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业初期,我有了工作室
大三暑假的一天晚上,我正在为一部网络游戏的技术问题发愁,电邮来件突然出现了“SOS”主题提示——晓莱说她的住处发大水了,叫我火速救援。我和晓莱在大一时学院辩论赛上合作过,这丫头思路有点攻击性,伶牙俐齿,还有些胡搅蛮缠,当时觉得她属于难惹的女生。这个求救的邮件让我愣了片刻,抄起工具就跑了出去。
晓莱以她的个性采用了特立独行的方式,在校外租了一套房子,过着逍遥的生活。这天的雨好大,我连滚带爬奔到她租的公寓,再攀上六楼已经上气不接下气。晓莱正在厨房折腾着,看上去是在对付冒水的水管,可实际是站在“瀑布”下抗洪抢险。我立即投入到奋战之中,费了好大的劲,终于把故障排除了。屋里的水已经积到了脚面,楼下的邻居开始砸门。这里泡了水,人家肯定成了水帘洞。晓莱一边给邻居作揖,一边指挥我掏水。又干了一个多小时,累得我险些趴到地上。
出租屋安静下来了,我和晓莱像是刚从河里捞上来,特别狼狈。晓莱不好意思地笑笑,拿来她两件相对宽大些的衣服,示意我换上。我赶紧往外推:“该回去了。”晓莱的表情有一点无奈:“这样让你回校,恐怕不太合适……”说着,她让我看楼下,倾盆的大雨已经使马路成为汪洋。晓莱迟疑着低声说:“这么出去,万一掉沟里怎么办?”
其实,这么晚了回去,能不能进校门还不好说。住在一个女同学的出租屋中,在这样一个特定条件下的夜晚,似乎已别无选择。晓莱让我睡在卧室,她睡厅里,而我执意把冰箱包装纸板铺到阳台上,穿着湿衣服躺下了。前半夜,我冰凉的身体一直在连续、剧烈的喷嚏中震颤着,后来迷迷糊糊睡着了。凌晨5点,我蹑手蹑脚溜出阳台,想趁早逃回学校。没想到,晓莱已经站在门厅守候:“不辞而别?是不是担心我吃了你?”说着,她扳着我的肩膀,把我按在餐椅上,看到了一杯早餐奶,还有一只煎蛋。我了解晓莱的性格,如果拒绝,她可能会把煎蛋扣在我头上。吃完后,晓莱又朝我嘴里塞了两片感冒片,说是预防为主。
这是我和晓莱交往的第一个回合,绝对没有设想我们之间会发生什么故事。因为我不相信自己紧张、单调的生活,会滋养出爱情的成分。
大学时期是梦想泛滥的四年,我在大二的时候就开始涉足网络游戏策划,从C++程序语言和Diret3D基础学起。10个人的宿舍间拥挤不堪,我住上铺,在1×1.9米的木板床上,靠墙的是电脑。没事的时候,同学们要么去球场,要么去花前月下,只有我一个人和电脑拼命。坐在床上工作,头几乎顶到天花板,有一点空中楼阁的味道——我要做一个网游策划师,在大学时期就给自己创建一个事业平台。所以,我几乎把所有的钱都用在网游上了,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消费,当然也没有什么情感生活的想法——你跟女生出去,请人家一杯可乐就得3元钱,可我早已把这几元钱列入买10张空白光盘的计划了。
2004年8月初,在晓莱的出租屋中做了一回水管抢修工,本以为我和她不会再有交往,没想到半个月后的一个傍晚,她又发来邮件:诚邀网游策划考察工作室,地点:你曾经奋战过的地方。晓莱就是这样一个人,喜欢搞些莫名其妙的东西捉弄人。既是莫名其妙,何必认真呢?见我没理她,晓莱第二天就来兴师问罪,敲门的声音就像要拆门,进来张嘴就是:“凭什么你不回复?”我不想跟她吵,只好说:“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晓莱一脸怒气:“到地方你就知道了。”然后不由分说拽着我到了她的住处。
被晓莱牵着从客厅走到里面。这套出租屋已经大变样,被分成两个功能区:晓莱的卧室是“生活区”,外面的厅像“工作区”,摆上了一张L型连体工作台,旁边是一组书柜和网格架……我呆呆地看着,终于明白了晓莱为我设置了工作室。此时的晓莱轻声说:“谁让你是个狂热的创业者呢,让这个地方成就你的梦想,好吗?”
