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新郑当守陵人

作者:阴阳眼

  刚急吼吼地要走,就被老钟给拦住了:“就是现在想走,恐怕也走不了啦!”老钟的脸色这会儿阴晴不定。

  “为啥?难道韩王从墓里爬出来拉着我不让走了?”我满脸不在乎,可是当我随着他的目光投向墓道口的时候也不禁怔了一下……一排整整齐齐的尸死覃正慢慢地从地面上缓缓站起来,仿佛像是一排有生命的虫子,约好了似的一起长出来。

  我用力咽了口唾沫:“战国金尸!”难道是战国金尸?我有点儿惊惶地望着老钟,看着他的脸色也是一片煞白,这排蘑菇是齐刷刷地从墓道门口下的砖缝里挤出来的,我记得老钟说过,战国金尸极有可能是一种菌体而不是什么怪物。

  我们俩不约而同地抄起了旋风产,开始向墓道口小心翼翼地逼近。等到了将近一箭之地的时候,老钟突然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然后用警惕的眼神看着面前的墓道,用竹管接长了旋风铲,然后轻轻地敲击着墓道口的青石。

  果然在经过某一块青石的时候,发出了阵阵空寂的回响,下面是空的。还没等老钟的旋风铲收回来,就见被敲击的那块青石“吧嗒”一声开始往下沉陷,旁边两块青石随着那块青石沉陷的一刹那也朝两边反转开来。就像是猎人制作的陷阱一样,在一瞬间张开,也在一瞬间闭合。一股霉臭的气味扑面而来,熏得老钟和我一阵倒退。

  两人退到了安全的位置以后面面相觑,怎么可能,历经千年的古墓陷阱能用似乎不是什么大的奇迹,可是怎么会在陷阱下面还有腐烂的气味传出来?就算是下面藏了韩王的尸体可是已经两千多年过去了,韩王的尸体没化成空气也差不多化成飞灰了,就算遗留一些残骸也只是枯骨而已,怎么可能还有腐烂肉体的味道呢?

  而且这股味道奇臭无比,就像是腐烂的死老鼠的味道,老钟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这是尸臭,怎么可能,这里怎么会有尸臭?”

  什么?尸臭?我大脑就像被重重击到一样。只有一种情况才会出现尸臭,那就是正在腐烂中的尸体,那会是什么尸体历经千年还没有腐烂完呢?

  我轻轻地抽了一支荧光棒在手里,轻轻地折断,然后小心地往墓道门口凑了凑,飞快地拿手里的旋风铲拍了一下那块会下陷的青石,那块青石又如同刚才一样飞快地沉到了地下,就在旁边的两块青石也闪开的一霎,我把手里攥着的荧光棒甩了进去,刚刚飞进去,那三块青石又成品字状态复原了。

  老钟压根儿没等我反应过来又重重地敲击了一下那块青石,三块石头又打开了,就在陷阱口大开的那一刻,我们清晰地看见,在荧光棒蓝汪汪的照耀下,一具浑身长满了乱七八糟蘑菇的尸体,正静静地躺在地底的陷阱里,身体上穿过了三把黄灿灿的青铜刃。

  战国金尸?韩王尸体?一排排的尸死覃雨后春笋一般冒了出来,横列在墓道口三五步之间,想要跨过去,除非我们仨能飞过去。看了一眼还在昏迷中的老苗,我明白任何想要飞身而过的举措都是在开玩笑。

  我回头一看,老钟已经开始周身收拾利落,正在往腰间缠绳子。“不用这么拼命吧,不就是死了几千年的老尸,一眼看到身边没有什么陪葬品,就算是有,咱们可是巡山将军,下人棺椁里掏明器可不道德啊!”我嘴里虽然力争把自己扮得伟大一点儿,可手也不停地把一些累赘给扔掉,做好了临战准备。

  说话间就把老苗那个简单的背包给腾空了,然后还仔细地抖动一下,生怕里面还藏着什么东西。把空背包折叠后塞进腰间,摸了摸旁边军用水壶里的鲛人油,心说:这东西要是一会儿碍事就给扔了,毕竟下面的宝贝才是好东西。

  老钟纳闷儿地看着我把老苗细细地挪到一边,细心地用剩下的背包给他围了一个圈台让他倚在上面。我一直怀疑这老家伙是不是早就没事了,一直在偷懒睡觉,因为他现在的呼吸平稳顺畅,分明是一副酣睡的模样。

  在老钟略带惊异的目光里我站了起来,冲他比画了一个“OK”的手势。

  “你要干吗?”老钟的语气有点儿不善。

  “下去掏明器啊,你看这个背包,可能有点儿小,要是下面再有一座莲鹤方壶肯定放不下,要不然咱们用绳子给顺出来?”我正在想象下面的藏品如何丰富,老钟的一记暴栗揍在我后脑上。

  我有点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他被我气得显然有点儿哭笑不得:“你要跟我下去是吧?”

  “是啊。”我点头,战国金尸啊,多牛的怪物。

  “你弄清楚下面是什么东西了吗?你就这么着急?”老钟再次浮上恨铁不成钢的口吻。

  “我靠,当然是战国金尸啊,我当然明白啊,是韩王安的尸体,估计经过特殊的炼制,或者诅咒让韩王安的尸体万年不化,成为在墓里行走的战国金尸,谁要是惊扰了他的安息,就人入杀人,佛入杀佛。”我一边张牙舞爪,一边天马行空地进行自由想象。

  “你小子电影看多了吧?什么墓里行走啊,你还真当是在拍《西游记》呢?”老钟黑着脸呵斥我。

  我立刻噤声,一脸无辜地看着他。

  “这下面是一个盗墓贼的尸体,我下去看看到底是怎么死的,顺便找找有没有可以避开这些鬼东西的方法。”老钟的话几乎是当头一棒,这一下我就懵了。

  “盗墓贼?”我晕,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子吧?

