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的鬼兵,用没有一丝肌肉的手骨拔出一把锈迹斑斑的战刀,嘴里发生凄厉的嚎叫,声音刺耳如玻璃从石头上刮过。同时,洞的两侧又悄然涌出十几个手持大刀长矛的鬼兵,慢慢向我们包围过来,我甚至可以清楚地看见骷髅眼中隐隐闪现的蓝幽幽磷光……
骷髅鬼兵不同于"煞",象"煞"、冤魂、恶灵之类的虚空存在,主要是通过意念或是精神的力量,创建一种"场"或"结界",用来迷惑人,类似于人们常说的"鬼打墙",晚上赶了一夜的路,早上天亮一看自己的脚印,原来一直在走一个大圆圈;或通过怨念以极其恐怖的方式直接带走摄取对方的灵魂。因此,被恶灵、"煞"、冤魂攻击,往往死者的面部表情都是惊恐万状、极为惊悚。
而骷髅鬼兵则是一种实体存在,力大无穷,凶悍无比,多为强健悍卒自愿发毒誓效忠,再由巫师禅下蚀骨锥心的巫蛊之毒,要承受蛊虫锥心蚀骨七日后,方才七窍流血而死。死后要由巫师主持特别的祭祀,方可下葬。且墓地方位也颇有说法,多为阴阳交界之处,五行之阳、八卦之阴,多寒多水,少阳少金少火,每隔七日,以活人在其墓前剖心生奠。七七四十九天后,起坟开棺,尸体也已羽化成骷髅鬼兵。因为制作极为繁复,所耗费用之巨大,手段之残忍,存世的鬼兵并不多见,也仅限于传说。
这一段路上,小河谷中的"煞",山洞中的鬼兵,分为虚空、实体不同类,其数量庞大,挖宝盗墓的正史、野史记载中也极为罕见。可见这些"煞"和鬼兵守护的绝对不是一般的物品,极有可能是传说中的满清关外宝藏!
站在橡皮阀子上,我和鬼子、半仙,背向内、面朝外,握紧手中的敦煌锨,摆出一个小型的三角防御阵型。十几个鬼兵数量虽多,但处于山洞中,洞顶又悬着大大小小的钟乳石,脚下踩着小船,战斗力大打折扣,估计连平时的三成都发挥不出来。
仔细看了看,鬼兵们手中的的枪、矛的柄都已经朽烂,刀剑也早已锈蚀。半仙用敦煌锨一磕,一个鬼兵的长矛便断成两截,没了武器的鬼兵,伸着两只白森森的骷髅爪子,就往半仙身上扑,嘴里发出凄厉的嘶叫声。半仙一摆敦煌锨的矛尖,斜斜地刺进鬼兵的胸腔,"哧"的一声。矛尖撕破早已腐烂的"勇"字兵服,露出里面的胸骨、肋骨,没有一丝血肉,根本造不成任何伤害。矛尖则卡在胸骨里面竟拨不出来。鬼兵用力一带,险些把半仙拽下船去。此时,鬼兵已将我们三人围在核心,且包围圈越来越小,我仿佛感觉到了死亡即将来临……
"大胜、鬼子,硫磺粉!"半仙冲我们大喊了一声。
虽然不知道半仙要干嘛,我和鬼子还是从贴身的衣兜里摸出两包硫磺粉,向周围的鬼兵撒去。半仙按下手中的敦煌锨机关,一道火焰从矛尖处喷出,紧卡着矛尖的鬼兵无法躲闪,矛尖喷出的火焰从胸骨处很快漫延到全身。半仙抽出敦煌锨,将矛尖对着周围的鬼兵,不断喷出火焰,硫磺粉像催化剂一样,让鬼兵身上都燃起熊熊大火,凄厉、悲苦、怨念的嘶叫声,在山洞里回落着……
三人的敦煌锨中间机关各有不同,鬼子的是藏宝图,半仙的是火油,一按便从矛尖处喷出火焰,我的则是特制的水银。
冲出重围,远远的仍能隐约听到鬼兵饱含怨念的叫声,三人仍心有余悸。
继续前行不远,便出了山洞,洞处的小河越来越窄,且水极深,水流愈急。一条小路,沿着河水蜿蜒前行。我们弃阀登岸,顺着杂草从生的路径,莫索着向前走。
"从红河谷到这,我们这是走了多长时间了?!"鬼子问。
"估计现在应该是半夜了。"半仙看了看夜空中的星星说。
"我也是又累又乏,实在走不动了。休息一会吧!"我说。