这就是晓莱,可以咄咄逼人,还可以用心良苦。我想了三天,答应与她合租这套出租屋,进驻工作室。
创业激情,现实面前不堪一击
坦率地说,这个工作室给了我莫大的诱惑,相对于男生宿舍的“空中楼阁”,具有无与伦比的优势。这也是我来到这里的惟一理由。“搬家”那天,我在靠近走道的地方,挂上了一幅大的拉帘“男女分区”,这样我可以在里面工作睡觉。房子的月租金是1100元,不靠施舍,我坚持各拿一半。晓莱说可以免费供我吃饭,被我谢绝了。吃她的饭,有点“吃软饭”的意味,“合资”共餐,我肯定拿不出那么多钱跟她一起天天美食,她是一个董事长的女儿,我跟她怎么拼得起?
合租了一段时间,我明显感受到晓莱的攻势。比如:正当我为网游的一个BUG难题烦恼时,她会把一杯温热的咖啡摆到我的案头;子夜时分我还没休息,她会睡眼惺忪地出来看我,然后到厨房,笨手笨脚地弄出一盘鸡蛋沙拉,不吃都不行。可是,你吃的时候,她并不回去睡觉,而是端坐在我面前,两只手托着腮,含情凝视着我狼吞虎咽……类似于这样的细节,晓莱几乎每天都在制造,也让我的心在忙碌中时常涌起一点温暖。
不过,面对她的热情,我从来没有回应过。在此之前,我和其他两个男生组织了网游创作班子,曾经那么好的局面,因为他们先后恋爱,无暇顾及我们的创业主题,这个团体只延续了半年时间就土崩瓦解,只剩下我一个人单打独斗。所以,我一直坚守一条铁律:事业成功前绝不恋爱!
从2004年8月底开始,我和晓莱“隔离”着“合租”。每月25日交房租,为了尽量避免与她接触,我把钱卷好,用皮筋绑在她居室的门把手上,而且不再接受她的咖啡和沙拉。合租初期,晓莱更多地是扮演一个“主妇”,而当我“觉醒”后,她好像突然失去了角色。我不是所谓绝情的人,因为自己从来就没有把情感引进生活中——我只想创业,用实现的价值交纳房租,可以为自己积累自信,别无所求。创业加情感,是患得患失,我一直这样认为。
然而,几乎所有同龄人的创业梦想都饱含了激情,而现实却相距甚远。到了2004年12月,我策划的5部、总共107级的网游没有换来一分钱!我给网站发了无数电邮、传真,还跑去面谈。人家告诉我,你的作品还没到被采用的水平,也许应该考虑提高设备的性能了。
我知道,网络游戏策划、制作需要高端的设备。自己那台老掉牙的电脑,不可能设计出美妙的Dimension(多维空间)意境。我好比就是一个铁匠式的作坊,想用一把榔头打造出一部F1赛车,无异于痴人说梦。可是,屡战屡败的我不可能再伸手向家里要钱了。没有钱再交房租,又因为已经退掉了男生宿舍,我已经无路可走。后来,总算争取到了一个做简单卡通短片的机会。第一笔酬金,交了房租之后只剩下30元钱。我可以吃价格低廉的饭菜,可毕竟也需要一点钱啊。那些日子,我每天只买3个馒头,分成一日三餐。越是夜半时分,饥饿感越强烈。那天夜里,我饿得心慌,在激烈的思想斗争后,君子的“尊严”慢慢被压了下去,自己劝自己,要不就现实一点?然后溜进厨房,担心煎鸡蛋弄出动静,端详了半天,只好抓了一捆干挂面,就着一只西红柿往下吞。断裂的挂面在我的口腔中变成了密集的“牙签”,好难受!
