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癞蛤蟆爱上了天鹅，这是真的，不是寓言。
当天鹅还是一只丑小鸭的时，没有谁知道她是天鹅。她没有和其他鸭子一起去游泳、觅食。她长着一身和大伙儿并不协调的羽毛，不懂得像其他鸭子那样迈着四平八稳的八字步，早就成了所有人的笑柄。
“嗨，你好。”
天鹅回过头。却什么也没看见。她茫然应了一声：“嗨你在哪儿？”
“我在这里。”草丛里跳出一只癞蛤蟆。
天鹅看看他。虽然这会儿心情不太好。但她还是忍不住笑了。他简直就是一个小丑，比她个头小，皮肤上长着一个又一个疙瘩，眼睛凸鼓着，似乎要挣出眼眶，而且好象是长在脑袋后面一样。她没有见过比他更难看的动物，甚至比不上一只青蛙，青蛙还有一身光滑如锻的皮肤呢。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不和你的姐妹一起玩呢？”他看向不远处。那里，鸭子们正在愉快地戏水，拍打着翅膀，洋溢着欢快的笑声，激起阵阵水花。
天鹅低下头，眼泪流出来：“我只是一只丑小鸭，不会八字步，也没有他们那样扁平的嘴巴和光滑的羽毛。”他尝试着走八字步，却笨拙的摔了一跤。
“其实，你走的步子比他们漂亮多了。”癞蛤蟆眨了眨眼睛，望着天鹅，“你会唱歌吗？”
“不会。”她轻轻应了声。她不敢张口唱歌。每次其他鸭子愉快地“嘎嘎”叫着时，她都只能躲在一边。她的声音和他们不一样。她的声音高亢而尖锐，不像其他鸭子那样沙哑而低沉。
“你不必害怕。”癞蛤蟆毫不在意，“别人都说我唱的不好听，可这并不能阻止我高歌；别人都说我长的丑，可这并不能阻止我快乐。”他鼓足气，唱了起来。
天鹅看着他，突然觉得他蛮有意思。他长得丑，声音也不好听，可他就是比自己强，因为他并不在意别人的看法。她的心跳了一下，莫名其妙的喜欢他。
“你也来一个吧。”唱完，癞蛤蟆咧咧嘴，像个明星般摇晃了一下没有头发的脑袋，两只大眼睛如同灯泡一样望着她。
“我不会。”她忧心冲冲地望了望远处，鸭子们还在“嘎嘎”叫着。
“不要管他们。其实，你的歌声比他们好听多了。”癞蛤蟆鼓励着。
“哦，是吗？你什么时候听过？”天鹅诧异地低头问。
“奥奥……”癞蛤蟆低下头，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局促地的不知说什么好。看着他受窘的摸样天鹅忍不住笑了，心情从来没有这样舒畅过。
“你要是不意思的话，可以晚上来，对着月亮唱是没有人笑话你的，那感觉好极了。”癞蛤蟆鼓足勇气说。
于是，他们天天晚上在一起。在万物收敛激情的傍晚，天鹅对着月亮，对着那一池湖水，自由地歌唱。她的声音很高，常常飘到远处的山间，回音袅袅。癞蛤蟆总是用动情的眼光看着她，眼中有一丝悸动、一丝犹豫和颤动。
天鹅没有留意到，和癞蛤蟆在一起的时间，她学会了歌唱。在湖边，她有时回兴奋地舞蹈。虽然没有观众，只有蛤蟆、天上的明月和静静的湖水，她还是饶有兴致地歌着舞着，自由而欢畅。
日子平淡而静谧，但是有一天，这种平静被打破。
打破他们的平静的是一群远徒者。那是一群天鹅，纤细而修长的脖颈散着雍容华贵的气质。他们高歌时，山谷林间也会回响动听歌声的余韵；他们舞蹈时，水面上如同飘来凌空飞渡的仙女。鸭子们屏息静气，充满敬慕地看着他们。
