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自打进到金佛殿以来,几乎是步步凶险,说不上有多少次转到鬼门关。顶住腥风血雨,全凭半仙与索达神通广大、手眼通天才险险逢凶化吉。
此时,淡淡的雾霭尽散,月华如水,大漠的月亮又圆又大,将银辉倾泄下来,整个金佛殿都淋浴在光华之下。
悠扬传来的诵经理佛的梵音,清丽、和雅、抑扬,歌佛咏法,音韵屈曲升降,甚深如雷,清彻远播,闻而悦乐。听之如鹤鸣九皋、林籁泉韵。
金佛大殿里金光四射,香烟缭绕,钟鼓齐鸣,诵经、佛号,祥瑞五色之云,佛光普照。金佛殿果真名不虚传。
此时,我感觉疲乏的身体有说不出的舒畅,仿佛每一个毛孔都张大了在呼吸,过去的几十年岁月就在脑海中一一闪现,有悲伤、有喜悦、有恐惧、有无奈,人生苦短,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耳边传来的梵音,如醍醐灌顶一般,让我有一种灵光闪现的感觉,灵台清明,大彻大悟……
双膝一软,就要跪倒下拜……
"大胜,醒一醒!"
忽然好像听到是半仙的声音,同时,耳朵也被什么东西塞住了。
猛然间清醒过来,见半仙一边用力拽住我和阮途,一边撕下衣角,团成小球塞进我们耳朵里。
时间已是深夜,半空中只有一轮弯月投下惨白的、幽幽的光线。金壁辉煌的金佛大殿,仍然是阴冷无比、暗含杀机。什么暮鼓晨钟、佛光、祥瑞,一切皆为虚幻。
而身边的众人却仍沉浸在梵音中陶醉不已,大悲大喜,或顿足捶胸大叫自己罪孽深重,或匍匐跪拜、痛哭流涕,或双目无神、神情漠然地向大殿走去。
纵然半仙、索达又喊又拽,仍不能阻止几十人的队伍。
我按了按塞在耳朵里的破布团,稳了稳心神,一把抓住走到我身边的黄世,刚要去捂住他的耳朵,忽然仿佛又听隐约的梵音,轻扬、和雅,瞬间使人清醒宁静的声音。
刚一分神,感觉手上的力道一轻,黄世挣脱我的手,痴呆了一般一步步向前走去。
我刚想喊住黄世,耳边又传来诛心一般悠扬、微妙音声,好像我的身体里有另一个自己在同我相抗,仿佛进入了梦魇状态一样,一切都那么的朦胧、舒缓,又无法抗拒,努力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什么声音……
趁着还余着仅有的一丝清醒,我咬紧牙关,拔出匕首,插入自己的大腿……
"啊!"巨烈的疼痛刺激着我全身所有的神经,我忍不住惨叫一声。
周围的情况却让我倒吸一口冷气。
四十余人的队伍,已没有任何章法地乱成一锅粥,分散在金佛大殿前面,或哭、或笑、或跪地膜拜、或一动不动半仙和索达两人,也盘坐在地上,紧闭双眼,口中念诵着什么。记起以前听半仙说过,越是精通此道之人,同样劫难前,所受的压抑和打击越深。
见两人蹙眉闭目、苦不堪言的样子,显然是在运功自保,再救援别人已经指望不上了。
腿上的疼痛持续袭来,蓦地,抓着匕首的胳膊肘儿,碰到了挂在腰间的手雷。
心随意动,事急从权,我不假思索摘下腰上的五个手雷,快步跑向金佛殿。
才一抬脚,腿上一阵巨痛传来。
好在有疼痛感冲淡了梵音的侵扰。我咬紧牙关,一只腿用力,受伤的腿轻点地面,连跳带跑地冲到金佛殿前。解下鞋带,将五只手雷绑在一起,一口气将引扣全部拉开,猛地挥起右臂,将绑好的五只手雷扔进金佛殿中……
"轰!"
