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夜凤凰

作者:勿用

聊城市政府的会议室里,对城区开发区那一大片空地的争夺终于正式拉开了战幕。

 “方先生,罗先生,刚才龙翔集团的杨小姐已经提交了他们对空地的开发规划,同时也提供了他们公司的相关资信证明和注册手续的副本,现在就由你们来提交你们的投资计划和相关的各类证明,没问题吧?”

 随着主持会议的招商办主任话音落地,刚刚由龙翔集团考察团的杨小姐解说和提供的投资计划书引发在会议室里的又一轮嗡嗡声霎时间静了下来,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刚刚大出风头的方榕和罗发荣,甚至已经有一些官员开始琢磨他们俩这次又要做出什么出乎预料的惊人之举了。

 因为就在刚才,聊城市的最高首脑刚刚说完这次的洽谈会就只洽谈和敲定玲珑岛和开发区空地的得主是谁的意见之后,还没等原定的龙翔杨小姐说什么,方榕就又站起来要求发言,随后他从聊城的经济现状,基础建设的薄弱环,玲珑岛周围相关配套设施的匮乏等方面,指出如果现在就想对玲珑岛进行全方位的开发,聊城目前的各方面条件暂时还不允许,强烈呼吁官方暂缓对玲珑岛项目开发的招商和投资计划,直到聊城各方面的条件都比较到位和完善之后,进行全方位的开发。

 他的这番话一经说出,顿时就让会场里响起了一片喧哗,反对的人很多,点头表示同意他看法的官员也有不少。因为本身对于玲珑岛的开发,一直以来在聊城官方的内部也分成了两派,一派认为边开发边完善合适,而另一派认为条件基本达到了再一举全面开发才稳妥。

 一向以来,占了主流的都是稳妥派,这次之所以会把这项目也提到桌面,全是因为这次的龙翔集团胃口和口气实在太大,当然经过必要的核实调查之后,证明他们的实力也足以让他们的胃口和口气那么大。所以这才让稳妥派动了心松了口。

 但现在经过方榕这么一分析,占了大多数的稳妥派就又发现前面想的太过乐观了。一个投资商不管他实力有多厉害,经验有多丰富,都肯定无法在极短时间内改变聊城基础薄弱的现实。在这种情况下强行进行玲珑岛的开发,显然真的有点为时过早。因为玲珑岛的项目开发并非仅仅局限在那个小岛,而是牵扯到利用整个库区水域展开的一系列开发。

 于是,这些稳妥派的官员们纷纷发言表示支持方榕的看法,赞同这次会议暂缓对玲珑岛项目的洽谈和开发。

 在反对的那些声音里,除了官员中的开飞以外,自然也包括了龙翔集团的大多数人,不过奇怪的是,龙翔集团考察团的团长杨小姐却不在此列。

 她自从听了方榕的发言之后,只是一个劲的和身边的那位五十岁上下的中年男人不停的低声说着什么,而那个以前被罗发荣以为就是考察团团长的中年男人显然并不同意她的说法,在那边不停的摇头。

 方榕和罗发荣把对面的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心中暗喜的同时,也耐心的等待着对方出手还击。

 因为他们清楚的明白,随着这洽谈会内容戏剧性的不断改变,进行到现在,已经开始严重威胁到了龙翔的投资计划。如果玲珑岛项目被依照方榕的提议暂缓讨论的话,他们龙翔针对方榕他们的优势将丧失殆尽,这样的结果绝对是他们龙翔的上层不愿意看到的。对于这一点,方榕心里再也明白不过。因为昨晚,他就已经知道了这龙翔集团的真正来意。

 随后龙翔招商团的那位中年人站起来发言,果然不出方榕的所料,他除了代表龙翔明确反对将玲珑岛开发计划搁置以外,也从旅游对经济发展的推动作用,玲珑岛项目开发的前景展望以及开发对周边基础设施的刺激等方面,在会议上阐述了他们反对的理由,同时,还在发言的最后表示,如果今天的会议上,玲珑岛项目最终还是被搁置的话,龙翔集团将重新考虑是否对聊城进行投资。

 他这番带着明显威胁意味的话一出,整个会场里忽然变的一片寂静,就连单独坐在会议桌顶头的聊城最高首脑脸上都没有了笑容。

 贬场上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尴尬了起来。而此时自到会后一直状态不佳,很少说话的罗发荣一看机不可失,就适时的站出给会场内所有的人讲了一个故事。

