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敬明:小时代大野心

  我只生活在上海,我只能记录这其中的一部分年轻人,用这个小团体折射出这个时代……

  他现身的时候妆容精致,身上那件简约的黑色套头衫的领口露出乳白色衬衣来,配一顶同色系的黑檐帽。你刚想回应他一个笑容,却发觉人家的视线已擦过你投射在墙上的镜子中。他收回目光,告诉你这还不算装扮完毕。“今儿我没来得及做头发,所以戴了帽子。”

  郭敬明,跟他贴在博客里、杂志封面上那些个人照片一样的、活的漫画美少年。在那些堪称精美的图片里,他的造型推陈出新,出现频率最高的两个表情带着强烈反差:狡黠,失神。少男少女们在内心尖叫着晕过去,时而相信将被他守护,时而认定有责任掏出零花钱来守护他。

  按照截至2009年11月底的中国作家富豪榜的统计,郭敬明在2009年有1700万元进账,比2008年多出400万元。他成名七年来,只要出书,其销量就排国内畅销书排行榜第一。他搭建了《最小说》平台,拥有一个能持续赚进钞票、且貌似可不断外延的商业模式。

  “他是一只凶猛的商业潜力股。”出版人路金波说,“这样下去,今后出版界10年的首富都会是他。”

  26岁的首富

  上海静安区的紫苑行政公馆,是一所绿意酽酽、守卫森严、奢华精致的宅郏正符合少男少女们对一所青春造梦工场的想象。郭敬明创办的柯艾文化传播有限公司进驻这里刚满六个月,此前,这里是他的自有住所。

  但主人又决定把公司搬走。“这边太小了,2010年公司规模要翻一倍。”2009年,郭敬明在建筑大师安藤忠雄设计的上海国际设计中心买下了足足一层楼。“在上海总共五六套吧,加写字楼。”他如此轻描淡写他的固定资产,同时,这位26岁的董事长不掩饰对财富新一轮追逐的雄心。

  是的,他很好胜。在文学富豪榜榜单刚出来时,他蝉联了两届的作家富豪榜首座被童话大王郑渊洁夺去。郭敬明对媒体说“其实2009年我还是应该第一的,榜单还没有把我12月出的《小时代2.0》收人算进去。”

  他不容许“郭敬明”三个字给外界以褪色的错觉。“‘郭敬明’这个品牌,我是出品人,也是经纪人。”定义简洁明确。

  但市场对这个品牌的非议从没停止过。从抄袭到炫富,到被王蒙荐入作协,到地震中捐款数额的真实性。“以前我面对负面信息会特别伤心,但后来发现新闻没有好坏之分,它的作用只是让更多人记住你的名字。所以现在我也不太在乎,我们也需要跟媒体互相来借力。这变成周瑜和黄盖的关系。”郭敬明说。

  外界的非议甚至变成他向前的原动力,你能从他对工作的玩命中嗅到负气的意味:他每天工作近20个小时,做杂志,写小说、接通告、吸收大量信息,并思考未来两三年的规划。长江文艺出版社副社长黎渡经常在网上收到郭敬明前一天深夜给他的离线留言,或是一些新想法,或是一些有价值的网址链接。

  “我从来不会去回应一个新闻。骂人那些人把时间都浪费了,再回过头来怪别人为什么有钱。”

  在大时代赚一个“斜字

  “机遇、勤奋、智商,这三者共同造就了今天的我。我觉得自己在出版界是很神奇的一个人。”郭敬明夸起自己来毫不含糊。他赶上了中国青春文学开市的好时机。借助《萌芽》杂志举办的“新概念作文大赛”平台,他成为春风文艺出版社的签约作者。2004年,他牵头成立杂志书《岛》的工作室,向春风文艺出版社提供内容。

  2006年8月,他结束与春风文艺出版社的合作,转而跟长江文艺出版社合资设立上海柯艾文化传播有限公司,郭敬明占控股权,并出任公司董事长。两个月后,双方合作策划的青春杂志《最小说》在柯艾平台上问世。

  承载尖锐的社会矛盾、反映人性、研究人类社会发展的结构状态,这些沉重的题材不是郭敬明的菜,他无力驾驭,也没有兴趣。他自比为商业片导演:“如果我是一个导演的话,可能就是好莱坞商业大片的导演,我拍的是《2012》,我要票房、要好看的视觉、要特别精彩。我不会去拍文艺片、纪录片,去反映屠杀、反映种族歧视。”

  郭敬明的野心是:在这个风云变幻的大时代里赚一个“斜字。2008年出版小说《小时代1.0》时,他就坦率地对媒体说:“我写不了整个中国,因为我不了解,我只生活在上海,我只能记录这其中的一部分年轻人,用这个小团体折射出这个时代。”