  “你闻到尸臭没有?”老钟看着我。我点头。

  “干骨会不会有尸臭的味道?”老钟继续很严肃地看着我。我摇头。

  “两千多年前的尸体会到现在还在腐烂吗?”我继续摇头。

  “不会腐烂的尸体有尸臭吗?”老钟那张脸黑得吓人,我再次摇头。

  “只有一种情况会散发出如此浓烈的尸臭味道,那就是刚刚死去没多久的尸体,刚刚腐烂,或者正在腐烂!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下面的那具尸体,应该是在最近一个星期到三天之内死去的,也就可能是在我们之前,或者是就和我们同步,有人已经下墓了!”老钟收尾的这番结论像极了推理小说主人公宣布真凶的语气。

  也太离谱了吧,难道在我们进来之前已经有人来过这里了?突然想起来小聂出事的当天晚上,的确是有人正在打这座大墓的主意,要不是墓穴里的飞蛾确实毒辣,说不定,那些盗墓贼就已经得手,把这个大墓里的东西整体搬家了。我猛地想起来,小聂醒了以后,按理说老苗已经得到了小聂获救的通知,下墓已经不那么必要了,就算他再冲动,也不能如此仓促地下墓啊,而且从他头天晚上跟我谈话时候所流露出来的意思来看,他分明是想让我跟他一起下来,可是为什么他又改变主意,自己仓促下墓?难道这里面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东西不成?

  突然想到老苗曾是湘西赶尸匠的唯一正宗传人,而湘西赶尸匠在入驻中原以后也侍奉了祖师爷开始了翻山客生涯,这点让我隐隐地感觉有点儿不妙,因为老钟也曾隐隐约约地透露出来,最近由于中华文物开始在海内外备受关注,而且由于国家放开了一些文物的管制措施,一些被认为已经湮灭在历史长河里的古老家族又开始兴风作浪。虽然老一辈的那些家伙们都故去了——那些豪富的在解放后被当成地主豪绅明正典刑,那些行事低调的也在四人帮的时候被深挖出来打倒并踩上一万只脚,可是,人家可都有后人啊,这帮小的学起这些东西也都非常厉害啊。记得老钟曾不无担心地对我摇头说:“要是你这样的半大小子都做了翻山客,还不得难为死我们这帮老头子!”难道老苗的突然下墓和这些古老家族的蠢蠢欲动有关?

  越想越心惊,本来觉得我们是单纯的下墓探险,这下好了,还牵扯到活人的利益,活人一向比死人厉害,再厉害的鬼也斗不过活着的人,要是和那些心狠手辣的盗墓贼打交道,别说我是阴阳眼,就算我是三只眼,一样让他们闷到棺材里给我做成活闷尸挖坑埋了。

  记得有人曾说过,盗墓可不是请客吃饭,没有脉脉温情,只有铁和血的利益(希望主席他老人家原谅我),想到这里,刚才开玩笑的心思被甩到了天外,心里全都是寒意,说不定就有一帮盗墓贼和我们一前一后都在这个墓里呢。

  “你说下面不是战国金尸?”我实在是有些难以相信。

  “我有说过不是战国金尸吗?”老钟被我气得有点儿哭笑不得。

  “可你刚才明明说那是个盗墓贼的尸体?”我不服气地抗辩。

  “盗墓贼难道就不可能是战国金尸了吗?”老钟的新提法依然是那么惊世骇俗。

  老钟一副神棍的表情,故作神秘的语气惹得我直想K他的那张老脸……我强忍了赔笑问道:“那现在该怎么办?”

  “怎么办?”老钟狞笑了一下,“就算是千年老僵尸真的活过来,一样逃不出他钟大爷的手掌心,抄家伙,准备揉尸。”

  “揉尸?”我一头问号。

  老钟没理我,让我用旋风铲顶住了墓道门口的一道青石砖,再三吩咐我没有他的指令不能撤开。然后飞快地用自己手里的旋风铲去敲打那个品字形陷阱中间那块砖头,果如所料,品字形陷阱又飞快地打开了。老钟拿了两条竹管飞快地朝两边开合的青石砖的一侧棱角上捅过去。

  就听见“啪、啪”两声脆响,老钟用来顶青石砖的竹管在两边青石无情的合击下碎成了一些竹片,老钟一趔趄,差点儿没掉进去。钟大爹一张苍白的脸顿时变成了绿色。我也有点儿傻愣愣地看着那些四溅飞散的竹片:“乖乖,这要是夹着人脑袋,还不得一下给夹成肉酱。”心里暗自咋舌,开始臆想陷阱下面那哥们儿究竟是怎么个死法。

  老钟不服气地又从背包里抽出两截旋风铲的连杆,这两条连杆不一样,是靠近把手的部分用来固定旋风铲的,也是我们所剩仅有的两条长杆金属制品——两条钢管。

  又是相同的动作,老钟依然让我顶住那块青石,我这才明白,老钟把这块青石当成了这个陷阱的机关眼,妄图在机关开合的一瞬间用支杆顶住运动中的两块青石,达到一个短暂的平衡,从而使这个陷阱门能够开启。虽然我对机关数术不是很懂,可毕竟是生长在这样一个世家,那本手绘的《列子机栝论》早就当小人书不知道翻过多少遍了。如果从外观来看,这三块石头的确是像老钟所设想的那样是一个“三足蟾跳井”,是用三块青石加一只蟾蜍眼构成的陷阱,三块青石就是金蟾蜍的三个足,我手里顶着的这块小石头就是蟾蜍的眼睛,只要在蟾蜍跳跃的时候撑开它的三条腿,捣瞎它的眼睛,这个陷阱就给废掉了,成为无用的一个坑。

  可是,老钟忽略了一个事情,那就是旁边两块青石恢复的时候那强大的合击力量,这绝对不是孱弱被动的“三足蟾跳井”,极有可能是“蟹螯窟”,一种在陷阱上面附加如同捕鼠夹一样强悍力量的机关。如果是那样的话,这周围的几块青石一样是机关的所在,如果硬来,整个构成机关的平面就会全部塌陷。想到这里,我看了看自己的脚下,出了一身汗,因为我们所站的位置仅仅和陷阱处相隔四个青石条的距离,如果真的是书上记载的那种“蟹螯窟”,我和老钟不都要同时……

  我不敢想了,赶紧想要叫住老钟,可是已经晚了,老钟又狠狠地击中了那块会动的青石,三块青石弹开以后,两条钢管一下子就插进了青石缝里,他成功了,两条青石条果然没有反弹回去。

