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感觉屋里有人站着,心中一惊,仔细观看,肥佬和他老婆两个人满身是血站在房中,肥佬口里不停地对我说话,我听不清楚,凑过去听了半天只听清两个字:"快逃。"
我大惊失色,猛地醒来,原来是做了噩梦。看了看表是深夜十一点半。回想适才的梦境,越想越是担心,拿起电话打给肥佬,他的手机没有信号,宅电无人接听。
懦夫在死亡来临之前已经饱尝死亡的恐惧,勇士在死亡之时尽情地享受死亡的滋味。
我再也睡不着了,焦急地在屋里走来走去,只盼着天快点亮起来,然后马上去找肥佬。在天津这些日子里,我做了几个梦,每一个梦都与真实发生的事件有联系,难道今晚的梦……想到肥佬夫妇可能已
遭不测,只觉五内俱焚,真想用自己的生命去代替他们。
这时听到身后窸窸窣窣的有响动,转身看去,墙角的老式梳妆台上的镜子晃了一下,我走近细看,又无异常,心中纳闷。突然从镜子中伸出一只手,紧紧地掐住我的脖子,随后从镜子中爬出一个人来,
我脖子被掐住,呼吸困难,但是对面前发生的事仍然瞧得清清楚楚,爬出来掐住我脖子的正是老冤家黄衣女鬼。
黄衣女鬼没有眼睛,只有两个旋涡一样的黑窟窿。掐住我的脖子的那只手并未用力,她用两只黑洞洞的窟窿对着我,一阵怪笑,狰狞无比,犹如一阵黑雾般转到我的背后,骑在我的肩上,两只手掐住我
的脖子,随时都能掐死我。她似乎是要我仔细品尝恐惧为何物,两手掐住我的脖子,却不用力,只是在我肩上冷笑。
她每笑一声,我身上就多长一层鸡皮疙瘩。我的楠木数珠已毁,心知今日必然无幸,事到临头,反而不再觉得害怕。我最牵挂的就是肥佬夫妇,便问黄衣女鬼:"你是不是把肥佬杀了?"
黄衣女鬼仰天打个哈哈,开口说道:"今夜你必死无疑,我就让你死得明白一些,不要做个糊涂鬼。不错,是我杀的,我生前被龙虎山的狗道人活活扒了皮,在幽暗无比的地下被钉了五十多年,如今终
于得以回到世间。我要杀人,杀很多人,让你们都知道我的痛苦,我最先要杀的就是来过这楼里的人。那个死胖子到医院去接老婆,我在他的车里等着他们,等车开到一半,我现身出来活活地掐死了他
们两口子。嘿嘿,那个胖子临死的时候屎尿齐流,叫得好像是宰猪一样。"
我听到肥佬确实已经死了,眼前一黑,感觉嗓子发甜,可能是要吐血。我心中的难过和愤怒把恐惧驱赶得无影无踪。我心想:很多人因我而死,包括我最好的兄弟,今日若不能为他们报仇,就算逃得性
命,活在世上也没什么意思。
我又问黄衣女鬼:"刘师傅父女也是你杀的吗?"
黄衣女鬼答道:"我几百年来杀人逾万,这几条贱命算得上什么,只不过你来这间房子的第一夜,我想杀你,被你脖子中的佛珠伤了元神,多亏我妹妹抓了这楼中的一个女孩给我吸食精血,恢复元神。
若不是我受了伤,也容不得你活到今天。"
我见这么多人因我而死,当下心如死灰。
黄衣女鬼接着说:"你小子的这班朋友,当真是罪大恶极,竟然敢擅自挖出我的尸体,还想运去火化。我白天不能出来,险些就被尔等挫骨扬灰了。可是你没料到,我妹妹的徒弟也是警察,他把我们姐
妹的尸身偷了出来,哈哈哈哈。"
我心中大惊,暗暗为廖海波担心。心里盘算着如何想个办法,能在我被杀之前把这消息告诉老哥,提醒他小心警察中沈老太太的徒弟。
我站起身来就往门外走,黄衣女鬼骑在我的肩膀上笑道:"你以为跑出去就能逃得小命吗?"
我说:"这间房子是你以前住的,我不想死在这里。"
黄衣女鬼只是冷笑不止。
我心中暗想需要跟她说话,引开她的注意力。于是对黄衣女鬼说:"你妹妹沈老太太被我老哥一把火烧成了灰,你知道吗?"