  他推崇享乐主义,文字中布满浮华。在一片“带坏小孩”的指责声中,他挥霍得一如既往,往自己身上招呼各种大牌得吓人的Logo,再拍照挂在博客上。郭敬明说:“这是自我价值实现的一种方式。享乐不是一件羞耻的事情。我自己的人生当然要怎么开心怎么过,一辈子如果赚那么多钱又不花,那还挺荒谬的。”

  跟郭敬明自己的作品一样,开放式吸收青春题材稿件的杂志《最小说》的定位也带着最浓厚的商业目的:放大十几二十岁的青少年心中的轻欢浮愁,浓墨重彩地讲述与他们同龄的虚构人物悲虐的身世、情感与成长变故,佐以华丽的辞藻。

  未来企业家

  虽然一直在言行、打扮和心态上刻意延缓“衰老”的过程,但郭敬明确实在远离校园,而这恰恰是他最重要的目标市常他在2008年出版的《小时代1.0》的销量已经比不上2007年自己的纯校园题材作品《悲伤逆流成河》。

  郭敬明很快意识到,作为一个畅销书作家,巅峰也不过就是销量几百万册。作为一个企业家,无论是做杂志、文化出版还是实业,发展空间要比作家大得多。后者是一条可持续的生财之道。

  2006年成立柯艾文化后,郭敬明开始用更多精力来运作公司和塑造品牌。他承认,现在阅读商业报刊的时间已多过了文学杂志。他用《最小说》平台搜寻国内有潜力的青春写手,以公司名义跟他们签约,并出版了他们的十多部作品。在各个写手的宣传期,郭敬明不遗余力地在自己博客上为新人们造势,带他们参加访谈、签售和电视综艺节目。

  趁着“郭敬明”品牌还在黄金期,郭敬明希望模仿好莱坞编剧协会与制片商的关系,用柯艾文化建立一个真正的作家团队。这个团队除了给日常的杂志提供内容、独立出书,还可以承接剧本等内容产品的定制。

  2009年,郭敬明以《最小说》为平台举办了“The Next-文学之新”全国新人选拔赛,吸引了六万多名选手的近15万篇参赛稿件。从中选出有潜质的选手,与其签长达数年的合约,并对其进行商业化包装。萧凯茵,这位第一届TN大赛的最终获胜者,在自己博客里写道:“我所成就的,到底是别人的梦,还是自己的梦?”




  在郭敬明的构想里,类似的圈人运动将帮助柯艾形成循环垄断。“如果你是个年轻人,你想变成名作家,就只能从这个品牌出来;如果你不在我这个公司品牌里,你就出不来。”他希望自己到了一定年龄后,致力于开发跟自己同龄的市常“因为跟随我成长起来的那批读者,他们从小看我的东西,在生产他们那个年龄需要的产品时,我依然有一个品牌的优先权。”

  “你不一定懂得所有的东西,但是要懂得跟最好的人合作,那就会一直成功。”郭敬明说得发自肺腑。成长之路上,他一直在借助最强劲的外力。

  跟最好的人合作的价值不单在于获得最好的资源,还能听到最好的课。在春风文艺出版社,郭敬明得以窥探图书出版业的市场定位、印刷发行、营销等下游环节。签约天娱传媒,他又发现了自己的内容产业的全新外延价值。而在最新也是最密切的台作者长江文艺出版社那里,他又意识到拥有渠道控制力的巨大利润空间。

  郭敬明的新企划里的一个产品是有设计感的笔记本、笔等文具。为此,他已有意识地在自己的小说里鼓吹物化的生活方式,《小时代》里就埋伏着众多“可变成实体”的生活用品。

  “当我去贩卖一种生活方式的时候,可能要开全国连锁书店、生活用品店。我要把终端抢到自己手里。”在郭敬明的规划里,《最小说》的限量发售,柯艾作家团队的签售等诸多营销方式可以在未来的柯艾门店里进行。

  在被问到“你觉得一个企业家最重要的品质是什么”时,“强势!”郭敬明的回答听上去如同莎翁笔下装疯的哈姆雷特谈论自己雄心时的那段经典台词——“即使是陷在果壳里,我也可以自命为一个拥有无限空间的帝王。”

  柯艾公司是只有13人的小团队,郭敬明在其中是绝对的权威。“在你的公司里,你一定是帝王般的强势,没有人能违抗你的命令,没有人能左右你的决定。像比尔·盖茨,或者乔布斯,其实他们都是中央集权得不得了。包括在盛大,除了陈天桥谁都不重要。外界一提到他们企业,就只有这一个领袖,绝没有第二个。你就要有这样帝王般的气势才行!”

  这位年轻的文艺商人说完这段话后,再度扭过头去,用赞美的眼神打量了一下镜子中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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