厨房食物“被盗”,看上去晓莱没什么反应。第二天夜里,我又进了厨房,在案板上居然发现了两只鸡腿。接下来的一天夜里,我再次推开厨房门,忽然发现门口的瓷砖上,贴着画有指示箭头的纸条,箭头把我指向了微波炉,里面放着一碗羹和鱼排汉堡。我立即明白了,晓莱已经知道我偷吃,放上丰盛的夜宵“钓鱼”呢。夜深人静,没有人注视,但我真想狠狠地抽自己的嘴巴,我有多么的汗颜!转身准备出来,突然发现晓莱已经无声地站在厨房门口,一脸关切地望着我。怎么形容当时的窘境?我难堪极了,不顾晓莱的劝阻,疯了一样跑下楼去。
爱情助力,我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这是我长到22岁第一次“离家出走”。出了楼栋口,才意识到没有能去的地方。冬天的夜空清澈而宁静,我在狭长的小街上茫无目的地奔跑着,想我曾经创业的誓言,而窘迫的现实生活,犹如一块巨石让我难以攀越。跑累了,我瘫坐在路边,在急促的呼吸中抽泣着。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我进了一家排档,用仅有的一点钱买了一碗拉面。看着面条,我恍惚感觉这些条状的东西或许能编成一根绳子,用它来结束自己的梦想。
就在这时候,餐桌上多了几样菜。我的心一紧,直觉告诉我,无需抬头看,一定是晓莱到了。我先看到了穿着拖鞋的脚,执拗的晓莱还穿着睡衣就追我到了这里!我的心,被什么强大的外力撞击了,泪如雨下。我抓着她冰凉的手,酝酿了半天用哀求的语气说:“你会被冻坏的,我们回去吧!”潸然泪下的晓莱给两个杯子倒上酒,轻轻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凌晨时分,我和晓莱相互搀扶着回到出租屋。呆呆地坐在“工作室”,大脑中一团乱麻或是一片空白。当我准备上课时,晓莱在里面轻唤我的名字,这才知道她已经发烧。
晓莱病倒了,让我分外内疚。我要送她去医院,她喃喃地说:“还是吃药吧……”我用保鲜膜鼓捣了一个冰袋,轻轻敷在她的额头降温。没想到,晓莱伸出手揽住我的肩。我的心绪,在这一刻很复杂,但没有挣脱。两个人的额头贴得很近,中间是冰袋。晓莱说:“我们之间,没有什么不能溶化的。你说,是吗?我喜欢你,可是面对你的拒绝,这种喜欢就变成了掠夺。我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不过,我还是要送给你两样东西的。”
晓莱很快康复,在周末打开了留给我的悬念。一样东西是20多本有关世界历史、地理和奇幻的小说,让我通过看书来拓宽网游策划的设计思路;另一样东西是一张“一卡通”,里面有7万元存款,用来添置设备。
特立独行的晓莱,又抛出了这么一组“重磅炸弹”,让我不知如何是好。实话实说,这笔钱对于一个在夭折边缘挣扎的创业者来说,是一根救命稻草,你可以拉着它攀爬上来,见到升腾于地平线上的阳光。可是,如果我继续失败了,拿什么来偿还这笔钱?晓莱的这个想法,与她创立工作室异曲同工,是对一个懵懂时期的创业者的拯救,这个人,是她喜欢的一个男生。可我真的不想现在进入恋爱程序。
苦思苦想了两天,我草拟了一式两份的《爱情抵押协议书》。大致内容是:我向晓莱借款7万元,将自己的情感归属抵押给晓莱,绝不移情别恋。在正式的网游作品被网站采用之后,进入恋爱程序。对我的“创意”,晓莱只好无奈地答应了。
2005年1月,我购置了两台中控高配置电脑、应用软件程序、高分辨率数码解析终端系统,准备大干一场。经过3个多月的奋战,我策划设计了一个36级的网游作品,自我感觉内容还是不错的。试运行那天,我和晓莱激动地开启了初始程序。可是,又是一盆冷水泼过来,游戏的级与级之间存在严重的不合理转换程序,经常造成运行终止。
面对又是一个夭折的废品,我茫然地看着晓莱,这是我与她合租以来,第一次流露出无助的心态,这种心态很快就蔓延成了一种崩溃心理——或许做一名网游策划,真的此路不通。似乎一下子失去了支撑,再加上长时间的劳作,我病倒了。晓莱安慰我:“你先休息,也许我能帮你。”她执意带着游戏到了一家小网站,有偿租用了一个站点,不为别的,只求得到一些运行点击率。
晓莱的这个办法取得了意想不到的效果,一些BUS高手们在网上留言,指出了这部游戏存在着哪些实际操作问题。晓莱把这些意见整理汇集,终于出台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既然“连续剧”式的游戏存在技术问题,为什么不把它改造成“系列剧”式?既可以绕开难题,又能“开创”一种游戏形式。
一不留神,晓莱成为了指点迷津的老师。按照这个创意,我对这部游戏进行了一系列技术调整,顺利通过了网站审定。
2005年6月,我得到了第一笔网游策划酬金。想到从晓莱那儿借的7万元“窟窿”等着去填,我赶紧开始还钱。晓莱嗔怪说:“装傻呀?是不是该履行你的协议了?”我恍然大悟,真的该和晓莱恋爱了。后来在她的诱导下,我把这笔收入设立了“婚恋基金”,晓莱嚷嚷着今后结婚时,要好多好多的玫瑰。
金钱与爱情是否矛盾?我的经历证明,两者本可以相互支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