黄衣女鬼说:"你们烧的那张画,是我妹妹用仙法留在画中的影子,我那老妹子仙法神奇,岂是你们这几只小小老鼠能杀得了的?哼哼,真是不自量力。"
我又问黄衣女鬼:"大姐,你能不能留下我这条小命?我怕得要死,心脏病都快发作了,你不用动手,可能也活不了几天了。"
黄衣女鬼说:"无论如何不会再让你见到明天早晨的太阳,现在我不杀你,是为了仔细看看你临死前的表情,我最喜欢做的事就是看着死到临头的人。紧张、憎恨、恐惧、哀怨,这些人类心中的负面能
量,真是世上最美最美的艺术品。哈哈哈哈哈哈!"
我心中大骂:死鬼,和你那个死妹妹一样都是这么狂妄。
我嘴里和黄衣女鬼说话,脚下未停,越走越远,只觉得肩上的黄衣女鬼越来越重,两条腿也开始酸软发麻,每走一步都很沉重。
黄衣女鬼见我并不怎么害怕,折磨我的兴趣大打折扣,怪眼一翻说道:"再走下去天都亮了,我看你也别挑三拣四了,赶上哪儿就是哪儿了,咱们不等了,现在就要掐死你。"
我又向前走了两步,口中答应:"好,咱们不等了。就是这里。"说完话,我身体向后猛地转了一百八十度。
黄衣女鬼问:"你小子折腾什么?跳大神吗?"
话音未落,从黑暗中伸出无数的巨大怪手,抓住了我们俩的身体,向后就拉。黄衣女鬼大惊,嗷嗷怪叫着想挣脱这些怪手,但是毫无反抗的余地,就如同一只黄衣小鸡一样。不到两三秒的时间我们就被
抓进了无边空虚的黑暗之中。随即一切都归于平静,胡同中静悄悄的,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两天以后,在北京火车站的出站口,站着一个女孩,她焦急地等待着什么人,不停地看表,隔一段时间就拿起电话来,但是始终都打不通。她从早晨一直等到晚上,还在那里苦苦地等候,她有一种直觉
:她等的人永远不会来了……
爱因斯坦曾比喻道:"用一个大圆圈代表我所学到的知识,但圆圈之外是那么多的空白,对我来说就意味着无知。"所以,知识越多,圆圈越大,人们无知的范围也就越大。知识是有限的,而未知却是
无限的,所以从这个意义上说,无论是对宇宙还是自身,人类的认识都是渺小的,未知是永无止境的。
如果不是经历了那件事情,我也不会深刻体会到未知世界居然是如此的可怕,而且自那件事情之后,我始终坚信,无论是追溯之前还是展望其后,都没有什么比它更能让我感到毛骨悚然的了!
事情发生的时候,我正处在有生以来最不如意的一段时期,所以这件事情的发生,真实地让我感受到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人生窘况。
我曾经供职的单位,位于上海远郊的淮阴路,这里有一座被称做"七号公馆"的九层红色小楼。如此偏僻的地理位置,似乎也彰显着七号公馆的与众不同,而事实上,它的确是个非常特殊的机构,特殊
得有些诡异!
这个机构在国内独一无二,我蒙祖上之荫进入了这一机构,并在这里度过了七年的时光。但是,七号公馆成立于何时?因何而存在?究竟是何背景?我一无所知。这栋九层红色小楼,就像是天外来物,
很突兀地出现在世界上,随时又可能很突兀地消失,似乎与这个世界不存在一点点的联系。
作为七号公馆的第三代成员,我有编制,有职称,甚至有某些挤破脑袋才能争取到的特权。于是很多人认为,我所在的机构既然如此的特殊和诡秘,所从事的工作必定是充满刺激和挑战,而我们这批人
,定然也是掌握着某些高度机密,享受着某种特殊待遇的。
每每听到这,我只能作一声叹息,实话说,我们这些人只能算是集体神经质,没有目标、没有方向、神经紧绷如行尸走肉般的职业生涯,才是我们这些人生活的真实写照。
我始终相信高度机密定然是存在的,只是因为我们是属于奋战在前线的,所以真正的高度机密绝对不容许我们窥视。即便如此,我在七号公馆的七年生涯中,受到的最正统的教育总结起来只有两个字:
保密!
正如预想的那样,某一天终会来临!2002年夏的一天,我们的机构在没有任何征兆的情况下,突然宣布撤销,所有人员尽数遣散。这一切来得极其迅速,一夜之间,原本神秘莫测的七号公馆便人去楼空
。面对七年的职业生涯就此结束,当时我的心情既不是留恋,也没有解脱感,七年的时间培养出的那份敏感告诉我:有事情要发生!