  可惜,喜悦只保留了短暂的十几秒,就见我们俩脚下的青石同时颤抖了起来,我就感觉脚下一软,知道坏了,当这个念头蹦出脑海的时候,我和老钟已经被甩下了青石。

  一个倒栽葱,我大头朝下就栽了下去,还没等惨叫声喊出口,我就被一股强大的拉力扯住了后腰,就像被倒吊在枣树上的田鼠一样悬挂在陷阱坑里,头下仅仅五六尺的地方,有一排一排泛着杀气的青铜刃整齐地排列在我们下方。

  离得近了我才发现,原来陷阱底部每隔一尺都有一枚青铜刃,尖头朝上,密密麻麻地等着井口掉下来猎物。由于刃部的颜色多为青铜暗色,所以刚刚我们都只注意了尸体上明晃晃的三只金黄的青铜刃而没有注意到整个陷阱室里面全部都是这种铜刃。

  幸亏腰间的保险绳,也幸亏老钟帮我仔细地检查过捆绑的位置,要是我刚才懒图省事把绳子扣在临近的青石壁上,估计这会儿我就跟离我不远的这帮哥们儿差不多一样都趴在这堆青铜刃里面幻想未来有多远呢。

  恶臭,一股子恶臭味扑面而来,差点儿把我呛得喘不过气来,跟我的太平阳宝钱在鲛人油燃烧烟里起反应所散发的臭味不一样的是,这种臭味明显地带着一股邪味,那种臭气如影随形直入心肺。

  用手使劲儿捂了鼻子,两脚挣扎着想要稳定住身形,因为恶臭加上钟摆一样的摇晃,已经让我开始头晕眼花。离我三尺不到的斜下方,荧光棒蓝汪汪的光芒照亮那具尸体。

  尸体相对于干骸骨来说是新鲜的,虽然我也经常在电视电影上见过不少血淋淋的场面,但是如此恶心的尸体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整个尸体长满了土灰色的蘑菇,浑身毛茸茸的就像一块长满了绿毛的蛋糕,尸体的胸口位置透出三把金黄色的铜刃,而其他位置由于铜刃没有完全透出身体,所以看不到铜刃的颜色。

  就在我四处毫无着力点乱晃悠的时候,背后一只大手牢牢地抓住了我的后背。回头一看,老钟竟然神奇地站立在林立的铜刃之间,稳稳地抓住我的后背,把我的身体慢慢正过来。我这才发现他的双脚竟然用一种奇怪的外八字斜立姿势很巧妙地站立在这些铜刃之间,站姿稳当却避开了铜刃外翻的锋面。“真是个老狐狸!”我心里暗自叹道。

  在老钟的指导下,很快我也用这种站立的姿势立起来,可是却老感觉不大稳当,老钟狠狠地朝我的屁股上拍了一下,按住我小腹的一个位置:“这里用劲儿,对,把重心提起来,好了,站稳没有?”老钟像摆弄一个玩具一样摆弄着我。奇了,按照他的说法,我竟然很稳当地站住了。

  “千万别碰那些铜刃,如果你还不想死的话。”老钟不知道什么时候戴上了橡皮手套,看来他对下来收拾这具尸体是早有准备,可怜我一个旁观者,被他无辜地牵连下来,只好远远地站在一旁看着他。

  老钟戴着橡皮手套的双手刚一碰到那些灰色的蘑菇,就荡起一阵轻烟,蘑菇转眼间化成飞灰,不断地在空中舞动,然后像有质的形体一样轻轻地散落在尸体上。

  尸体上有十一个创口,除了胸口三个开放型的大创口,其他的都是擦伤,或是割破的小创面,那些蘑菇就在创面上紧紧地附着,以伤口为中心朝四周做散射状。

  “尽量呼吸幅度放小,最好不要吸进去这些东西。”老钟回身冲我打手势,轻声慢语地告诉我注意事项,也尽量放慢自己的呼吸频率。

  我一只手捂住嘴巴,一只手冲他使劲地挥着,他有点儿疑惑地看着我,我又指了指他的身后,一只体型巨大的老鼠正慢慢地从暗处踱出来,说是老鼠,其实只有体型相似,两只眼睛却眯成一条缝,一条蓬松的尾巴使它看起来更像一只变异的松鼠。

  老钟很小心地回头,就和那只巨型大老鼠面对面地对立着,中间横着那具覆盖满蘑菇的尸体。那只巨型大老鼠似乎无视老钟的存在,竟然不慌不忙地爬近尸体,对准这尸首狠狠地就是一口,那些蘑菇和腐烂的肉在四颗巨大门牙的撕扯下立刻就脱离了尸体,它咬下来以后不紧不慢地咀嚼着,我们这才发现在尸体的一侧,已经被噬咬得不成样子了,而这一口明显是一种挑衅,因为它一边咀嚼,一边朝我和老钟站立的方向逼近。

  这是什么东西啊?怎么敢以这个东西为食?如果真的是那种尸死覃的话,别说是一口,就是碰一下都有可能当场挂掉,而这个巨型老鼠竟然拿了这个当饭吃。就在我的念头电光火石一般闪过时,就见那只大老鼠在离我们四五米的地方肚皮一翻,四肢一阵抽搐,嘴里开始不停地分泌出灰白色泡沫,直接躺倒死翘翘。

  我和老钟面面相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也太怪异了吧,我们所处的深度最少在十米以下,在这个地方怎么可能会有体型这么巨大的老鼠存在呢?而且似乎不像是老鼠更像是墓獾,可是又明显跟墓獾有区别。

  老钟小心翼翼地靠近那只翻倒在地面上的怪动物,手里擎着旋风铲头,一点一点地靠近,直到走近,老钟才发现,那只老鼠有可能真的死了,因为本来还抽搐的四肢突然发直而且开始不断地伸长,不大会儿的工夫就不动了。

  这突如其来的不速之客打乱了老钟的计划,一切的一切都看起来是那么的匪夷所思,老钟放松了警惕,矮下身子来看那只大老鼠的尸体,想进一步确定它的身份。

  我心里突然暗叫一声不好,因为那只大老鼠的尾巴突然轻微地动了一下,虽然就是那么轻轻地一抖,仍然让我感到心里一惊,顺手就抽出了别在后腰里的那只青铜匕首,“刷”的一声直飞了过去,几乎就和我的匕首同步,那只大老鼠猛地从地上一翻身,一个跃起直扑老钟的面门。