 其实那故事是以往他认识的一个有钱的朋友在另外一个类似聊城这样的城市投资开发的真事,当时他那个朋友就是因为一心抱着边开发边完善边发展的念头,不顾当地经济条件和基础设施的限制,把投资项目搞了起来,可等他搞起来后,才发觉周边基础设施和当地的经济基础尽管也有了一定的改善,可还是远远不能达到他投资项目所需求的标准,想尽办法的拖了一段时间后,只能黯然忍痛承认自己投资失败。

 这次的投资失败不但让罗发荣的这个有钱的朋友几乎破产,而且他投资失败的项目也给当地的资源造成了极大的浪费和损失,最后硬是将一个原本很有潜力的项目弄成了所有有份参与的人都赔钱的事情。

 讲完这个故事后,罗发荣就很客气的向那位代表龙翔的中年人表达了他对龙翔集团的实力和商业经验的疑虑。因为他认为,以考察团自己对龙翔集团的介绍,他们应该完全具备一眼就看出眼下的聊城还不能开发玲珑岛项目的能力。而刚刚龙翔的言行,显然证明他们并不具备这种能力。

 同时他还颇有挑拨性的暗示,如果龙翔集团真要放弃聊城投资计划的话,方榕和他将全力以赴的和聊城官方合作,为聊城经济的早日腾飞做出最大的努力。

 言下之意,就是他对龙翔集团在聊城投资的真正诚意也表示怀疑。

 因为如果龙翔集团真的对聊城的投资开发抱有诚意的话,现在就应该和他们一样,积极的准备和聊城官方还有其他投资者一起,共同为完善和加强聊城的经济基础巴周边基础建设而努力,而不是为了一个尚不具备开发条件的玲珑岛而退出投资。

 经过他这么似劝实煽风的发挥和点火之后,会议室里的大多与会官员的眼睛都开始往龙翔的那位中年人看去,而那位中年人当时心里是有苦自己知,只能黑着脸不发一语。

 倒是身为团长的杨小姐随后起来发言,明显含有道歉意味的辩解说辞和随后的对方榕提议支持的表态,终于重新让会议室里阴云不雨的气氛有了极大的转机。

 而随后随着与会官员中,以招商办副主任,工商局长刘副局长为首的,本属于开飞中的几位中坚人物出乎预料的倒戈发言,终于让会议中的形式出现了一面倒的局面,这种形式下,善于纳言总结的上位者自然也就顺应民意的表态,今天的会议暂缓对玲珑岛项目的开发洽谈,但今天与会的两方投资者日后对此项目拥有优先权。

 这么一来,这次声势颇大的投资洽谈会的主题只剩下了一个,那就是将要作为开发区的那片空地的归属问题。

 “在我提供投资计划书和相关的自信证明之前,我想先请主管土地审批的高局长看看我手头的一份土地所有权证是否还具有法律效力。”

 在众目睽睽之下,等在龙翔那边的杨小姐提交和说明完他们的投资计划以及相关证明后,这才微笑着站起身来的方榕不出会场所有人预料的又开始了他新的表演,不过这次他拿出的东西却给聊城的官方和龙翔集团都造成了不大不小的困惑和难题,因为他拿出来的,居然是位于开发区那片空地最中央位置,已经被烧成了白地的聊城酒楼原来的那份土地所有权证。

 “没错,这份地契是至今还具有法律效力,不过他怎么会在你手上 ?”

 斑局长看完他递过来的东西,满脸诧异的皱起了眉头,他的脸色已经变的很不好看了。

 “这是两个月前,我和罗先生他们准备合作时,从原主人那里买到的,原本说好由原主人负责去相关部门办理相关的移交手续,但是等我回来后,原主人却神秘消失,只给我留下了这个证明。

 原本我还有些怀疑它的合法性,只是一直没什么时间去您那儿证实和办手续,今天您既然说它时合法的,那么我就放心了,回头我就带起相关的手续,去您那儿补办转户手续,这没问题吧?”

