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兄弟,不是我们为人不讲究。刚才你们也看见了。再往前走,水太浑!你们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半仙对阮氏兄弟说。
"是呀!太凶险。这笔生意不划算。"我说。
"外面风大雨大,哥儿几个还是回去吧!"鬼子拍着阮氏兄弟的肩膀说。
"现在回去,岂不是功亏一篑。再说,我们兄弟本来就是烂命一条。当初若不是半仙大哥仗义,我们早就被放高利贷的砍死了……"阮途扯开嗓门儿粗声大气地说。
"既然这么凶险,我们怎么能撇下大哥自己先走!"阮仕说。
"对,对。我们早就核计好了。就算是鬼门关,也陪大哥一起去闯!"其他几个人也纷纷表态,要同甘共苦,患难与共。颇有一番江湖豪气。
见大伙都信誓旦旦地,我们也不好多说什么。倒是半仙淡淡地说了句,"呵呵,我们倒是常到'鬼门关'转悠。到时候,你们还是不要后悔的好。"
看看才下午三点多钟光景,半仙建议到上游瞧瞧。大伙便开车沿江边乡土路,逆江而上。
路渐行渐窄。沿路已没有人家。前方有隐现的小径往山上延伸,应是采山货、草药踏出来的。右侧是连绵起伏的山脉,左侧是湍急的江水。我们把车停在山脚下,步行三十多米来到江边。此外河水受到群山阻碍,形成了一个洄湾,水流缓慢。
"面山环水。好一块风水宝地!"半仙说道。
青山碧水,山色葱笼,间杂生长的竹林葱郁苍翠,水流像画一样倒映着岸边的风景,波光潋滟,空气清新。有树叶飘下被微风吹落水中,荡起一圈圈的涟漪……风景如画,时间仿佛静止一般,对我们穿梭于钢铁水泥丛林、与黑暗或沾染暴力与异灵的人来说,置身于此,仿佛有一种心灵上的净化。
"野餐了!野餐了!把鸭子拿出来!整点小酒喝!"鬼子左右手各抓着两瓶红酒,张罗着喝酒、野餐。
唉!大煞风景的,从来只有这吃货!
阮氏兄弟一行人从车里翻找出随身带的牛肉干、花生米、火腿肠,撕开中午打包的两只鸭子,铺好塑料布,十个人席地而坐,边吃边聊。
"他们是不是怕大伙都来寻宝,他江封了呀!"阮仕边吃边问道。
"八成是这么回事!他们就是想自个儿发财,吃独食!"鬼子回答道。
"噗!"我把啃了一口的鸭脖吐了出来,"鬼子,这鸭子怎么有股怪味!坏了吧!"
"可能是塑料袋的太严实。压在下面。捂的。没啥事。胜哥,你要不吃别糟蹋了东西。"鬼子把我前面的半只鸭子拿过去,撕扯成几块分给大伙吃。
阮氏兄弟碍于半仙的情面,"你们真认为,张献忠会把财宝全都埋在江底?!"半仙抿了口红酒,笑眯眯地对大伙说道,"这些历史资料记载的事儿,疑点很多。依我看,至少有三大疑点!"
"第一个疑点,事关保密!古人相信事以密成。埋藏的宝藏唯恐别人知道,秘密营建的陵寝、宝库,建成之日就是杀掉民夫等知情人之时。大西王再蠢也不会大张旗鼓地在江底施工,弄得尽人皆知。"
"第二个疑点,是指沉船。明朝末年的官船大体两米宽、十米左右长,阮老大,二十只船在江上能排布多远?"半仙问道。
"唔。保持安全距离的话,江心并排可行二只船,一个船按十米计算,并排两只船,可排一百米。考虑前后的安全距离,再加上水流,二十只船得排出150—180米左右。"阮仕端着纸杯中的红酒,望着远处的江面沉吟着说道。
"这就对了!"半仙一拍大腿说,"据说,大西王的财宝装了一千条船。在江上要排出8000多米。再加上护卫的兵船,得有多少哇?竟然会都沉在江口一个地方?简直是痴人说梦,天大的笑话!"
