找东西充当挖掘工具,一边招呼程欢:“愣着干嘛,快来帮忙挖。”折下一段粗短枯萎竹节,用尖锐那段掘土。心中期待万分,居然能够吸引大群指路火围着这小小区域不肯飞离,下头的尸体必定不同凡响。
程欢听罢扭曲了面孔,不肯上前:“你看不到,还是你挖吧,我……还是算了。”指路火群体众多,规模之大令他望而却步。如同瞧见嗡嗡作响马蜂窝,人的本能就是远离。
冯家双满脑子都是地下的物件,管不了程欢,独自挖掘。方丽娟见状也耐不住性子,上前帮忙。
两人合力砸断地下竹鞭,粉红色柔软物体被方丽娟拉扯出来。
这是个奇怪的东西,随着拉扯,那东西伸展成长条状脱出地表,仿佛一团极有弹性的年糕。而程欢眼中所见,随着“面团”的出现,苍蝇都骚动了,却似乎有所畏惧,始终没有扑将下来。
“面团”个头硕大,瘫在地上后还在有弹性地颤抖不停。冯家双颇为失望,这并非尸体,但瞧着这光滑细腻的东西总觉得似曾相识。
方丽娟也觉得十分新奇,这东西触感光滑润泽,带着从未闻过的淡淡香气。依稀可见表面布满了微小的空洞,还有极为细小的毛发立在上头。一头雾水地费力翻动“面团”,随着两颗眼珠的显露,方丽娟吓得抽了手,惊呼:“这是什么东西?”
冯家双总算想起来了,这不正是叛徒墓葬旁指路火蛆王的屎盆子?
“屎盆子?”
“对”,冯家双解释:“当初我在本门叛徒墓室旁发现一个由残破蝇杀骨堆砌而成的洞窟,里头有只变异的指路火幼虫,体型极为庞大,我亲眼见到它将排泄孔插入这个东西拉屎。师姐还记得吗,我带回来的制作息魂香的材料就是那蛆王的粪便,是我等蛆王离开后从这个怪东西嘴里挖出来的。”
说着,冯家双继续翻动“面团”,果不其然一个圆形孔洞出现在众人面前,内里隐约可见残缺的牙齿。
“我的天,这难道是某种动物?居然长成这样?”有眼有嘴,皮肤毛孔俱全,方丽娟对眼前的古怪生物完全无法理解,比见到外星人还稀奇。
这是冯家双第二次打量“面团”,相比前一次的紧张和困惑,现在却有了一些想法。
“师姐,你说这个会不会其实是人来着?”语气迟疑。
方丽娟眉毛一挑,示意他继续说。
冯家双思索片刻,道:“指路火只吃人类尸体,这是铁定的事情,能够吸引大量指路火,我做不了他想。还有,剔骨匠手札中关于铜希叟的记载中,那个误食了虫卵的县令在体内养了一条驱虫,吃喝拉撒皆在他肚中,最后导致县令的身体发生了异变。手札中没有说明白,但看到这个玩意,我猜想会不会这就是县令最终的结局。叛徒墓葬中的蛆王可能就是那条生长在活人体内的幼虫,环境不同以致发生变异,几百年来无法化茧成虫,还保留了在‘人’体内拉屎的习惯……”
“匪夷所思,匪夷所思。”方丽娟听得目瞪口呆,低头再次打量面团,捏捏眼珠子,翻看口腔内部,被冯家双这么一说,果然越看越像人,她喃喃自语:“难不成四肢都化掉了……”
冯家双兴奋地搓搓手,道:“不如我们给它取个名字,叫‘人盂’怎么样?”
方丽娟无所谓地说:“随你在手札上怎么写,你是剔骨匠传人,有资格定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