我们这些人被遣散后,随即各奔东西,有不少人就此便断了联系。我本有机会再次进入事业单位,但此时的我已经厌倦了按部就班的生活,于是选择了下海。本以为这样,我必定是和之前的生活来个彻
底的告别,但命运的转盘是神奇的,不经意间,它就会调动着你的人生走向,进而使得你被动地回归到一切的起点。
2004年夏天,我承包了市郊一栋烂尾楼的拆迁工程,附带新楼盘二号楼和中心绿化带的建设项目。那时候,国内的房地产业蓬勃兴旺,大量的郊区被城市化,但由于种种原因,我这几年一直在惨淡经营
。屋漏偏逢连夜雨,我承包的上一拨工程出了质量问题,急需回笼资金,而这笔业务是个肥差事,我只得拆东墙补西墙,竭尽全力通过以前在单位的老关系搞来这个工程,也亏得有了这层关系,才使得
我这样一个本来最不可能竞标成功的小建筑商顺利夺标。
一切就好像是安排好了似的,跟我有关的东西,终究无法逃避。也许我注定和七号公馆有不解之缘,我所负责的项目恰巧正是我再熟悉不过的七号公馆办公楼,自从我们部门撤销之后,这栋九层小楼便
人去楼空,如今刚到两年时间,就沦落到了必须强行拆除的境地了。
而就在一切工作就绪后不久,技术人员突然带来一个消息:此楼地下多处出现不规则的空洞,而且分布极其不均匀,所以不适宜施行爆破!
听到这样的消息时我大吃一惊,倒不是顾虑无法爆破会给我增加多少拆迁的成本,而是我很明白这种不规则的空洞意味着什么,那正是说明,这栋楼的底下分布着很多的地下室。
我在七号公馆整整工作了七年,或多或少地也接触了一些被别人称做机密的东西,可我从未听说过七号公馆有地下室。我虽然明白,在七号公馆,很多机密不仅仅是针对外人,对内部人员也是一视同仁
,但那时的我尚未从人生的低谷中彻底走出来,心理状态很差,所以得知这个消息的一刹那,我顿时有种被蒙骗的感觉,这种感觉就如你死心塌地地为某个人卖命,他却像防贼一样地防着你。
于是,我毫不犹豫地下了决心:必须进去一窥其究竟。虽然当时的我并不知道这样的决定是否正确,但至少现在看来,我从未对当年的这个决定感到过后悔。
正如爆破人员所说的那样,地下室的分布很不均匀,入口的位置也十分的隐秘,在一楼根本找不见任何地下室的入口。无奈,我只得借助工程人员的力量,在地下空洞的一楼某处强行打孔进入。
一楼的地面极其厚实,比寻常有地下室的房屋足足厚了一倍多,中间还包裹有尺余厚的隔音材料。待整层地表被完全洞穿时我才发现,地下室的房高远远高于一楼,为了安全起见,我们不得不借助绳索
才得以进入。
当时我的心里很明白,有些东西之所以如此慎重地做着保密的工作,自然有它的道理,而我也从未尝试过窥探,但事已至此,内心的那种悸动和好奇是无法阻挡的,带着这种复杂的心情,我和两个伙计
的脚顺利地踩到了地下室的地板上。
从开凿的洞口下来,刚好是地下室的走廊位置,这栋楼已经闲置两年了,所有的电路系统已经废弃,我们只能借着几只手电向里摸索。走廊里显得平淡无奇,地面是水磨石,顶面石膏天花,墙面的石膏
粉都已经崩落,给人一种老旧的感觉,墙面零星地悬挂着几幅人物肖像画,画框的玻璃大多已经碎裂,和一些文件资料一起散落在地面上,很多仪器、桌椅等物也横七竖八地倒在一旁,现场凌乱不堪,
就好像这里的人遭遇了什么突然变故紧急撤离了一般。
走廊并不是笔直的,而是呈弧形,由此可见整个地下区域的格局和地上九层是完全不同的,地下一层完全是独立体。每隔一小段,走廊两侧的墙壁上便会出现一扇涂了绿漆的铁门,有上了锁的,有虚掩
着的,也有大门洞开的,从敞开门的那些房间看,这里分明是被隔成了一个个小房间,房间内桌椅、书架、书报夹等办公设备一应俱全,显然正是用于办公的场所。
看到这我更是一头雾水,我可以肯定,在七号公馆这么长时间,从来没听人说过这地下居然还有如此像模像样的办公场所,而且七号公馆工作人员这么多,不可能保密工作做得这么好,此时我甚至怀疑
所有人中只有我一个还蒙在鼓里!
这样的想法越加刺激了我的窥探欲望,继续向前,直到走廊的尽头,前方是一堵封闭的水泥墙,再便是两扇朱红色的铁门。铁门从里面反锁,且相当厚实,蛮力根本无法打开。我当时决心已定,再加上
这已经是确定拆除的项目了,我更是无所顾忌,马上让人取来了氩弧焊切割机,强行破门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