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天行盗

作者:石章鱼

太阳开始偏移,部分已经被天脉山遮住,罗猎抬头望去,看到阳光开始减弱,用不了太久的时间,太阳就会被山彻底挡住,他们所在的位置就会被天脉山巨大的阴影笼罩。高高耸起直入云端的部分就是开天峰,山峰尖穿出了云层,而到山腰的大部分都隐没在云层之中,开天峰的奇特在于从峰顶到山腰有一条狭窄的缝隙,仿佛被人一剑劈开,传说中这道缝隙是大禹治水的时候,为了疏导洪水,用巨斧劈开天脉山顶,洪水从大禹劈开的水道中流出,从而缓解了洪灾,只是这一说法来自于民间传说,并无确实的史料可考。
  罗猎听到这个传说首先想起的就是禹神碑,罗行木根据那幅用夏文标记的地图找到这里,麻博轩在金国皇陵中见到了一枚用夏文镌刻的古币,而他们在侥幸逃离之后,他们的背脊上都出现了擅入者死这四个大字,虽然手法不同,可全都是用夏文镌刻。种种迹象表明,这些事之间或许存在着某些不为人知的联系。
  颜天心将手中的搪瓷茶缸递到罗猎面前,打断了他的沉思,罗猎抬起头望着颜天心笑了笑,接过茶缸,喝了口热茶,普洱香气浓郁醇厚,让人心旷神怡,在这白皑皑的雪夜中能够喝到热茶本身就已经是一种难得的享受。
  罗猎道:“记不记得我此前写给你看的那四个字?”
  颜天心点了点头。
  罗猎道:“很少有人认识那四个字,你知不知道那四个字属于什么朝代?”
  颜天心居然被他问住,摇了摇头。
  罗猎的表情将信将疑,他又在雪地上写了一个字——你,颜天心一脸迷惘,罗猎不知她是真不认得还是装不认得,于是又加了三个字,很性感!罗猎这样的做法显然有些恶作剧,不过他这样写还有另外一层含义,如果颜天心认得这三个字,前后贯通十有八九会恼羞成怒,可颜天心根本不知道他在写什么,摇了摇头道:“这是什么文字?”
  罗猎这才相信颜天心除了擅入者死那四个字之外,再也不认得其他的夏文,抬起脚将地上的字迹抹去,笑道:“你很漂亮!”半真半假,至少有两个字是正确的。
  颜天心道:“你真无聊!”她非但没有生气,心底反而生气一股暖意,低声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罗猎道:“这些字据传是夏文,来源于大禹碑铭。”
  颜天心道:“夏文?怎么可能,夏朝并无真实的文字可考,如果可以真的证明这些是夏朝的文字,我国举世公认的历史可就不止现在的五千年!”她忽然想到了此前在藏兵洞中罗行木和麻雀之间的对话,罗行木抓麻雀的目的正是要让麻雀帮他破解这样的文字。
  罗猎道:“罗行木之所以能够找到这里,就是通过一幅用夏文标注的地图,他无法破译其中的文字,所以才会求助于他的老师麻博轩,麻教授研究之后认为这些文字来源于大禹碑铭,你有没有听说过禹神碑?”
  颜天心见闻广博,知道禹神碑如今位于岳麓山。
  罗猎道:“我开始也是这么认为,可后来才知道,岳麓山的禹神碑乃是宋嘉定年间重建,真正的禹神碑早已不知所踪,根据麻教授的笔记,他怀疑真正的禹神碑很可能被藏在苍白山。”
  颜天心道:“怎么可能?那禹神碑如此巨大,从江南运到这里需要耗费大量的物力人力,谁会做这种无聊的事情?更何况就算有人做出了这样的事情,也无法掩住所有人的耳目,怎会连一点点痕迹都未留下?”
  罗猎道:“禹神碑上面究竟刻了什么,大家都不清楚,或许其中的内容极其重要,据推测,禹神碑失落的时间正值北宋末年,那时金国崛起,疆土不断扩张,铁骑挥师南下,将大宋的版图不断压榨,甚至攻陷汴京,俘虏了钦宗和徽宗两位皇帝,史称靖康之难,而禹神碑的失落恰恰是这个年代。”
  颜天心心中暗忖,罗猎的推测虽然天马行空,可仔细一想或许有那么一些道理,如果当年当真是金国抢走了禹神碑,运来这里也有可能。只是她仍然想不透,这禹神碑对现在来说是一件重要的史料,如果可以找到禹神碑,就能够凭借上面的文字将中华五千年历史大大提前,可是在八百年前的宋朝,禹神碑远没有现在的重要意义,无非是为大禹歌功颂德的一尊碑刻罢了。
  颜天心道:“你是说,罗行木的真正目的是为了寻找禹神碑?”