  我不是特种兵,没练过飞刀,我的瞄靶率一向很低,就在我很惭愧地看着那只匕首以让人羞愧致死的轨道飞过那只大老鼠的上空时,巧合出现了,那只老鼠恰好一跃而起,和翻转飞过的匕首正好撞在一起,匕首斜着插进了旁边的墓室壁上,其貌不扬的铜匕首竟然像切豆腐一样插进墓砖里将近十厘米,而那只老鼠也被砸飞了出去。

  老钟懵了,那只老鼠被砸懵了,我是彻底有点儿晕了,如果说这个巧合出现的几率跟体彩中奖一样,那么这只富有军事素养的参谋型老鼠就是一个梦魇了。这畜生竟然学会假死来麻痹敌人,然后实施突然袭击。难道传说里老鼠修炼成精的故事是真的?要么就是进化出来了新的生物物种?我的脑子顿时乱成一片。这也太离谱了吧。

  被我所救的老钟却一点儿也不感谢我,反而恶狠狠地瞪我了一眼,我知道他在看什么,那只匕首是汉墓主墓室野猪铜鼎里的祭品,本来是我随手拿来割断绳子用的,鬼知道我那个时候为什么放了伞兵刀不用去用那只铜匕首,可能是造型比较古朴的缘故。可是不知道后来怎么就鬼使神差地别进了自己的后腰,是我故意的还是无意的,这个问题已经不太好追究了,反正事实已经形成了,大不了一会儿再送回去,但是送回去的可能性,嘿嘿……

  就在胡思乱想的工夫,那只大老鼠已经从地上翻转过来,四肢还是不停地抖动,看来还是个演技派,都被揭穿了还不放弃麻痹我们的努力,但是可以看得出来这个老鼠是真的回过劲来了。

  老钟很小心地又举起了旋风铲,没办法啊,我们下来的时候都没带武器。就在我俩都严阵以待老鼠的第二次袭击时,一声类似于虎啸的咆哮声慢慢从那具尸体上传来,一阵低沉的声音开始不断地在墓室里回荡,就见那具尸体的一条腿正开始慢慢抬高,从铜刃里抽出来。

  我和老钟都紧张万分地盯着那具尸体,只见那尸体的腿抬了尺把高以后,又颓然落下,一个拥有四肢的黑糊糊的怪物从尸体的腿下面钻了出来。

  直到两颗黄宝石一样的亮光从那只怪物的头上冒出来,我和老钟还没从刚才的惊讶中回过来味儿。难道是史前怪物大聚会?

  那只老鼠绷紧了身体,开始把正面对向那只怪物。就见那只黑糊糊的怪物撇开修长的四肢,慢慢地爬过尸体,轻轻地朝泛着蓝光的荧光棒踱去。

  就在那蓝荧荧的荧光棒的照耀下,我们才看清楚,那是一只黑猫,一只体形巨大的黑猫,虽然肚子已经明显瘪了下去,但是就目前的体形来看,跟一只小黑豹差不了多少。

  这两只超出常识认知的怪物没等我们反应过来,就狠狠地厮打在了一起,从两只怪物的扑咬路数来看,显然是积怨已久。

  老鼠竟然跟猫斗,好玩,没想到在地下还能看到这么稀奇的事情。老鼠显然是有点儿不灵活,好像四肢还没有完全恢复,而那只猫虽然凶猛,但是也有点儿后劲不足。

  “这是什么老鼠啊?这么猛,还能跟这么大的猫干架?”我被眼前的这幅激烈场景给吸引住了。

  “龙虎斗,”老钟答非所问,“这个墓果然是龙争虎斗之地。”老钟又一次把我弄迷糊了。

  “什么?什么是龙争虎斗之地?”我发扬好学不倦的精神,一点儿也没顾及到现在两个人正处在危险之中。

  “龙虎斗地是阴阳交会地,是风水上所谓的福地旺穴的一种,根据某种说法,在这种地方,经常会有动物相斗的事情发生,古代的一些风水师也就是根据这种现象来确定这种地脉。”老钟也跟着我一起发疯,他竟然一本正经地给我解释开了。

  “另外,这不是什么老鼠,它的来头可不小,这是毒獴,专食各种毒物,早先在山东、河南、河北等地方都有分布,解放以后就很少听说有这种东西的存在,因为它喜阴惧阳,一般都在地下,在深夜的时候也偷偷溜出地面活动,因此很少有人看见过它,而这只猫,”老钟嘬了一下牙花子,“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应该是人工驯养的!”

  就在我们进行学术研讨的时候,那边的争斗已经告一段落了,那只毒獴凶相毕露,而那只黑猫则是有点儿力不从心了。不过从身上撕咬的痕迹来看,黑猫还是占了上风。

  “人工驯养的?”我有点儿不解,谁会养这么凶、这么大的一只野猫?老钟一指那具尸体,“他,他驯养的!”

  就在老钟一指那具尸体之际,手里的旋风铲头终于不堪重荷一下飞出来,重重地砸在了那具尸体上,两只酣斗的怪物都一愣,那只野猫突然像发疯了一样直扑老钟过来。

  我一个箭步上去,就像抽击一个飞来的棒球一样,用手里的竹管击中了那只黑猫,横飞出去的黑猫好死不死正好撞在了一根铜刃上,锋利的铜刃立刻刺穿了那只黑猫的身体,鲜血从猫身上喷涌而出。那只猫似乎挣扎了几下就无力地垂头了。

  我有点儿发愣,就见那只猫的伤口上面迅速收敛起一片片黑灰色的物质,不大会就颤巍巍地长出来几根灰色的小蘑菇,随着血液播撒面积的增大,那些蘑菇迅速在猫尸上开始四面开花,一会儿就布满了整个尸体。那根穿过猫尸的铜刃原本深色的刃面就像是起了铜锈一般开始变成金灿灿的黄色。

  我被这猝不及防的变故吓得一愣,这才注意到原来身边的这些铜刃这么可怕,几乎在一刹那之间就把一只活生生的黑猫变成了一块长毛的烂馒头。

  “这么忠心护主的盗兽就这么被你给杀了,”老钟似乎有些惋惜,他指指那具躺在铜刃上的尸体,“这个人似乎大有来头啊!”