地面一阵颤动,巨大的爆炸将金佛大殿入口炸得稀烂。大殿顶层坍塌,墙倒柱折,砖石横飞。浓浓的硝烟腾起,直冲夜空……
众人瞬时从爆炸声中清醒过来,痴傻了一般望着前方原本佛光万丈、金碧辉煌的金佛殿,此时已是墙倒屋塌,一片废墟,一付不相信自己眼睛的神情,竟然无法分清此梦或彼现实?!仍处于一种迷蒙的状态中。
情急之下,我一把抢过附近一名手下的枪,对着夜空扣下扳机……
哒哒哒……
"快后退!危险!"打完一梭子子弹后,顾不得换上弹夹,我大声喊叫着。
一夜之间历尽生死、战火淬炼过的众人,彻底清醒过来后,顾不得多问,相互掩护着,快速后撤。
"胜哥,咋弄地?"阮途一边扫视着我腿上的伤口,一边和黄世扶着我向后撤。
半仙和索达也随众人一起撤退。
待后撤几十米后,见暂时并无危险*近,半仙便吩咐就地休整,检查弹药、装备。阮途安排手下在四周警戒。
说起刚才的惊险,众人嗟悔无及。连半仙和索达尚不能幸免,只是苦苦运功抵挡,更何况普通不识阴阳术数的众人。
徐硕和索达清点了人数,双方手下还都在。好在受惑时间短,并无大的损伤。但看众人身体、精神双重受挫,短时间内只好暂时休息,进行自我调整。
"漠北双雄"帮我拔出匕首,敷上随身带着的刀伤药,包扎妥当。
"这次多亏了大胜,我们才能幸免于难!"索达拍着我的肩膀说道。
"和*师、半仙做的相比,不算什么,只是侥幸罢了!这五行绝阵真是神鬼莫测,杀机隐现竟没有半分预兆!"我摸了摸包扎的伤口,随口说道。
"这金佛殿里面,会"我……先前看见的是仙境一般,可当我正要踏进大殿时,那些仙佛突然都变成了厉鬼,仙境也变成了阿鼻地狱。"当时走在最前面的一个手下,面色惨白地颤声说道。
"唉!"半仙与索达对视一眼,同时叹了口气。显然,两人对刚才岌岌可危的情形,仍心有余悸,特别是自诩法术高强,一发千钧之际,不但未能对众人施以援手,就连自己也显些坠入魔道。
"梵音是指佛菩萨之音声,也就是清净微妙之音声。也有人称之为'使人清醒宁静的声音'。梵音具有四辩八音之妙音。佛三十二相中,也有梵音相。"索达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地对我们说道。
"曾有谶言,说'暮色梵音、末日来临',本以为只是一句佛理,一直不得深解。在金佛大殿前,忽然听到梵音,又是夜晚,猛然想起这句谶言,想示警已来不及了,听到梵音,法阵也就随之启动!"半仙不无遗憾地说道。
"法阵?刚才那个是什么法阵?!我们好像除了声音,还有一些幻觉,没有见到什么有形的实物。"阮途边想着刚才的情境边问道。
"我听刚才的声音,应该是……'般若波罗密多心经梵音',体会其中的深奥妙义,而起观照,五蕴皆空……半仙大神,我说的对不对?!"索达忽然扭头看着半仙问道。
"佛道不两立!你说的我不懂!"半仙神色泰然地说道,"不过,既是梵音,必是诵佛讲经,这五行绝阵之内,并无一活物,显然是在大殿内八十八尊金佛上附以灵咒,法阵启动自行释放所附之魔音,摄人魂魄。此法阵当为'金'!"