 微笑着,双眼凝视着高局长的方榕神态自若的侃侃而谈,不过毕竟还是因为事关重大,所以也稍稍的在眼神中增加了一些不为普通人所知的东西。

 “绝对没问题,合理合法的手续我们现在办起来很快。”

 双眼被方榕那双在瞬间显得深邃无匹的眼睛一盯,原本想施展个官场太极将这个问题给挡回去的高局长就觉得心头一阵迷糊,糊里糊涂不由自主的就将上面的话说了出来。

 “那就好,谢谢您了高局长。”一听到他的话出口,方榕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灿烂了。他挪开眼神,快手快脚的绕着会议桌开始给与会人员分发起自家的投资计划书和相关的资信证明来。

 “高局长,能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吗?”刚刚从瞬间的迷糊中醒过神来的高局长抬手抹汗的空里,他已经在嗡嗡作响的耳朵里传来了聊城最高首脑隐含怒意的平和声音。

 唰,他刚刚抹去虚汗的头脸之间,一下子冷汗又不能阻挡的冒了出来,这使得现在的他看上去分外的狼狈。

 罢才回醒过的瞬间,他就发现会场上的气氛不对,在座的大多官员投向自己的目光都非常的不对劲,而会议桌的那头,此时也已经传来了非常明显的压力,那两道冷冷的目光他即时不抬头看,都能清楚的感受到。

 等他脑筋一转,想起自己刚刚迷迷糊糊中回答的话时,就知道问题出在那里了,随即想到的后果已经让他虚汗直冒,原本想着头都不抬的先把眼下这局面暂时拖延过去,回头立即像上面汇报其中的猫腻,可没想到上位者已经动怒了。

 “单市长,这是我工作中的一个重大失误,咱们开发区的那片空地之中,有一小块地的所有权证在方老板手上,详细情况给我下来给你当面汇报,您看行吗?”

 事到如今,也顾不上众人目光的攒射,只管白着脸,低头耷拉着脑袋的高局长站起身匆匆走到上位者的身边,在把手头的证书递过去的同时,低声哀求到。

 上位者脸上神色不变的接过证书粗粗的浏览了一下,抬头转眼的瞬间目光一扫会场,发现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自己这边,而其中有几双实在熟悉的眼睛在遇到自己冷冷的目光时,躲闪回避之间明显流露着一丝丝的不安和恳求,他心里不由的一沉,这才将藏起了锋芒的目光盯到了身边高局长的满头大汗的脸上:“等散会后马上到我办公室来。”

 说完,不再理会明显松了口气的高局长和会场中有相同反应的某些人,重现在脸上显露出笑容,仔细的听起方榕的发言来。

 “从聊城目前相对薄弱的各个方面入手,全面投入聊城的经济建设,用有规划有步骤的实业形式,将开发区的优惠政策和每一寸土地都利用好,这就是我们对聊城开发区的整个投资总结,相信以各位的丰富经验,都能判断出我们的投资计划丝毫不逊于龙翔的投资计划。”

 一口气大致解说完自己的投资计划后,方榕顿了顿,收敛起了脸上信心十足的笑容,换上了分外诚恳的神色又说道:“下面我要说的是我们相对龙翔而言,比较不利和不足的一面,首先,我们的‘七星实业股份有限公司’还正在申请注册的阶段,相关手续,还有公司内部的人员配备都还没有准备完全,不过我们已经在积极努力中,相信在不久的将来,很快就能把手续全部办下来,招聘起各路人才让我们的公司正式运作起来。

 至于资信方面,发给各位的资料上有省城最大的会计事务所和招商银行出具的资信证明,九千八百万,接近一亿的启动资金相信完全能够证明我们的实力和诚意。因此,最后我希望在座的各位能将开发区完全交给我们来经营,我相信我们大家一定能将开发区,还有聊城的经济建设搞上去。”

 “方老板说的非常好,不过刚才的发言中,好像没提到相比于我们龙翔,你们除了手续和资金之外,最不足的一方面啊。”就在会场上响起的掌声中,眯着眼微笑的杨小姐出招了。

 “杨小姐指的是商业经验?”方榕也笑了笑,同样眯起了眼。

 “是啊,你们的投资计划做的非常不错,可是你们真的有那样的实力将那些计划一一实现吗?要知道商海波涛汹涌,做这么大的生意可跟开个小书店不一样哦。”

 “生意有大小之分,可是它总有相同不变的地方,我以前既然能搞好书店,现在自然就有信心搞好其他的。

 罢才杨小姐刚不也说了么?我们尽管没什么经验,可是投资计划书却做的还不错,这应该就是我们能力的一个小小证明吧 ?

 拔况有时候新开始未必就会差,眼下新盖的高楼明显就要比以往的楼结构合理,更能满足人们的需求,这点杨小姐不会没注意到吧?”

