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杰尼,是在35年前,在我上中学的第一天,那时我才13岁。接下去的6年里,杰尼和我每周都会通一个小时的电话,还经常共同度过周末的晚上。每当与男孩子分手,我们就会在一起狂喝土豆汤,把我们的忧伤和汤一起喝掉。在老家乡下的房子边,我们曾一起疯闹,大骂芝加哥的西部,在万圣节的夜晚,我们坐在艾勒·凯波尼(是芝加哥有名的诈骗钱财的人)的坟墓上,披着毯子一起仰望星空,我们谈论各自的梦想,互相倾诉心底的秘密。
杰尼梦想到百老汇的舞台上演唱,我梦想写自己的小说,“为什么我们不两个一起都实现呢?”杰尼当时的玩笑话似乎还萦绕在耳边。
随着中学生活的展开,我成了学生会的干部,并且因为成绩优异而交了许多朋友。杰尼呢,她则选择了低调的生活,从不在学校里引人注意。但对我来说,她就像是我口袋里的天使一样,我从没遗弃过她,也从没排斥过她。其他的人难以理解我俩的融洽,因为我们的性格和表现看上去是那么的对立,但是我们就是那么好。
我俩都不是那种被父母特别溺爱的孩子。杰尼的父母每天忙于工作,而我的父母也是一样,没有精力听我讲学校里的事情,虽然妈妈总是要保证我穿着得体—她要我成为最漂亮的女孩(也是最瘦的)。
杰尼和我持久保持着仅属于我俩的小圈子,甚至到大学都没有被破坏。我们上大一时,杰尼意外地怀孕并生下了一个女儿,这让我们不得不分开,杰尼搬回了老家,而我的母亲给予了她经济上和感情上的支持。
但不幸的是,我母亲终于还是没有当成她自己孙女的祖母。不久,她就染上了绝症,在医生宣布她只剩下几个月的时间时,为了让她能看见女儿成家,我匆匆找了个男人结了婚。这段婚姻也仅仅持续到大学毕业,之后,我回到了家乡找了份工作,开始支持我的弟弟上高中。
这样,我和杰尼就又在一起了,但是这次多了个小宝宝坐在车的后排座上,我们无论去哪都带着她。
但是一件事情却把我们分开了。那是在我25岁的时候,我开始在威斯康星州的一家报纸工作,时常要每天早晨5点就起来面对一天的挑战。繁忙的工作使我不能经常回家,也不能有足够的时间陪杰尼了。而恰恰就是在这个时候,杰尼深爱的父亲被查出患有癌症,在杰尼最脆弱的时候,最需要我陪伴的时候,我没能伸出手。一切都因为我没能出席杰尼父亲的葬礼而爆发,我永远无法忘记杰尼那哀怨的眼神和最后跟我说的那句话:
“你背叛了我。”
我道歉了几千遍,在杰尼公寓的门外,在信里,在卡片上,反复请求杰尼的理解和原谅,但是,倔强的她再也没有原谅我。
当我再次结婚时,杰尼没有出现;当我深爱的大儿子出世时,本应是干妈的她也没有出现;而当我的第二个和第三个儿子出世时,杰尼还是没有出现。
但是,当癌症降临到我的丈夫的身上时,杰尼终于出现了。我们没有谈论我们的友谊上的裂痕,我那时正承受着那种似乎是来自地狱的悲伤,也许正如杰尼数年前所遭受的痛苦一样,而一看到杰尼,我情不自禁地抽搐起来,因为感激,更是因为安慰。
我们又恢复了孩童时的电话粥,一起共度时光。当其他人给我挫折,说我妄想时,杰尼告诉我要坚定向前,在丈夫去世一年后,她鼓励我勇敢尝试去写自己的第一部小说,而不是随便找个工作,“你能行的”。
最后,我的小说,《深深太平洋底》,成为了畅销书排行榜的第一名。杰尼兴奋地为我庆祝,而这是在我失去丈夫的两年之后。后来,杰尼拿到了大学文凭,并顺利地成为了一名和音教师,终于有机会走上舞台甚至广告片时,我也兴奋地为她庆祝。
当杰尼到了40岁的时候,她的腿染上了玻她不能再出去工作了,但是她从未放弃努力,她开始服用药物,尝试各种各样的治疗,但是病情不见好转,却一天天地恶化下去。终于,病魔夺去了杰尼说话的能力,杰尼患了肌肉萎缩硬化症。
我们对病情还是比较乐观的,因为虽然这种病感染女人的几率要高于男人,但是,当它发生在女人身上时,往往没有那么严重,许多老人感染了这种病却能在轮椅的帮助下活到90岁。
4年前,我突然意识到,我最深爱的朋友,梦想站在百老汇舞台上表演的朋友,却从未看过一场百老汇的演出。所以我们一起去了,杰尼拄着拐杖,穿着与我一样的影迷衬衫。当听着主角唱起他的梦想,我的心绪完全翱翔于音乐之中了:我要为我俩的故事,为杰尼写一本小说。
去年春天,我的新书出版了,在华盛顿特区,我们搞了个签名售书仪式。在悠扬的“依靠我”的旋律中,我抬头看到我和杰尼的照片,我的头依靠在杰尼的肩膀上,主持人在念着杰尼写给我的一封信:“我们是一辈子的朋友,当她知道我患上了病,她第一个坚定地跳出来,和我一起与病魔战斗,对于我来说,她不仅仅是朋友,她更是我的心!”
杰尼说的话又何曾不是我的心里话呢,我们一起走时,杰尼需要依靠在我身上,但是我又是多么需要依靠她呢!当我遇到了问题或困难,又有谁能像她那么了解我,明白我呢!
此时,她依然在那里,在我身边,这让我无限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