"此梵音金阵,就相当于是电磁波和对讲机的关系,人体就相当于是一个有记忆的磁场。"索达连连点头补充道。
"这布阵者当真奇怪,在'血池'曾设一迷幻阵,在此又设一迷幻阵。就不怕人识破,功亏一篑吗?!"我大惑不解地问道。
"哎,此幻阵非彼幻阵!血池幻阵为水阵,乃幽冥,主邪恶,摄心魅惑,是通过眼睛迷惑人的心智。"索达说道。
"此金佛大殿幻阵为金阵,梵音,超然,音声清净、平和而深远。也因此最不被人防备。是通过听觉招人魂魄,一邪一正,识破前阵者,不会再有所防备,必为此阵所惑。真是用心良苦啊!"半仙接着索达的话说道。
"那……这个金阵,我们如何去破?!"我接着问道。
"如果以金佛为灵媒施法,必然是按天干地支,四维、八方、十二星辰、二十八天宿的方位,行军布阵般排布。八十八"半仙大神所言正是!刚才大胜用手雷炸毁大殿前庭,似乎动摇了此金阵的布局根基。"索达望着不远处黑乎乎的金佛大殿,思忖着说道,"而且,我们仅后撤几十米,梵音便不再传过来。可见其魔力已弱。五行相生相克,火能克金!不如……"
"阮途,让大家把余下的手雷全部拿过来。"我说着,看了看表。
时间已经过了午夜,手表的指针,已经指向凌晨一点。
"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黄世神情漠视然地说道。
我暗自盘算了一下,减去返程的时间,我们最多还有一个小时,目前尚有金、火两阵未破。如果在凌晨两点之前,仍不能打通这五行绝阵,即使侥幸逃脱金佛殿,也无法避开黑沙尘暴。
众人将身上余下的手雷堆积到一起,阮途手下数了数,一共七十五只。
我将队伍分成前后两阵,第一阵由阮途、徐硕各自率领挑选的精干手下五人做为前锋,配备大火力枪支,带上所有的手雷,去炸毁金佛殿内的梵音法阵。其余人列做两排为第二阵,由半仙和索达率领,呈扇形掠阵,与第一阵间隔不过五米。
"如果听到梵音,一定要稳住心神!胜败在此一举!"半仙特意嘱咐道。
"啊……不如,我们再休息一会儿。等准备妥当了,再一齐出发。"索达插言说道。
"好,我们大家各自准备,十分钟后出发。"半仙说道。
那边,索达拿出符纸,画着符咒,然后点燃,将纸灰加水冲过后,用手指沾着符水,分别在手下的头部一一画着。
"这个*师在做什么?"黄术好奇地问道。
"灵符火化后加冲,称之为阴阳水。可将符咒的灵力封印在被施法者身上,保持意志不惑。"我瞅了瞅正忙活着的索达,心里想着他那法子是否还有用。
"正好借此机会,有件事情要安排一下。切记!"半仙脸色凝重地说道,"一会儿,若顺利进到金佛大殿,千万不要碰那些金佛!无论是倒在地上的,还是规整摆放好的!要记得通知每一个弟兄。切记!"
"啊?可是……"徐硕张大了嘴巴,一付满不甘心的样子。
"我观此金佛大殿,表面雕梁画栋,实则幽暗阴森。其以金佛布阵,既可幻化梵音,又可幻化恶鬼。金佛既然有如此魔力,必然有魔灵附体,或是附有怨魂炼化妖邪之气,为不详之物,取之必引祸上身!"半仙说道。
"我想起来了!"黄术猛然间说道,"听闻很久以前,在西域有一种极为厉害的'降头术',需用"哪里会同时有极纯净与极邪恶的两种魂魄?!这传闻也太荒诞了!"阮途不以为然地说道。
"是将有血缘的祖孙两代人拘起,当着老人的面,用石碾将刚出生的婴孩碾成肉泥,再将狂怒悲苦的老人用铜汁灌顶。由巫师施法摄取其魂魄。"黄术说道。
"……"身边众人惊悚地说不出话来。
"这金佛身上,一定被附上了这种'降头'。一会儿,'漠北双雄'和阮途只管去取'天蝎罗盘'。大胜、徐硕和我一起,对付'其他'人!"半仙说道。
索达用阴阳水给自己手下绘好护身符咒后,众人分做两阵一起出发。
远远的看去,金佛大殿的前庭,已被我用手雷炸得千疮百孔,一片破败之像。
众人小心翼翼地走近,距大殿约十米左右时,悠扬的梵音又在耳边响起,不过,照比原来声音小了许多……
犹是如此,众人还是一阵骚动,面露惊慌之色。
做为前锋的阮途、徐硕两队人,也猛然站住,似乎又进入到了恍惚、失神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