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着条怪蛇站在高高的祠堂大门口,我异常平静地轻声告诉大家:“奶奶走了。”众人听闻此噩耗霎时纷纷哭倒,一个个前赴后继地扑向奶奶的里屋,无不悲痛欲绝,呼天抢地地哀嚎不断,而我却从未有过像此时这般的迷茫。奶奶走了,为了我,也为了这个家,更为了整个刘氏家族,甚至说是为了这条怪蛇,她走了,她要我保护那传说中的天目者葬地,保护所有的刘家亲人,可我现在连什么是“天目”,什么是“天目者”都搞不清楚,从何谈起“保护”二字。
我现在一点也不愿意看到眼泪,唯独最想做的事就是好好睡一觉,等到醒来之后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切都只是我做的一场可笑的梦。没有“天目”也没有“天目者”,而且奶奶依然好好地活着,长命到两百岁。
“遇遇,没事吧!吓着没?奶奶走了你也不要太难过,毕竟奶奶她年纪大了总是要去的,只要后人们心里面想着她,她也就知足了,你还没吃饭呢!去厨房吃点东西,现在就去,别让大家都担心你……”姑姑抹着红红的眼睛跑出来拉住木讷的我阵阵絮叨着。其实我知道这么多人里她是最过的一个,因为她比谁都爱奶奶,她可以为了奶奶七天七夜不吃不喝,在她心目中奶奶一直占据着非比寻常的重要位置,可她此刻却反过来安慰我,她的这份心叫我情何以堪。
我只能努力扯出一丝细哑而平静的声音回道:“姑姑,我没事的,让大家都别担心我,尤其是您别太伤心,我……我去厨房吃点东西去。”她眼里亦没有泪,但我能听到她的心在痛苦地嘶吼。我想我应该要打起精神来,有什么比亲情更重要的呢!为了这些活着的亲人们,我也必须好好地坚强地活着。
吹吹打打的哀歌悲乐响彻云霄,来来往往的每一个人都在忙奶奶的后事,幸好她老人家的寿衣和棺材早在几年前就都做好了,现在才能够安安静静的走而不至于太匆忙。为奶奶穿衣和背奶奶入棺等近身的事都是我一人所为,我没想到她老人家连身后事都在替我着想,她担心亲人们发现她的死因怕追问起来我会被问及,提前就打好招呼一切后事都只经我的手来完成。乡下讲究三五七日入殡的俗例,下葬日定于三天后,爸爸妈妈正在全力往回赶,刚走了的亲戚们也都回来,相隔才短短几十个小时,红烛换白烛,相信他们的心情也是天差地别得很。
半夜里趁着他们都在祠堂为奶奶守灵的时候我潜回奶奶的里屋,从奶奶的老红木床底下翻出给奶奶换下的那些带血的衣服和棉被,将它们一股脑地丢出窗外,再找了个借口悄悄出去将其拿到后山全部化为灰烬。这些事从头到尾我都做得不慌不忙,只是到最后一刻,趴在那堆尘土上嚎啕大哭到天亮的时候,我才知道我有多么的害怕,而“坚强”是一个多么让人心酸的一个词。
叶刚的导师带着学校里的那些人都走了,说是过一阵子再来,不过叶刚和李岗两口子坚持要留下来帮忙所以没有走。潜意识里我有些认为是他们这拨人的到来打破了我们刘家的宁静,而且那个教授给我的感觉他的到来好像并不简单,也可能是因为奶奶说有人在打我们后山的主意让我多心了才会这么想。最终我收起我的多疑,不过我还是希望以后尽量少跟他碰面,毕竟我手上缠着一条阴睛不定的天目蛇,不是很安全。
幸好这几天它没有给我添什么乱子,只是安静地盘在我的手上偶尔伸长嘴巴偷抢我手里的东西吃,然而,我万万没有想到它竟是个素食者,只要我手里一拿菜叶子什么的它就会张嘴来神速地咬一两口,还好后果表现的并不明显,不然被发现了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有时我心血来潮摘一两片树叶放手上让它吃,它竟也并不挑食。
目前为止我跟它相处良好,如果没有那晚的那一幕,没有奶奶的那颗心,我想,我会跟它相处得很愉快,但世上没有如果这一东西出售。
昨天清晨奶奶下葬时爸爸妈妈刚刚赶上,风尘扑扑的二位伤心不已哭得都快晕厥过去,众人安慰了良久他们才缓过气来,当天下午又都拖着疲惫的身躯赶了回去。因为他们只请了一个星期的假,路上时间就要花了六天根本没有时间休息逗留。分别时老爸的眼神让我无地自容,但他却一个字也没有说我,只用破铜锣一样的喉咙嘱咐我要好好的。
从奶奶下葬后我一直睡到现在,足足一天一夜没有醒来,天边垂霞时才刚刚爬起来给天目蛇喂草,正好赶上叶刚与李岚来向我辞行。“遇遇,我们知道这几天你心情不好,你要想开些,事情总是会过去的,我跟叶刚要回去了,早上教授已经在电话里与你的叔伯们都沟通好了,石牛石马我们就拉走了,有机会来我们家看看我们好吗?”李岚拉着我的手说,天目很自觉地缩回蛇头乖乖让出我的手掌。看得出来他们都是很关心我的朋友,我会心一笑爽快答应:“好,希望下次我去找你们的时候是在你们的结婚喜酒宴席上,一定要好好的开开心心的。叶刚,李岚小丫头就交给你了,你仔细听着,如果你敢欺负李小妞同志我是绝对不会放过你,你要对她好比对任何一个人都要好,听见没有?”我真心的希望他们能够快乐幸福的在一起,做天底最无忧地虑的一对小夫妻,好好地活着。
叶刚回了我一个讳莫如深的眼神,终是点点头算作回答了,看得出来他仍很担心我,“别扭扭捏捏了,走吧,再不走天都快黑了,我们这可不管饭的。”拉起他们二人的手放在一起,用力推了一把让他们上车走人,再退后一步挥挥手告别,动作是多少的潇洒漂亮,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此时内心是多少绝望。我再也不能过我所渴望的平民生活,我完全离开了他们的世界,我的日子早就在那一晚跟他们彻底脱节,再也回不去了。
晚饭后想起奶奶生前嘱咐分给我的檀木盒子有点奇怪,也不知道她老人家特意人我留下了什么。打开一看,偌大的盒子只是在盒底单单摆着一把古铜匕首,短短的只有大约一寸来长,看起来钝钝的也不锋利,难道奶奶是想送给我一把玩具匕首收藏?左看右看都看不出什么名堂,只是觉得匕首寒气逼人,摸着让人瘆得慌。
此时的我还不知道这把刀下有过多少条人命,要是知道的话我打死也不会拿手去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