"不能休息!停下来,就再也走不出去了!"半仙说。
"半仙,我们是不是碰到传说中的'鬼打墙'了?!怎么走了这么时间,连户人家都没有?!"鬼子说着,明显底气不足。
"应该不会,我们一直是朝着北斗星的方位走,一直向南,方向没变。"半仙肯定地说。
又不知走了多长时间,蜿蜒的小路好像没有尽头似的。
露水打湿了我们的裤脚,雾气越来越重,四周越发有一种似曾相识的阴冷的感觉。
"你们看,那边有灯光。一定有人家。"鬼子指着不远处说。
顺着鬼子手指的方向,山脚下的树林里闪烁着几点灯火,依稀可以看见村舍的样子。
我们加快了脚步,愈走近村子,雾气愈重。
这是一座南北朝向的村镇,布局上颇有古风。中间一条青石铺就的石板路,两边尽是商铺、住户,商铺挂着横匾、或青布制的幌子。住户也是木制的窗棂、临街的门板。都透出微弱的灯光,隐约可见人影晃动。
"半仙,我们是不是转到满族风情节里了,这里都是复古建筑。是不是新建的什么影视城呐?!"鬼子说。
"先找个地儿休息一下,顺便打听打听这是什么地方。"半仙说。
临街一户较大的人家,朱漆的对开大门虚掩着,两旁静卧着两个门当,房檐下挂着一双大红灯笼,里面传出推杯换盏的嘈杂声。
"就这家吧……"我说着,上前叩了叩门环,"有人吗?!"
"哎哟,几位这是打哪来呀?"从院里走出个小老头,上下打量着我们。
"这位大叔,不好意思。我们是来漂流的游客。不小心迷路了,请问这是什么地方?能不能借宝地让我们休息休息,喝口热水。"我说。
"这里是柳余镇。今儿正好是我们老爷六**寿。来的都是客。里面请,里面请……"小老头颇有一番侠骨柔情、古道热肠地把我们让进了院子。
进了院子才看清楚,是间三进三出的格局,斑驳陆离的朱墙,滴水檐上覆盖着青色的琉璃瓦,长长的回廊,一道石径,曲径通幽,一付古代大户人家的气派。
"我们就不打扰太久了,就在那坐坐就成。"半仙指了指院子里的几个石桌石櫈。
半仙这么说,自应有他的道理。这一路,多亏了半仙,我们才逢凶化吉,我和鬼子也随声附和。
见我们执意不肯往院子深处走,小老头也不勉强,嘱咐了几句不要乱走、一会安排人送来热水、吃的云云。就转到前面屋里去了。
"这房子真大呀!放在北京得值上千万,这家是开金矿的吧!"鬼子不着边际地念叨着。
"不对,我怎么总感觉邪的很。从刚走进这个镇子,一直到现在,除了那个屋里有嘈杂声,其他连一点声音都没有!按理说,这么晚了,至少应该有几声狗叫才对。"我担心地说。
"是啊,静的可怕。有些不太对头。"半仙瞅了瞅四周黑乎乎的院子,又抬头看了看,"连星星也看不见了……大家小心,一会千万别吃他闪的东西。"
我想起以前看过《西游记》里,白骨精把蛇鼠蟑螂变成馒头包子给唐僧吃,心里一阵恶寒。
"哎,刚才好个小老头说,他们老爷六**寿。这年头谁还摆这么大的谱?难道他们是古代人?"鬼子想了想说。
我们正小声说着,对面屋里嘈杂声兀自静了下来。一会儿,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刚才那个小老头打个小灯笼,一群男男女女簇拥着一个穿对襟红绸的大胖老头儿,一摇摆地向我们走过来。
两个小丫环打扮的女孩儿,端上来酒壶、酒杯,几道冷热菜肴。
"哎呀,几位稀客,稀客呀!"大胖老头儿双手抱拳,破为人情世故地说道。
"打扰了。"半仙站起来,说"迷路了,借宝地休息一下。"
鬼子用手捅了捅我,颤声对我说,"胜哥,你看,他们没有影子!也没有脚!"