 方榕和她在这边唇枪舌弹的交锋着,另一边的会场上也在回响着或高或低的讨论,没过多长时间,一直注意着会场动静的罗发荣悄悄的在桌下面踢了踢还在说话的方榕,因为他已经看到坐在那边的上位者和身边左右的人低声商量了一会后,坐直了身子,看样子是要宣布最后的决定了。

 终于,要全面开始了么?

 巴罗发荣的紧张不同,就在等候上位者开口的瞬间,方榕的整个人都陷入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静之中,就在那一瞬间,恍若置身事外的方榕心头和脑海之间,只是隐隐忽忽的不停飘荡着这么一个简单的问题和些微的感慨。

 因为他敏锐的六识之外的直觉,已经清晰的告诉了他将要听到的结果。

 “小林,你说榕哥他们今天能不能成功?我这会心慌的都坐不住了。”就在方榕和罗发荣在洽谈会上等待结果的同时,聊城宾馆的小林房间内,坐卧不宁的小蒋再次从沙发椅上站了起来,开始在房间内来回踱步。

 “莲姐你就放心了,榕哥出马怎么会有办不成的事情?别太着急了,小心上火,嘻嘻。”蜷缩在另一张沙发椅上,不停在用手机发着短信的林晓菡头也不抬的回答道。显然,她对方榕似乎有着一种盲目的信心。

 “嘿,你不担心吗?

 昨晚不知道是谁一晚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大清早天还没亮就拖着人家要往榕哥那边跑?是谁回来后顶着黑眼圈又说不困的 ?

 我看你自己倒是需要小心上火呢。”

 被小林调侃到了的小蒋自然也不甘示弱,停住脚步一屁股坐在床上展开了还击。

 “嘻嘻,我当然也担心,可是我们就是在这里担心再多,又能有什么用呢?所以莲姐你看,我现在都不去想这件事了,就只一个劲的告诉自己榕哥出马一定能成功。这办法很管用呢,要不莲姐你也试试?”

 小林依然一边手忙脚乱的发着手机短信,一边嘴里笑嘻嘻的回应着小蒋,连眼睛都顾不上往小蒋那边抬一下。

 “要能管用我早就不着急了,可是不管用啊。对了小林,你手舞足蹈的在干什么 ?小心掉下来啊。”

 小蒋有些无奈的回答着,可转眼就被猛然间眉开眼笑的就在沙发椅上蹦达了起来的小林吓了一大跳。

 “耶!万岁!终于说服老爸过些日子再来看我了。莲姐,我又能自由好一阵子了,开心哦!”“疯丫头你小心掉下来,看!看!看!”闻声笑骂着的小蒋刚说完一句,就惊叫着扑过去想拉住得意忘形下从沙发椅上掉了下来的小林。

 “呀,手腕和屁股疼死了,看来真不能得意忘形,莲姐谢谢啊,你没事吧?”从地板上爬起来扑到了床上的小林一边苦着脸使劲揉着被摔痛的地方,一边转头问同样也趴到了床上的小蒋。

 “我没事,叫你小心点你就是不听,现在知道痛了吧?”同样在扑过去扶她的时候,被带倒摔了一下的小蒋又好气好笑的边活动着自己的手腕边埋怨她。

 “知道了,知道啦。嘻嘻!”小林尽管痛,可是一想起刚才缠的父亲没办法,终于答应了自己的要求,心里还是觉得很开心。

 “我说小林呀,你在发高烧昏迷的时候一个劲的叫爸爸,怎么现在病一好又不让他来看你了?”看到她又傻笑了起来,小蒋就觉的有些奇怪。

 “我在发烧的时候真的一直在叫爸爸?”小林脸上有种奇怪的表情,似乎有些不相信,又有些难为情。

 “真的呀,不信你去医院问护士,不然问榕哥也行,他就是因为听到了你叫所以才决定通知你父亲的。”

 “原来我真的在叫他啊,怎么会这样呢?”小林低声嘟囔着,愣愣的开始出神。

 “病中叫父母很正常呀,这有怎么奇怪的?小林你在凡么愣啊?”小蒋奇怪的看着她,觉得她现在的表情有些古怪。

 她曾听小林的给她说过,知道她是个独生女,母亲在三年前去逝,家里只有父亲一个亲人,怎么现在她这表情让人觉得她和她父亲之间似乎有些问题 ?