  “这只猫和毒獴斗了有几天的时间了,我估计从这个人死在这里之后,这只猫就一直待在这里,尸体上的这些毒菇是毒獴的最爱,引来了居住在地下的毒獴,但是食用过毒菇的毒獴会被蘑菇激烈的毒性暂时麻痹得不能动弹,这只黑猫一直守护着这具尸体,和破坏尸体的毒獴争斗,也许刚开始毒獴占不了什么便宜,但是随着这只黑猫由于饥饿而变得虚弱,这只毒獴开始有恃无恐地噬咬这具尸体。”经老钟这么一说,我有点儿愧疚,好像误杀了忠仆,便四下里搜索那只毒獴的下落,准备杀之以祭奠那只传奇的黑猫,可是怎么也找不到毒獴的影子。它一定是趁我们刚才注意黑猫之际溜走了。

  “当然,这也只是我的推测。”老钟又补充的这句差点儿没把我气坏,搞得我刚才好像真的成了反面人物,弄了半天也只是他的推测。“这需要我们检查这具尸体的随身物品,我要确定一下他的身份。”老钟轻轻抬腿开始朝尸体迈进。

  而我,则不声不响地去把那只插在墙上的青铜匕首拽了下来。没想到卖相不好的匕首竟然如此锋利,比画了一下,依然用油布包了没敢往后腰别,而是插在靴子里。

  老钟丝毫没有注意我的这些小动作,他还是很小心地在接近那具长满了蘑菇的尸体,在确定无害之后,老钟用旋风铲轻轻地插进了尸体下面,然后慢慢把匍匐在青铜刃上的尸体翻过来。

  如果说还有什么动作能够表达我震惊的心情的话,那就是我死死咬住的嘴唇了。因为翻转过来的尸体,已经赫然没有了面目,其他的地方都完好如初,只有脸部像是被扒光了一样成为光秃秃的白骨,就在正面,他没有长满蘑菇的地方,依稀还能看到没有完全破烂的特种部队作训服,帆布制作的护肘还带着一个铁锚加上十字剑的臂章。我心里一动,对于一个伪军谜来说,这个标志简直是传说中存在的传奇一样,没想到会戴在这样一个人的手肘上。

  那只手紧紧地扣住了一个青色的玉匣,匣的周围暗纹缠绕,一颗暗绿色的宝石紧扣中间,就在老钟挑开手臂想要把玉匣拨过来时,却突然伸过来一只手臂,紧紧地按住了老钟的旋风铲,那只手臂上,长满了蘑菇。

  老钟好像被电击了一般,脸色顿时变得煞白,我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但就在老钟想要挪开旋风铲之际,那只手已死死地攥住了铲头。

  原本以为已经死掉的尸体,竟然,活了!

  我们已经傻了,因为无论是我还是老钟都不曾想到传说中的战国金尸真的会自己活动,而且就在四只眼睛的注视下,慢慢从地上爬起来。浑身毛茸茸的灰色蘑菇,膨胀得有点儿变异的体形,一只手里扣着造型神秘的玉匣,另外一只手攥紧了老钟的旋风铲,两条腿慢慢地从密密麻麻分布的铜刃里抽出来。他用类似一种昆虫蜷缩的姿势一点一点地把身体抬高,然后猛地松开老钟的旋风铲,用那只看不出来原形的手撑住地面,另一个单手抱住手里的玉匣,就像一个刚刚趴在那里睡觉的人起身看窗外天气一样面对我们——如果他脸上还有肌肉的话,我想这个姿势一定是一个诡异的笑容,可惜现在面对我们的是一张毫无生气的白骨脸。

  就在白惨惨的面骨里面,似乎有东西还在有节奏地跳动,像是胶状的脑浆或者是一种软体的腐肉。

  我们仨,俩人一尸就这样静止不动地对峙着,大概过了差不多有大约十秒,我感觉似乎身边也有东西在动,转眼一看,更诡异的一幕出现了,刚刚死在铜刃上的那只黑猫,四只爪子竟然也在颤动,而且正努力地把斜在一边的头给转过来。等那只猫脸正过来之后几乎把我吓了一跳,因为猫脸正面的皮肉正在摇摇欲坠,而且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努力地突破猫脸表面皮肤的束缚。不大会儿,那只黑猫的脸皮给颅骨里的一个东西活生生地顶掉了,它浑身的血肉好像化成了一堆腐肉,而腐肉在滋养着躯体内部的一个怪物,从猫头空洞的双眼里可以看出是一堆类似于果冻的软体。

  这一人一猫同时把躯体面对了我们,说是躯体面对我们是因为他们的头还扭在一旁,但是此刻,身体正在不断地朝我们迈进,不是走动,而是类似一种虫子的蠕动,那个尸体用一种恶心而怪异的姿势在地上四处游动,所碰到铜刃就会撕裂下来一块块的皮肉。那只黑猫也一样的有样学样,甩着软趴趴的四肢开始在四周乱转。

  很显然,他们的游动似乎漫无目的,但是我们很快就看出来了端倪,因为明显感觉那具尸体的四肢跟身体极不搭配,虽然刚刚对老钟的旋风铲进行了有力地一抓,也怪模怪样地把身体支撑了起来,可明显能看出来,他的四肢跟主干身体很不协调,似乎像是脑受外伤的病人一般,整个动作看起来别扭而生硬。

  虽然是漫无目的地游动,但是这个陷阱实在是太小了,几乎就不怎么费劲,这两个怪物就冲到了我们跟前。老钟没有犹豫,狠狠地用手里的旋风铲抽到了那只冲在前面的猫尸上,但是猛地揍空了,只有一点木茬戳到了那只猫尸,一下把它划拉了出去。

  老钟吃惊地看着手里的旋风铲,只见刚刚被那具尸体划过的地方,金属的铲头已经赫然无影无踪,在老钟的脚下,似乎有一片散落的枣红色铁屑。这么强的腐蚀能力?