"第三个疑点,就是这些年的挖掘!"半仙接着说,"现代科学技术这么发达,大可在上游建一堤坝或水库,把江口的处的水排空。动用挖掘机、推土机,数周便可将河道翻一遍。可无论是满清大员,还是民**阀,以至于现在,谁也没有这么去做!"
"你是说……"阮途不解地问。
"唯一的解释,'江口沉银'是大西王张献忠放出的烟雾,制造的假象,是故意给人看的。当年,他先截断锦江,在江底挖洞,又能放水淹没。故意沉上十几艘装有财宝的船,再故意散布一些真真假假的消息。后世有人零敲碎打地捞起散落的金银珠宝,便认定这江中就是藏宝地。障眼法起了作用。"
"当年大西王兵败的突然,既使埋下了宝藏,也不过是很少一部分,大部分未来得及埋藏的珠宝,应是被清兵找到了。不过,以当年大西王的财力,沉下十几艘船也是价值不菲了。"
半仙的一席话,有理有据,分析周密,推理丝丝入扣。阮氏兄弟一干人等佩服不已。半仙的推心置腹又让他们受宠若惊。
"来,我们一起敬'带头大哥'一杯!"阮老大带头,大家纷纷端起酒杯,满脸都是感激与期待。
"咦!那有只船!"鬼子刚放下纸杯,便瞅着对面兴奋地叫唤起来。
对面江上,一只木船挂着帆顺流而下。
青山,碧水,白帆,木船。拍电影一般的清丽。
"太好了,刚要"哎哟!哎哟!"鬼子捂着肚子叫唤起来,"疼死了!这鸭子确实坏了!"
"哎哟……"鬼子和潘家园的另四个刚才大嚼鸭子的人,一边抹着嘴用的油,一边捂着肚子。
"胜哥,你们先去吧。我们到了船上也没地儿方便。"鬼子说着,几个人便小跑着到后面的草丛里蹲下。顿时,臭气熏天。
阮途快步跑向岸边,招呼着船。我们简单收拾好东西,赶到岸边时,阮途已和船老大商量好,答应载上我们在江上转转。
"鬼子他们几个呢?"阮途问道。
"算了。就让他们在岸上吧。估计得'拉'几回。谁让他们嘴馋来着。正好替我们看着车和行李。"我说。
山里的日照时间短。船渐渐驶进江心,两侧的崇山峻岭好似隐入蒙蒙的烟雾中,深黛色的高耸挺拔的树林寂静无声。硕大的落日也惨白无光,有归巢的群鸟穿过灰蒙蒙的雾霭,像扑向远处惨白的落日一般。我忽然想起国外吸血鬼电影里一群乌鸦掠过月亮的场景,心里没由来的一惊……
江上的风很大,谁也不愿意进到船舱里歇着,唯恐错过什么。
这种二层的木帆船现在已经很少见了。前光面阔,船头尖而船尾方,两侧装有护板,船弦两边各有五桨,二桅帆全部张开,鼓满了风。不时有船夫上下忙碌着,顶层有身着衣甲、手拿刀盾的士兵……
"哟!真是演古装戏呀!谁知道是哪个导演?"阮仕问。
船上的人只是不语,各忙各的,仿佛没有我们一样。听凭我们站在船上东张西望看新鲜。
远远的见鬼子个人从草丛中奔出来,冲我们比比划划喊着什么。手脚不利索的,刚提上一半的裤子,也边沿着江岸跟着船跑,边大声喊叫着。
江风太大,听不清楚他们喊的是什么。也搞不清楚他们比划的是啥意思。
"替我们好生看着车和行李。一会儿我们就回来!"阮高冲着江岸上的几人大声喊着。他的声音瞬间便被江风吹远了。估计对岸的人一句也没听见。
有蒙蒙的水雾从江面泛起。雾气不断的升腾,越来越大,像近几年常有的扬尘天气般,遮住了视线,两侧的山峦、岸边的鬼子几人的身影渐渐模糊起来,直到看不见……
忽然,伴着一阵急风骤雨般的鼓点,附近传来战场上才能听到的呐喊、厮杀声。风越来越急,江水的浪越来越大,船剧烈地上下颠簸,左右摇晃的也越发厉害。
"怎么了,这是……"阮氏兄弟惊慌地问道。
"怪了,演习了?电影开拍了?场面弄话没说完,船身一晃,江水漫卷着一个浪头子回头险些把我"打"到水里。
"***!"我一手扶住船舷,一手去理湿漉漉的衣服。
"嗡……"
"叮!"