 “莲姐你不知道,我和我爸有矛盾,来这之前,我心里很恨他,所以你说我在昏迷中叫他,觉得很奇怪。”把脸埋在床上沉默了好一会,小林低低的声音才从她埋脸的地方传了出来。

 “恨自己的爸爸?”父女之间有矛盾小蒋可以理解,但是严重到恨自己的父亲,这让小蒋实在有些不能接受了。

 “嗯,自从妈妈死后,这三年多的时间里我一直都很恨他,更不愿意见他。”小林说话的时候依然把脸埋在床铺上没有抬头。

 “难道你们父女一直没住在一起?”

 轻轻的伸手轻拂着小林的头发,小蒋说话的时候刻意放缓了声音。她觉得现在的小林需要帮助,尽管不知道怎么才能帮上她,但她还是愿意试试。因为父女之间会有仇恨,在她看来,是件很悲哀的事情。

 “没有,一年之中我们见不了几次面,就是见了也经常吵架,所以我很恨他,他也不关心我。”

 “怎么会这样? 不可能吧 ?尽管我没见过你爸,可是通过这两天你们之间的电话,我觉得他挺关心你的呀,别是你误会了吧 ? ”

 “我误会?”出乎意料的,一直将脸埋在床上的小林猛抬起了头:“我误会?莲姐你知道吗?

 从我很小的时候记事起,我家大多时候就只有我和妈妈两个人,每年只有在短短的两三个月中,家里才会多出一个即陌生又熟悉的男人,妈妈告诉我他是我爸爸。可是还没等我习惯他的存在,他就会又消失的无影无踪。

 记得小时候有一次我曾问过每天接送我上幼儿园的妈妈,为什么别人家的小阿都是爸爸接送的,而只有我却没被爸爸接送过一次,为什么他常常不回家时,妈妈含着眼泪告诉是爸爸工作忙,等他回家了他就一定会来接送我。可是我等啊等,都等到我小学毕业了,也没等到他接送过我一回。

 绑来我上了中学,人也慢慢长大了,不再需要工作繁忙,成年累月在世界各地跑的他回来的时候接送我了。因为从那时起,我就和妈妈一样,明白了在他眼中心里,始终就只有他的工作和事业,根本就没有我和妈妈的存在。因为他就算是回到家,也是整天躲在他的书房里不出来。从头至尾,他的脑海中从来就没过关心我和妈妈想法。”

 忿忿的说着说着,泣不成声的小林眼中的眼泪不由自主的就流满了她的面颊。

 “所以你从那会就开始恨他了?”心情震荡之下,小蒋也忘记了劝她不要哭,因为她的眼泪都快下来了。

 “那会还谈不上恨,虽然我心里已经当他不存在了,但还谈不上恨,因为我还有全心全意爱护我,关心我的妈妈。”

 抽泣着的小林抹着眼泪,摇头说道。

 “既然已经当他不存在了,后来为什么又开始恨他了?”小蒋怜惜的伸手将她拥进了自己的怀里,边帮她擦泪边问道。到这时节,一心想安慰小林的她已经忘记了为方榕他们担心。

 “因为后来在我考上大学的第二年,妈妈忽然在单位晕倒,被同事们送进了医院。等我赶到医院才知道妈妈之所以昏倒是因为高血压引发了脑溢血,送到医院的时候人已经不省人事了。

 绑来经过医院的抢救,妈妈在弥留的那三天时间里短暂的清醒过一会,她给我唯一说的完整的一句话就是想见爸爸,可一直到两天后她去世,都没能见到早就接到妈妈单位和我电话通知的他。

 “你妈去世他都没回来?”小蒋听到这里,连她的眼睛都绷大了,世上怎么会有这样自私无情的丈夫和父亲? 这样的人还能算是男人么!

 “回来了,等他从国外赶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妈妈去世后的第二天了。我问他为什么现在才回来,他说他这次去的那个小柄家只有首都才有国际机场,而请他去讲课的那座城市又很偏僻和落后,所以来晚了。他当时还说请我原谅。哈哈,他还想叫我原谅!当时我就把他从家里轰了出去。

 绑来等妈妈的后事办完以后,我就直接跑到警局要求和他脱离父女关系,可他硬是凭着他的人际关系,不让警局给我办理这个手续。同时还把我关在家里,请动所有亲戚和朋友来劝我原谅他,他甚至都凭他的关系请来了我大学的校长和老师,还有我的同学们来劝我。

 当时心力交瘁的我根本抵挡不住这走到那里都有人来劝说开导的压力,莲姐你知道吗?