打这群人一进院,我就注意到了,他们走路就像是要地上漂、在横移。那个小老头打着灯笼照过来时,地上只有半仙站起来的影子,其他人都没有影子。
"真的鬼呀!"我抓住鬼子的手小声说,感觉鬼子的手冰凉冰凉的,微微地颤抖着。
"一点粗茶淡饭,千万别客气。吃完再走吧。"小老头说。
"十分感谢,我们并不饿。还有急事要办,告辞了。"半仙说完,冲我和鬼子使了个眼色,三个人转身就要走。
"哼!什么有急事要办!分明就是不给我面子。难道怕我在饭菜里下毒不成?!"胖老头一改刚才笑容可掬的脸色,气哼哼地大声喝道。随即,劈手向半仙胸口抓来。
事出突然,我们竟没有反应过来,也没时间去抵挡。
眼见着胖老头的手抓住半仙胸前进,原本胖乎乎的手,已变得枯干惨白,手指前探出片片紫黑色的指甲。
与此同时,我和鬼子也分别被抓住了前胸、按住了后背。
"嘶"、"嘶嘶"
挣扎中,我们三人的外衣被撕裂、撕碎。
"啊!"
"吼!!!"
伴着几声惨叫,紧紧抓着半仙的胖老头,以及其他几个人捂着抓过我们的手连连后退。
他们的手似乎燃烧过,冒着丝丝缕缕的青烟。眼中露出惊恐的神情。
几道金光从破裂的衣服中射出来,原来是他们的爪子碰到了我们穿的"衲衣"——那件用朱砂笔写满梵文金刚经又开过光的衲衣。
我索性脱光外面的衣服,顿时,里面的衲衣金光闪闪,半仙和鬼子也脱去外面的衣服。三个人手握敦煌锨,紧紧靠在一起。以我们三人为中心发散出太阳般的万道光芒。
金光所到之处,亭台楼阁、花园长廊都灰飞烟灭,位着一阵阵凄惨无比的叫喊声,胖老头一干人等皮肤迅速枯干、凹陷,僵尸一般,而后在痛苦、凄厉的尖叫声中,身体快速粉化成骷髅,粉化成影子,影子越来越淡,最终融入浓雾中,烟消云散,化做虚无!