  虽然搞不清这金尸怎么有这么大的腐蚀能力,但是依然保持了高度的警惕,两人赶紧后退,和这一大一小保持安全距离。那两只怪物还在原地撒泼,似乎像是离开了水的两条鱼一样四处扑腾,我和老钟都有点儿捏汗,因为我们俩都已经靠到了墙壁上,如果他们再冲过来,我们除非有穿墙的本事,否则,明年今天就等着祭奠我们吧。

  “快看那些铜刃!”老钟这个时候还有心思观察别的。随着他手一指,就看见本来金黄色的铜刃似乎正在飞快地褪去表面的金属黄色还原为原本的青铜色,我定睛仔细一看,头皮一阵发麻,原来那些如潮一般褪去的金属色竟然是一个个谷粒大小的虫子,由于它们覆盖在铜刃表层,似乎就像给那些深色的铜刃镏金一般,而现在它们正用一种潮涌一样的速度迅速地覆盖到了两只正在扑腾的怪物身上,随着爬上这两只怪物身体表面的小虫变多,怪物本身好似也发生了某种反应,就像是清水里滴了一滴墨水一样,金黄色飞快地蔓延覆盖了整个尸体。顷刻间,两只原本令人作呕的腐烂尸体就像是给镀上了一层明晃晃的铠甲一般,在我们手里的荧光棒的照耀下竟然有了黄金甲的感觉。

  老钟有点儿看呆了,半天才讷讷地说了一句:“我总算知道为什么叫战国金尸了!”

  换了装的两具尸体似乎有了思考能力,竟然很像模像样地稳下来,似乎像能够思考一样慢慢地朝我们爬过来,依然还是令人恶心的蠕动。

  老钟用力地掐我一把,指指悬挂在半空的保险绳,我明白了他的意思。从现在的情况来看,这两具战国金尸似乎没有直立行走的能力,而只是依靠某种奇怪的内在动力在地上横着来回爬动,只要我们拽着绳子悬挂在空中,应该就可以躲避两具尸体发疯似的无差别攻击。可惜的是,绳子是绑在墓室顶的夯石上的,周围没有可以依靠攀登的东西,只能拽着绳子,靠臂力把自己拽上去。等我爬上去的时候,老钟已经被逼迫到了墙角边。

  我趴在陷阱边缘朝下看,老钟后面是墙,前面就是那只金黄色的猫尸,尾随而至的是那具无脸的腐尸。我急了,四下一看,瞅见我原来的那柄旋风铲,一把抄过来,就想跳下去。可惜,已经晚了,那具金尸已经一跃而起,像一条飞起的蛇一样,用嘴巴狠狠地咬住了——当我看清楚他咬的东西时眼球差点儿没掉出来——他竟然咬住了前面那具猫尸。

  那具猫尸狠命地挣扎起来,开始拼命地摇摆,可是那具金尸就像一只执著的王八那样毫不松口。就见整个金尸的脑袋都埋进了那具猫尸的肚子里,狠命的咬住猫身上最柔软的部分,在经历了一番挣扎后,金尸的脸从猫尸的肚子里拽出来一团灰色的软体,看上去就像一团肉糊在了金尸的脸上,只见那只猫尸被咬中以后,身上的金色小虫子像失去磁性的铁屑一样纷纷掉落,但是很快就依附在了金尸的身上。

  这时候我才看到,原来金尸并没有用牙去咬那只猫尸的肚子,而是在口、鼻、眼等地方伸出来很多触手,紧紧地抓出了猫尸肚子的软球,很快就把这球体吸成了一个干瘪的皮囊,而金尸的脑袋似乎更大了,下巴几乎都要被脑袋里的东西给撑掉。

  这具金尸似乎在稍稍品味了一下刚刚吸到的美味,又开始朝老钟迈进。

  “老钟,接着!”我把手里的旋风铲扔给了老钟,旋风铲掉落在老钟的脚边,就在金尸爬到之前,老钟手里紧紧地攥住旋风铲,用精钢所制的铲头狠狠地拍击到了金尸的脑袋上,就听见“叮”的一声脆响,我和老钟有点儿傻了,没想到这金尸外表看着像盔甲,这质地竟然也像盔甲具有防护作用。老钟到底反应快,反手一铲就刺进了金尸的脖子里,感情这金尸的表层还真的跟古代的盔甲一个结构,脖子位置是最脆弱的,那只钢铲像切豆腐一样狠狠地插进了金尸的尸体,正在朝前爬的金尸一下就被钉在了地上。

  还没等老钟的笑容浮现,就见那具尸体竟然喀的一下断开了,脑袋一跳一跳地蹦开一边,而后面的身体在经过短暂的无方向意识之后也开始重新确定了方位。一个头身分离的怪物竟然同时开始冲老钟而去。

  老钟刚想拿旋风铲再来一次棒球击打,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旋风铲头又被腐蚀得只剩下了一个木制把手。

  我靠,我彻底晕菜了,抓了一支钢管又跳了下去,铆足力气狠狠地朝金尸的背后抽了过去,就感觉像抽到了一块岩石上,我虎口一麻,钢管直接飞了出去。我虽然使足了力气,可是依然没有起到什么效果,那具金尸依然很死心眼儿地朝老钟爬过去,那只金色的脑袋,也歪七扭八地轱辘着,似乎在寻找什么。

  眼看没有办法吸引住那具怪物尸体的注意力,我心里开始着急,而且开始有点儿慌不择路了,手里能抓摸的东西都朝金尸扔过去。我往口袋里一伸,就把老钟给我的那个獾哨给拿了出来,含在嘴里又吹又跳,希望能吸引金尸的注意力。

  当时我是急晕了,因为那具金尸根本就不是一个有智慧的生物,几乎是凭着一种本能在寻找食物,而我妄想用声音来吸引他的注意力,压根儿就是一种昏招中的昏招。

  可是,令人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那只金尸竟然停止了移动,静止在那里,还有些颤抖。我有点儿不解地看着眼前的场景,看到这种情况心里乐开了花,更加使劲儿地吹那只獾哨。

  事后老钟说我们完全是撞了狗屎天大运,实在是没想到这个獾哨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就在獾哨九幽地狱一般呜咽声音响起的时候,有一只动物迈着绅士一般的步伐从藏身的地方慢慢走过来。