 罢开始就连我偷跑出去想登报脱离父女关系,那些报社的人都一看到他是我父亲,不但不肯给我登那个申明,而且会马上千方百计的打听到他的电话通知他我在他们那里。

 绑来我实在是忍受不了他的纠缠和周围的人带来的压力了,就答应他不再和他提脱离父女关系的事,并且答应吃着原谅他,看看能不能和他改善关系。他更是为了我足足半年没去理会他的工作,只待在家里陪着我。

 听起来很讽刺吧,莲姐?在我和妈妈需要他这么多年里,他在家的时候没有一年超过三个月,等我和妈妈都不需要他了,他却能浪费掉这么长的时间。

 半年多之后,他看我心里对他的怨恨淡了许多,人也似乎完全恢复平静了,而他的工作他也不可能放下,所以又开始去忙他的工作。

 而我,在经过这次打击后,对很多事物的看法也完全变了,我知道除非我死了,不然我怎么都改变不了他是我父亲的事实,可我以前最不起的行为之一就是自杀,再说我也不想自杀,因为我已经在答应他不脱离父女关系的时候,就已经改变了自己的主意,我要报复!我要让他伤心,我要让他丢人。总之,我要让亲自他尝尝被自己的亲人伤透了心到底是种什么样的滋味。

 所以在他走后,我开始迅速的学坏了。

 以往,我是妈妈眼中的乖乖女,老师同学眼中的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可是从那时起,我不但不再去大学上课,不再去看书学习,而且每天晚上出去到酒吧喝酒厮混,那段时间我不但很快学会喝酒抽烟,而且还和街上那些太妹们一起学会了磕葯,打架和赌钱。”

 “小林你当时怎么能这么做呢?就算恨你父亲也不该这样糟践自己呀。再说我听到这里,觉得你爸尽管以前并没怎么和你在一起,没照顾到你,但也不是一点都不关心你啊,不然他也不会留在家里守上你半年了。你呀,怎么能这么糟蹋自己呢?真是的。”

 听到这里,小蒋总算多少有些明白了,这其中尽管小林的父亲很多事做的不够好,但并非像小林说的那么不堪,其中小林的单纯和偏激也是让父女之间产生隔阂的一个原因。再者从小林已经停止流泪的举动中,她也隐约猜到现在的小林也不无检讨自己内心情感得失的意思,并不完全像她自己刚表现出来的那么激愤和生气。

 可能,这或许是她想借着对自己的倾诉,打开心头这个死结的开始、

 脸上犹有泪痕尚未擦干的小林听了她这充满了怜惜味道的责怪,脸上流露出一种即有些得意,又有些不好意思的浅笑,娇俏的吐了下舌头后,又继续说道:“原本我还打算再进一步糟践自己呢。当时我还想好了要学那些太妹们去吊凯子随便找人上床睡觉的,可是我还是没想到他的关系网会那么厉害,才不过短短的十几天功夫,我的转变就从我住的那个城市街头最大的混混头和他刻意安排好照顾我的人那里传到了他耳朵,随后我就被马上赶回来的他有关到了家里。

 反正我也想通了,知道他不可能一直守着我,所以他回来后教训我,我就老实了,等他一走,我就出去到街上鬼混。他生气流泪也好,苦口婆心的给我讲道理也好,暴跳如雷也好,反正我就是这样了。你在我就老实点,你一旦离开,我就照样出去外面闹事鬼混,你不是本事大吗?

 你不是认识的人多吗?我看你能拿我怎么样。总之我就是铁了心要和他对着干。

 就这样闹闹停停,停停闹闹的又过了一年多,我和他之间的关系也就越来越紧张,几乎见面就吵架,一吵架就彼此伤害,反正我是已经不把他当父亲的,他越生气越伤心我就越开心。直到后来有一次我得了重感冒,引起了急性肺炎,发高烧一直不退,在医院里昏迷了两天,等我间中醒过来睁开眼时,看到本该在国外忙工作的他黑着眼圈就坐在我床边。

 那一次我躺了整整七天,就在本不让家人陪护的传染病病房里,他硬是凭着自己关系,几乎不眠不休的守在我床头陪了我七天,等我病情完全缓解后,他才放心的趴在我床边睡了过去。