浓雾渐渐散去,天边出现了一抹鱼肚白。此时,我们身处一片空旷之地,偌大一个村镇,尽是残破的围墙,倒塌的墙壁,挂满蛛网的破旧窗棂、挂着白纸糊的残破灯笼的门廊,深陷泥土里的梁柱已经朽烂。不远处则是一堆堆乱坟岗,仍有绿色的磷火游魂般地闪着,黄色的纸钱随夜风吹过。整个柳余镇就是一座"死"镇,亡灵之镇,在夜色里显得阴森无比。
再寻找来时的路,哪有什么蜿蜒的小路,一眼望去,尽是齐腰深的荒草。风吹过,说不出的诡异。显然,那条小路就是亡灵引我们来这里虚幻而成的。
迎面不远就是一座大山,既然后路已断,只好继续再往前走。
前面也没有路,到处是荒草。鬼子用敦煌锨拨草寻路。
快走到山脚下时,猛然间,视线豁然开朗。眼前是一排排青纱帐,人不时有赶早下地的村民,隐隐约约在田间地头。
"我们这是在哪?鬼子,去问问路。"半仙说。
"为什么又是我呀?!"鬼子说,"就穿成这破破烂烂的!我怕被人当逃犯抓起来。"
正念叨着,一个老农赶着马车从田里拐上了大路,车上装的尽是苞米杆,车后还跟了一只汪汪叫的黄狗。
农村养的狗都欺生。那狗汪汪叫着奔我们冲过来,一付咬人的架式。
狗仗人势,任那老农再怎么吆喝,也不止步,等跑近我们身边时,突然夹着尾巴呜咽着通回老农身边。
"我们身上煞气、邪气太重。连狗都害怕了。"半仙低声念叨着。
我赶忙走上前去,"老伯,我们是来漂流的游客,昨晚迷路了,请问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赫图阿拉老城。"老农说着,指了指对面的大山。
"什么?这是赫图阿拉老城?!昨天我看着是有城墙的那个?!"我心里一阵阵惊悸着,难道这天就要亮了的时候,又碰到鬼了?瞧瞧我们三人一付疲惫不堪的样子,那就真不用活了!
"你说的那个是后建的。你们是不是住在那个城下的宾馆?"老农问。
见我们点头,老农又说,"要是不嫌弃,上车来吧,我捎你们一段。前面,转过那个山坳就到了。"
这山里人就是朴实。我们连声道谢,爬上满是苞米杆的马车。
老农瞅了瞅衣衫褴褛的我们,问道,"你们晚上黑灯瞎火地,在哪迷的路?"
"柳余镇!"鬼子说。
"年轻人,不要乱说话。这个玩笑更是开不得!老汉在这尘世上这么多年,还只是听说,早先前清时,有个柳余镇,因为谋逆,全镇百余口全被灭门。以后,那个地方,十几里范围内都是禁不住地。怨气太重!文革时,造反派都不敢去。村里曾有胆子大的不信邪,结果,去时好好的,回来不是疯了就是傻了。多少年了,都没有人再去过那个地方……"
"现在的年轻人,都不知道有这么个地方。佻们三个外地旅游的,怎么会找到那里?!"老农用鞭梢指问及此事我们来时的方向,意味深长地说,"有些东西,连神明也要顾忌的,还是不要招惹的好!"
山路果然崎岖难行,幸好有了马车。说话间,马车已拐过山坳,向前已隐约望见我们住的宾馆。天边也呈现几抹朝霞,马上就要日出了。
"我就送你们到这吧。"老农说。
"还没请教老伯贵姓,怎么称呼?我们是有恩必报。"我问道。
老农看了看天边的朝霞,犹豫了一下,缓缓地说道,"你们就叫我赫伯吧!好了,缘尽于此,你们好自为之吧!"
赫伯说完,吆喝着黄狗,调过车头,向来路缓缓而去。
我们也顾不得多说感谢话。这一夜,从鬼门关来来往往几个来回。脱离了险境,尽管身体疲惫不堪,心里却说不出的痛快淋漓。
太阳冲破晨曦,喷薄而出,阳光照在身上暖暖的感觉。
"没想到,山里的日出都这么好看。"鬼子感叹地说。
"住在乡下也不错,空气好,都是绿色食品,就像赫伯,那么大年纪,身体多棒。至少天天可以看日出。"我说着,回过头一看,早已不见了赶马车的赫伯的影子。山间飘荡着淡淡晨雾,平时的路也已掩进雾霭中,赫伯、马车、黄狗,竟没有一丝影子和声响。仿佛刚才就是我们的一个幻觉,或者是一个刚刚醒来的梦。
"嘿嘿,赫伯这马车,时速也有一百迈了。"鬼子打趣地说。
"唉!"半仙沉重地吧了口气,拍了拍我和鬼子的肩膀,说,"刚才,若不是天马上就亮了。恐怕,我们早已横尸在这荒郊野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