天鹅是被歌声惊醒的。她还沉醉于昨天晚上和癞蛤蟆在月色下的高歌吟唱。当歌声传来时，她以为是自己歌声的回音，忍不住回应起来。
一时间，所有歌声都停了下来。天鹅听见自己的歌声竟是如此清澈动听，甚至比那些远道而来的朋友的歌声还要动听。
天鹅们报以热烈的掌声，欢愉地跳起舞蹈。她兴奋地冲入他们之中。她明白了，自己并不是丑小鸭，而是天鹅。她的舞步从来没有这样轻盈而美丽过，她吸引了所有羡慕的目光。
天鹅们停留的时间不是太长。对于远徒者来说，命运只是一段旅程，每个落脚点只是一所驿站，是不能阻止前进的脚步的。
天鹅回过头，看不见癞蛤蟆。湖泊对于癞蛤蟆是一个大的国度，而对于天鹅，只不过是生命中一个小小的支点，外面的世界、远方的天空有着太多的诱惑。她太需要别人的认同，需要羡慕的目光，她可不想一直呆在这个湖泊，做一只被人嘲笑的丑小鸭。
终于，她还是跟着这群天鹅走了，开始了新的旅程。
癞蛤蟆其实一直都在，他一直躲在草丛中。从很早开始，他就知道，天鹅迟早会走的。他一直期待着这一天，他心爱的人成为美丽的仙女，得到更多人的认同。他也害怕这一天，因为他会失去她……这一天终于还是到了，他没有勇气去送她，更没有勇气面对。
湖泊恢复了平静，鸭子们还是每天戏水，迈着八字步摇摆着前进。癞蛤蟆还是每天夜里对着月亮歌唱，只是这歌声如泣如诉，让那轮皎洁的月亮也沉入水底，随风漾出一圈圈涟漪。
“砰”的一声枪响，刺破了黎明。刚冬眠醒来不久的癞蛤蟆被枪声惊的跃入水中。当他小心翼翼地往草丛中隐匿时，心脏似乎停止了跳动——是天鹅！
天鹅受了伤，躺在地上奄奄一息。幸运的是，她落在湖泊中央的草丛上，才得以避过猎犬的追袭。
由于气候变化，天鹅又随着队伍飞回这片湖泊。正当他们准备找个地方休整时，被猎人伏击。伙伴们四散飞离，剩下受伤的她，独自跌落在这块他曾经生活过的地方。癞蛤蟆细心地给她包扎伤口，泪水奔涌而出。
“你哭了。”天鹅不由得感到奇怪，“我从来没看见你哭过。”
“是的，我哭了。别人的嘲笑讽刺，都不能使我哭泣，我的哭泣仅仅是因为你。”
“谢谢你帮我止血。”
“但是你现在还没有痊愈。”
“是的，我想我是太虚弱了。如果能吃饱的话，我会恢复一些体力。”
这是一件难办的事情，癞蛤蟆是没有能力去给天鹅觅食的。癞蛤蟆有些气馁，觉得自己不配爱天鹅。
“或许……天鹅低头想了一会儿，犹豫着说：“你可以把你的兄弟青蛙骗过来。”
天鹅的声音很轻，但癞蛤蟆还是吓了一跳。他看了看自己的皮肤，癞疤累累，自己就是给天鹅吃，天鹅都会觉得恶心。看着天鹅虚弱的摸样，他再次流下泪水，没有语言，转身而去。
天鹅静静地闭目躺着，虚弱无力。突然，不远出的草丛中传来一两声低鸣，“呱呱呱”。她睁开眼看去，草丛一片绿绿的，是青蛙，他毫不犹豫地扑了过去，囫囵着吞下。
许久，天鹅感到体力恢复了一些，站起身来。
暮色渐近，癞蛤蟆还没回来，天鹅准备打身招呼后再离去。毕竟，癞蛤蟆的领地并不等同于天鹅的天空，这里还是有很多危险的。
这时，她看见，就在刚才发现青蛙的草丛中，静静地躺着一张刚刚褪下不久的癞蛤蟆的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