  是那只刚刚失踪的毒獴。面对这具金尸,毒獴似乎看到了一座金山,立刻嘶声大作,猛地扑了上去。请教了老钟我才知道,毒獴和墓獾是远亲,召唤墓獾的哨音在一定程度上对毒獴也有相同的效果,虽然不明显,但是足以吸引毒獴这种好奇心大的动物。

  大自然的相生相克是很有道理的,原本不可一世的战国金尸在这只毒獴的面前似乎有点儿瑟缩不前的意思,那只头和身体竟然同时停下,而且原本膨胀的身体开始了急剧收缩。毒獴围着金尸和那颗头颅转了两圈,似乎并没有急着下嘴,而是仔细地打量了一番,两颗绿豆般的小黑眼睛一闪一闪,放着寒光。

  我也很好奇,这具有着金属外壳一样的战国金尸里面究竟包裹的是什么东西?而且离开本体,那颗头颅一样活力四射究竟是什么原因?这只看起来胸有成竹的毒獴怎么下嘴咬这只金刚不坏之身的金尸?

  就在我猜度之际,令人惊诧的事情发生了,那只大老鼠一样的毒獴竟然撩开了后腿像一只狗一般冲着这具金尸撒起了尿,一股子腥臊味一下子就充盈了整个墓室,这泡尿冲到金尸的身上竟然冒起一阵阵热气,随着热气的不断蒸腾,金尸身上的那层小虫子就像被灭害灵熏倒的蚊子一样噼里啪啦地往下掉落,密密麻麻的,在金尸身边掉落了一层。

  那只毒獴没有丝毫犹豫飞快地扒开了尸体的胸腔,从里面拽出来一个软绵绵的烂肉球,外表是黑褐色的肉体,球上长着十几只吸盘一样的触手。

  看到这个东西老钟竟然失声叫了出来:“混沌虫!”我吃惊地看着毒獴撕咬着这只球体,不晓得这东西是怎么寄生在人的身体里,而且竟然能够驱使身体按照一定的方向去移动。尤其是老钟的这一嗓子,更是让我心惊,因为从他嘴里就没冒出来过好东西。

  毒獴很快就又从尸体的大腿里和腹腔里各扒拉出来四个这样的圆球,并且开始大快朵颐。毒獴天生的耐毒体质似乎就是这种怪物的克星,很快就把脑袋里寄生的肉球也揪了出来。

  老钟挪到我身边的时候,似乎有点儿惊魂未定。看着毒獴撕咬这些怪肉球,老钟一阵感叹:“想不到啊,古人笔记小说里才有的东西竟然在这里也会出现。”

  这种虫子叫做混沌虫,名字取自《山海经》里混沌外貌的描述。混沌取材于《山海经?西次三经》,里面说道:“天山有神鸟,其状如黄囊,赤如丹火,六足四翼,混沌无面目,是识歌舞,实为帝江(起音读鸿)也。”按着这个描述做出来,也就成了我们看到的那个长脚长翅膀的大肉球了。当时人们发现这种形似肉球长有触角能够吸肉化汁的怪球以后,就根据书上的描写把这种虫子起名叫做混沌虫,但是跟书里描写的混沌压根儿是两种东西,因为混沌是上古神物,而这种虫子是战国方士们根据云雾泽里的一种奇怪寄生虫经过炼制而形成的一种害人利器。能够通过人沾染虫卵而寄生在人的身体内部,吸食血肉迅速长大,并且不顾一切地疯长,在疯长的时候需要大量的皮肉,而且这种虫子在生长的时候能分泌两种毒液,其中一种能吸引一种以金属为食的食金蚁,就是我们刚刚看到的那些金属色的小虫子,而另外一种毒液则是各类毒覃的良性温床。

  “所以说,另外一种毒液就催生了尸死覃是吧?”我自作聪明地替老钟推测。“你当什么都能生尸死覃啊,这些菌类的孢子也是事先安排好的,你就没发现,在这具尸体身上不仅有尸死覃,还有其他的菌类吗?”老钟示意我去观察尸体上的蘑菇。

  就在我准备上去的时候,我发觉有点儿不对劲,因为刚才正忙着撕扯混沌虫的毒獴突然开始冲我们龇牙咧嘴,并且一步一步地开始逼近,两颗尖利的黄牙露出嘴外,竟然一脸的凶相朝我们走来。

  随着这只野兽的慢慢逼近,我和老钟都紧张起来——这可是一只以毒物为食的悍兽啊,那么毒的尸死覃被它咬进嘴里也仅仅是被毒到麻痹而已,随即就又苏醒了过来,这对一只在本地区几乎没有天敌的小型走兽来说,所造成的伤害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它和墓獾又同属一系,想起来墓獾,我就想起来现在还躺在床上的小聂,墓獾牙齿所带的毒素想起来都令人色变。

  这只毒獴的名字中又带了一个毒字,想想就能推测出它自身所带的毒素是多么恐怖。可是,现在这只地底世界的悍将,墓穴深处的行者,正龇着自己一对发黄的尖牙,示威一般冲我们走过来。

  我们俩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手里的旋风铲把。失去了旋风铲头的木把和一个扫帚把没什么区别,在见识到刚刚毒獴和野猫的恶斗时快如闪电的动作以后,这个东西现在给我们的唯一作用就是心理安慰,最起码我俩紧张的双手有地方可放。

  虽然老钟竭力地保持镇静,但我从他已经攥得发白的手可以看出,他的紧张一点儿都不逊于我,甚至可能比我还紧张,因为那只毒獴直直地就冲他过去了。那只毒獴就像一只准备袭击猎物的老虎一样,矮下身子,脚步放轻,发出咝咝的喉音,似乎是看到了极大的威胁,而且越接近老钟,身子就压得越低,似乎对老钟有很大的忌惮。

  转眼,那只毒獴就来到了老钟前面约有五米的地方,只要一跃就可以对老钟进行直接攻击。老钟有点儿按捺不住了,两只手攥住手里的旋风铲把,准备狠狠地朝毒獴揍过去。我有点儿不敢看,因为几乎可以预料到结果。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就像是从头顶吹来一阵风一样,一个虚弱但是熟悉的声音及时地阻止了老钟的这个动作:“老钟,千万别动!”