 从那以后,我心里对他的恨意这才真的消除了许多,出院后,我和他相处的时候也才有了当他是父亲的那种感觉。可是这么多年来,我和他毕竟很少沟通,在我恨他的这几年里,双方又彼此伤害的很深,所以尽管关系缓和了很多,但我心里还是不能完全原谅他。

 败多时候想起往事还是经常会从心底里有些恨他,这一点时间长了他也有些明白,所以他在竭力维持这种相对和平的相处方式的同时,也开始逐渐放开了对我的监控,只要我不再作那些出格的事情,也就任由我随着性子到处游玩和瞎转。

 没想到他这么一变后,我俩之间的相处反倒变的容易多了,但是时间长了,也慢慢让我和他心里都有了种很奇怪的感觉,我们父女之间的关系最好也只能改善到这样了。

 这种情势一直延续到了今年,直到他特意带我到南方的那个城市,去看我从互联网上知道后,偶然和他提过想去看的那种黑市拳赛时,才有了点变化的契机。

 因为我就在那座城市里无意间碰到了榕哥,随后又在看拳赛的过程中,好巧不巧的发现了那个拳台上让我心寒的暗修罗就是他,所以在好奇心的驱使下,硬逼着我爸通过他在那座城市里的关系,和他一起正式认识了榕哥。

 绑来也不知道他和榕哥究竟看对方那里顺眼,就那么短短的在拳赛前后接触了两三次,他就敢把被好奇心迷住的我托付给榕哥,而本来一直对我不假辞色的榕哥也奇怪,没怎么推辞就一口答应了他。

 绑来发生的事莲姐你也都知道了,自从我跟在榕哥身边之后,他就像我老爸以前给我找的保镖和保姆,整天不厌其烦的给我讲些大道理,还在我不耐烦的时候动不动给我冷脸子看,有时候还会用他那种冷到能把人心都吓停住的恐怖眼神瞪我,于是我这不敢顽抗他的小女子就慢慢的有些转变了。”

 说道这里,小林脸上的泪痕已经完全消失了,语气中也流露出一种可能就连她自己都没注意到的轻松,这不知不觉间出现的轻松让她就连神态间也又变得活泼和灵动了起来。

 “呵呵,傻丫头,可能你自己都没注意到,就因为你慢慢的长大了,所以才会在榕哥这个外界因素的帮助和刺激下会从心底里逐渐消除对你父亲的成见和隔阂,所以你才会在昏迷中不知不觉的喊爸爸。其实在我看来啊,这些年你对他的恨意和种种的敌对行为,就是因为你自己心底里一直想要得到他的注意和关心的一种表现哦。你别不承认,仔细问问你自己的内心就明白了。”

 微微皱着眉头,努力的调整着自己全部的脑细胞,小蒋缓慢而又认真的给林晓菡分析和诉说出了她的真实感觉。因为在她的感觉中,此时的小林离打开她心中的死结只差一步之遥,而这一步的小忙,小蒋她自己是非常愿意帮的。

 “是这样吗?”小林有些茫然和不信的侧头看着小蒋。

 “应该是的。”小蒋非常诚恳的重重点了点头,亮闪闪的眼睛中充满着对她的鼓励和信心。

 “原本我以为我会在昏睡中叫妈妈的,没想到喊的却是爸爸,也可能真的是那样吧,”双眼无神的盯着对面的窗户,沉默了半晌的小林嘴里喃喃自语到这里,忽然紧紧的闭上嘴不再自语了。

 “嘻嘻,傻丫头,这下想通了吧?”一直紧紧盯着她,注意她面部表情的小蒋一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她心里可能真的完全想通了,于是就趁热打铁,用轻松的口气再次的巩固了一下她的成绩。

 说实话,刚才的这一段插曲真的让她费了不少的心力。

 “谢谢你了莲姐!”刚刚充满感情的说了句道谢的话,还等等小蒋回话,林晓菡眼睛一转,面上就马上出现了一种这才醒悟过来的表情:“呀,莲姐,刚才你好像叫了好几句傻丫头吧?

 不行,我要报仇!”

 说着话,满脸诡笑的她就张牙舞爪扑到了被她瞬间的变化弄晕了小蒋身上,开始挠起小蒋的痒来。

 随后反应过来的小蒋自然也不肯示弱,于是两人就在床上嘻嘻哈哈的闹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