  罗猎摇了摇头道:“他应该对考古学术没什么兴趣,真正想要找到禹神碑的是麻教授,麻教授是个书呆子,罗行木正是利用了这一点,方才引诱麻教授随同他前来探险,据我说知,他从天脉山的金朝古墓中盗掘了不少的宝物。”罗猎这样说是有原因的,他在罗行木留下的密室中就发现了大量盗掘的明器,而麻雀也提起过罗行木将窃取的文物卖给日本人。
  颜天心本是女真后人,天脉山古墓之中埋葬得是她的先祖,听到罗行木盗掘古墓,不由得怒从心起,愤然道:“我绝不会放过这个卖国求荣的狗贼!”
  罗猎道:“你在天脉山那么多年难道从来都没有听说过关于禹神碑的事情?”
  颜天心摇了摇头。
  罗猎道:“九幽秘境在什么地方?”颜天心在他面前虽然只提起过一次,可是罗猎却牢牢记住了这个地名。此前他曾经询问过九幽秘境的事情,可是颜天心对他的提问避而不答,只说是发过毒誓。
  颜天心果然避而不答,抬头看了看天空,轻声道:“又要起风了,咱们要赶在风雪来临之前抵达山下。”说完之后,她起身独自一人向前方滑去。
  罗猎有些无奈地望着颜天心的背影,栓子收拾东西很快跟了上去,陆威霖来到罗猎的身边,用肩膀碰了一下罗猎的肩头,满怀深意道:“看来你们好像没谈拢。”
  罗猎满脸不屑地望着陆威霖:“跟你有关系吗?”
  陆威霖摇了摇头道:“我还以为你什么样的女人都能搞定,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说完他撑起雪杖,向前方慢慢滑去。
  阿诺等到最后一缕阳光被遮挡在山的那边,方才懒洋洋从阴影中站了起来,和罗猎肩并肩望着已经先走的三人,怂恿道:“喜欢就追上去,我看得出来,颜天心喜欢你。”
  罗猎没好气道:“你懂个屁!”
  阿诺碰了个钉子,唯有叹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这货俨然已经成为了一个中国通。
  颜天心滑出一段距离,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发现跟在自己身后的是栓子,罗猎和阿诺远远落在队尾处,难不成自己刚才的态度激怒了他?转念一想,自己何必在意他的感受,却终忍不住小声嘟囔了一句:“小气!”
  罗猎绝不是个小气之人,之所以落在队尾,却是要故意和颜天心拉开一些距离,人和人之间不可以走得太近,太近了就会让人产生戒备心,男女之间更是如此,太近了还会让人说闲话,太近了会让一方不自觉地产生优越感,适当地拉远距离,在某种意义上也是一种谋略,这就叫欲擒故纵。
  下午两点,他们已经顺利抵达了天脉山北麓,现在所处的高度比十字坡下降了不少,北麓的这条古道极其陡峭,而且因为背阴的缘故,这里的冰雪常年不化,在古道起始处的密林中,藏着一个山洞,里面储备着一些常用的登山用具,老佟活着的时候,几乎每个月都要来此一趟,虽然这条古道已经废弃不用,可是为了防备不时之需,在这座山洞中始终储存着一些必要的物资。当然他们前来这里的另外一个原因就是打猎,北山人迹罕至,鸟兽众多,可以称得上天然的猎场。
  因为接下来的路程都是上坡和爬山,滑雪板已经排不上用场,他们将滑雪装备全都留下,换上了特制的冰鞋,冰鞋和普通的皮靴也没有太大不同,无非是鞋底装上了短钉,利用这些短钉,可以增大足部的摩擦力,减缓冰面的湿滑。
  栓子将一盘绳索斜背在肩头,即便是他也从未在隆冬腊月从这条古道上过天脉山。
  罗猎脱下自己的靴子,他的这双靴子已经烂了底,袜子已经湿透,褪下袜子,脚上刀割般疼痛,借着火堆的光芒看了看,看到脚上磨出了许多大大小小的血泡,足底也冻裂了口子。
  颜天心此时走了过来在他的面前蹲了下去,示意罗猎抬起他的大脚,然后将一根银针在火上烤了烤,将罗猎足底的血泡逐一挑破,罗猎痛得呲牙咧嘴,颜天心将他的血泡挑破之后,用酒精消毒,又为他涂上一层金黄色的油膏,罗猎感觉伤口处麻酥酥的,疼痛瞬间减缓了许多,然后颜天心用绷带将他的双足裹住,不知从何处找来了一双棉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