一只羽箭从迷雾中钻出来,穿过衣袖,钉在船仓板上。巨大的力道,箭尾还在嗡嗡作响。
我一摸,幸好没伤到皮肉。
叮!叮!叮……
接连飞过几只羽箭,竟都射在离我脑袋几厘米的地方。
我咬咬牙,拨下钉在衣袖上的箭。这电影拍的太"***"*真了!
江面上愁云惨雾,三米之外竟不辨方向。隐隐对面传来阵阵喊杀声。天上不时有羽箭飞过……
"喂!我说,谁是导演?我们要下船了。别玩了!"我吆喝着冲一个管事模样的比划着说。
"你们***这是弄的哪一出!我们要下船!"阮氏兄弟和半仙也愤怒地"抗议"。
船上的人纷纷转过身来,竟咧开嘴角冲我们鬼魅般地笑了起来。
江风吹过,他们的衣服、盔甲随着风烟灰一般飘散,紧接着皮肤或迅速干瘪,缩成木乃伊一般恐怖,干草般的枯头随风飘着,深陷的眼眶射出贪婪的黑光;或身上的肌肤象粉沫般化掉只剩下骷髅骨架,骷髅眼眶中流出滴滴浓血,顺着白骨森森的眼眶慢慢往下淌……一群恶魔般的怪物,手里紧紧握着生锈的刀剑,向我们步步*近……
而我们所乘的船,也已不再是童话般的木船白帆。船仓、船弦开始变得斑驳,锈蚀的铁锚横在船头,桅杆裂纹里爬出黑色的虫子,沾染了杀戮和血腥甲板,积聚着无法消散的怨气和仇恨,整个船体开始渗出滴滴的鲜血……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腐尸和血腥的味道……
"糟了!我们碰上了鬼船!!"半仙惊呼道。
木质的船仓表面,开始出现模糊的死灵影像,痛苦地挣扎着,象要摆脱什么东西的束缚,向船上的我们伸出血淋淋的鬼爪……
阮氏兄弟瞳孔瞬间收缩,身体变得僵硬,站在船头,腿肚子颤抖着,勉强站稳,却吓得一动也不敢动。
我们被变异成魔鬼般的船员和挣脱束缚的恶灵的影像包围着,周围只有凄厉的江风吹过的声音,暗灰色的恐怖和梦魇般的恐惧,压抑得我们喘不过气来,仿佛精神和身体在瞬间就都要崩溃一般。
"半仙,这……这是怎么一回事啊?"鬼子问道。
"从他们穿着上来看,应该是当年大西王当年的兵船。也许是当年沉在江里面变成了鬼船,也许被施了咒语在守护埋藏在江心的财宝。先诱惑我们上船,再……"
"半仙,前几天"那些'法器'……都放在车里面了!你以为我一天干什么都会背着个大包袱吗?!"半仙无奈地说。
"完了……"我感觉一股刺骨的寒气从脚跟直涌上头顶!整个人都麻木了!
"刚才似乎有人在攻击他们的船,也许我们还有援兵!"阮途颤声说道。
"那只是他们生前的场景!无论是否是仇敌,死后都是一伙的。我们在山上看到的船沉没,估计也是几百年前的场景!"半仙说道。
魔鬼没有什么人性、道义,它们的目的就是杀死活生生的生命,获取灵魂,再把灵魂转化成恶灵!比起现实生活中的战争杀戮,更为残暴、邪恶和血腥,如鬼魅般的鬼兵、恶灵一步步向我们*近。
而脚下的船,竟也渐渐的虚无,像影子一般淡淡在消散……
最血腥的一场单方面杀戮即将开始,我仿佛恐怖地看见了我们在鬼船甲板上横陈的肢体残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