  是老苗!我欣喜地抬头看去,只见老苗正虚弱地半倚在陷阱口,也就是我们的斜上方,他好像使尽了全身的力气,脸色一片蜡黄,嘴巴一张一合:“老钟你可千万别动啊!”他的语气里竟然带上了哀求的成分,而且两眼发着直光,好像在墓地看见了上帝。

  老钟就这么举着一只木棍傻傻地瞪着一对牛眼和面前瞪着两只小绿豆眼的毒獴深情凝望。那只毒獴并没有因为老钟的突然动作而被激怒,反而更谨慎地矮低了身子,仿佛更加惧怕老钟一般。顺着毒獴的视角我扭头朝老钟的后面看去,这一看不要紧,竟然差点儿把舌头给咬掉。

  不知道什么时候,老钟的头顶竟然抖动着一只黄色的犄角,而且一上一下在不停地上下颤动。再配合老钟目前这个举火烧天的姿势,就像是阿鼻地狱里带角的恶魔一般,如果再配上圣堂风琴声,简直是活脱脱的地狱审判图。

  就在我展开风马牛不相及的五千里想象大轮回的时候,谜底终于揭开了。老钟头顶的那只黄色犄角终于在不断的颤抖中升了起来,就在那只角腾空而起的同时,一个差点儿让我晕过去的东西出现在老钟的身后——竟然是一只如拳头大小的蛇头。

  这突然出现的怪物令我当时就失去了语言能力,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去向老钟来描述当前这一诡异的情况。而且这只头顶着黄色犄角的大蛇竟然是通体白玉色,只有两只眼睛如血红宝石一样闪烁着光芒。刚刚我看到的犄角正是那条大蛇头上的标志,也就是说,这只毒獴所警觉的目标并不是我,更不是傻乎乎准备揍人家的老钟,而是老钟身后这条通身白玉一般,有着红宝石眼睛和金黄色犄角的大蛇。

  看得出来,这条大蛇似乎是毒獴的克星,这只毒獴除了咝咝吼叫以外,并不敢再朝前迈进一步,而我在历经了短暂的大脑休克之后,马上反应了过来,这是衔蛇!

  可是这衔蛇的块头与前面我们所见的那些袖珍迷你衔蛇比起来似乎也太让人恐怖了吧,拳头大小的头颅,壮汉胳膊粗细的腰身,珍珠一样大小的红宝石眼睛,虽然跟其他的蟒蛇比起来还有差距,但是这可是衔蛇啊,传说中存在的异物。我们见过的衔蛇,粗不过筷子,长不过两寸,虽然头上有角但是不令人感觉到恐怖,而眼前这条巨型衔蛇显然不是我们所见过的任何一种。

  “别动,你千万可别动啊!”刚刚从昏迷中醒来的老苗显然还很虚弱,只能反复地重复这一句话,他没有机会也不能向老钟描述他的身后现在正升起来一条巨大的带角怪蛇,虽然酷似衔蛇,但谁知道它到底具备不具备攻击性呢?现在两个动物的对峙,顶多算是一种示威,如果老钟轻举妄动激怒了任何一方,都会造成不可估量的后果。

  我觉得,老钟现在还是保持这个举火烧天的雕塑姿势比较合适,心里恶毒地想,让这家伙也尝尝动弹不得的滋味。不知道为什么,面对这种情况,我的潜意识里传来了一种很安全的感觉,这种直觉一定只是个错觉,我告诉自己,因为目前的状况怎么也不能让人感觉到安全。

  就在我胡思乱想之际,老钟终于感觉到身后有些不对劲了,他刚想回头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状况就被我和老苗同时喝止,他只能乖乖地继续保持那个可笑的姿势。可是就在我们俩的话音还没有落地,那条粗大的衔蛇就闪电般地从老钟的胯下钻到了老钟的前面。这么猛的出场也吓了老钟一个浑身哆嗦,还好老同志沉得住气,仍然稳稳地扎着马步双手高举做英武状。

  对手位置的突然变换吓了那只毒獴一跳,直接导致它后退了三步,然后焦躁不安地盯着眼前的这只衔蛇,很快从跃跃欲试变成了直接攻击。毒獴闪电一般扑向了衔蛇的七寸部分。衔蛇压根就没给毒獴机会,一个尾锤就扫了它一个跟头。重新站稳的毒獴似乎还没有估量出来对手的分量,衔蛇就携着风直扑毒獴,拳头大的蛇头一下张开一张血盆大口,直接奔毒獴的头部而去,那只毒獴一回头,头部虽然躲过了衔蛇的袭击但是脖子却被衔蛇牢牢地咬在了口中。

  这电光火石的一幕似乎在哪里见过,我蓦地想起来以前墓獾对付过衔蛇的场面,似乎跟眼前是一模一样,刚脱口而出一句“不好”,就只见那只毒獴一下就扭转过来油黑发亮的屁股,对准衔蛇的头部释放出来一股淡黄色的雾气。我心里暗道:“他娘的,要坏事,这只宝贝衔蛇要死翘翘。”

  我等了半天也没见那只衔蛇被熏晕过去,反而看见那只毒獴一点一点被衔蛇张着大嘴慢慢地吞进了脱臼的大嘴里,只留一条毛茸茸的尾巴不甘心地在衔蛇的嘴角外面扫来扫去。

  老钟此时也结束了可笑的姿势,和我一起爬上去扶着老苗看着眼前惊人的一幕。

  “太牛X了!”我有点儿失神地看着陷阱里这一幕,对于毒獴没有降服衔蛇这一现象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威力这么大的毒气竟然没有熏倒衔蛇?上次那只墓獾可就得手了!”

  “没什么好奇怪的,”老苗似乎精神状态也好了一点,“原因很简单,这只衔蛇太巨大了,而那只毒獴那点儿毒气根本就不足以熏倒它。”原来是这样,看来身材庞大也是一种优点啊。

  只见那只衔蛇懒洋洋地吞咽着那只毒獴,很显然它要找个地方慢慢消化这一猎物,用极其缓慢的姿态慢慢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