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琴,可能要下雨了?”我终于忍不住开口说道。
她没有回答我,我转头一看,她仍然死死地盯着电视,眼睛都不看我一下,但我相信,她一定没有看进去。
我心里暗自叹口气,走了过去,搬了把椅子坐在她身边,她仍然不看我一眼。
我一下子拉住她的手,她似乎吓了一跳,瞪着我,想把手抽出来。
“湘琴,你为什么那么怕我?”我用力握住,不让她挪开。
她看了我好半天,终于怯怯说:“你会伤害我,伤害我的孩子…”
我愣了起来:“为什么这么说?”
她挣脱我的手,不再看我。温柔地抚着肚子,低声说:“它告诉我的…”
“湘琴,你清醒一点!胎儿是没有意识的”我着急起来:“再说,我们是多少年的朋友,我怎么会害你呢?”
她双手护着肚子,往后靠着,避开我的视线,看起来紧张极了!
我真是崩溃得很!终于,我下定了决心,我站起身子,慢慢对湘琴说道:“你是不是要找到那把钥匙?”
她慢慢地看向了我,眼神里有了一丝亮光。
“如果我找到那把钥匙,把铁盒的东西给你,你愿不愿意跟我回南江?”我一字一句地说道。
她仔细看了我好久,似乎是在确认我是不是在骗她,好半天,她说:“你真的能找到那把钥匙?”
我使劲点点头:“你如果愿意跟我回南江,去医院好好检查的话,我明天就去开了那铁盒!”
她忽然抓紧了被子,手都颤抖起来:“你不想让我留着孩子?”
看着她惊恐的样子,我深呼一口气,压制住心中的火气:“我们去医院,好好检查,如果孩子很好,那么就留下,我照顾你。如果不好,你就听医生的,你愿意吗?”
她低下头,盯着自己的手指,思索了好久,最终点了点头。
我轻吐了一口气,心里总算放松了一点,也许回了南江,去了湘琴的医院后,她可以清醒过来。
天气闷到极点,似乎呼吸都不畅快了,虽然才晚上七点,看起来却已经全黑了,雨却还是没有下下来。
湘琴去了趟洗手间后,又靠在床头昏昏欲睡,我看她快要睡了,急忙叫她吃点东西再睡,这一天就几乎没吃,怎么行呢?
她迷迷糊糊地接过我递过去的一碗藕粉,却迟迟不喂进嘴里,我催她:“你快吃呀,你以前不是最喜欢吃这个了吗?这个我还是从南江带来的呢!”
她疑惑地看了我一眼,我忽然想到她在怀疑什么,我拿起勺子,自己先吃了一口后,递给她:“放心吧!你看我都吃了!”
她收回了目光,才开始慢慢吃了起来。此时的湘琴,已经不是我原来认识的她了,但是我仍坚信,等回了南江,有熟悉的同事和生活环境,她会好起来。
她只吃了小半碗,就把碗放在了一边,似乎抵挡不住袭来的睡意,躺在一旁沉沉了睡了过去。
我暗自庆幸她总算是没有呕吐,我收拾了碗筷。回到房间,打开手机看了一下,微信里同事群里有几百条未读消息,我往上翻了一下,吴总的事情在公司已经传开了,各种议论和恐慌沸沸扬扬,大家都在担心工作不保。是啊,这两年经济不景气,公司招聘一个小小的文员职位都能引来十几人竞争,唉…
我叹了口气,如果公司倒闭了,我该怎么办呢?好不容易熬到升职,连一次年终奖都没拿过呢!唉…
这时,我看见桃子姐发来一条微信:“你有几个快递在楼下超市那里,我已经给你拿上来了,现在放在我家。”
我马上回她:“我爸妈寄的猕猴桃,我家树上的,你开了吃吧!看熟没有。”
过了一会儿,桃子姐的消息来了:“小娟她爸说下周要回来,我觉得好奇怪,怎么会想起回家了…”
我回她:“浪子回头?不管怎样,小娟总是他的孩子,真的回来还是给他一个机会吧。”
过了好一阵,桃子姐说:“有件事情,我想了好久还是应该告诉你,昨天我去百盛给小娟买鞋,遇到你男朋友了,他身边,还有一个看上去很年轻的女孩子,那女孩一个劲对他撒娇。我上前打招呼,他急忙说那女孩是同事,单位采购节日礼物。你得留心啊!”我笑笑:“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由他吧!感情的事情,哪是担心就留得住的。”
我放下手机,关上灯准备睡觉。此时的心情很难形容,我并不想谈感情之事,不管是对宇杰的求婚,还是祁然的暗示,我都抗拒去想。现在最重要的事,是明天…
一想到明天,就会再去那个诡异阴森的宅子,我就忍不住害怕起来。胭脂的闺房、吊死的阁楼、那个阴风阵阵的地道和神秘的地下仓库无一不让人胆颤心惊。对了,据说几十年前的动乱年间,还有人吊死在那里!不知道会是哪一间呢?
我越想越害怕,忽然,一声炸雷响彻天空!我惊了一下,猛地看向窗外,倾盆的暴雨下了起来,狂风吹着呼呼作响,树木的阴影在屋里摇晃起来,窗帘在狂风的吹拂下使劲地飘荡着,胀鼓鼓的似有东西藏在里面。
没关好的窗户砰砰地撞击着窗框,没关好的窗户砰砰地撞击着窗框,像有怪物马上要冲进来一样!
我小心翼翼地下床,穿上拖鞋往窗边走去,打算关上窗户。
刚刚走近,就被扑面而来的雨水袭了一脸的水,我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奋力关上窗户,老旧生锈的铁窗框发出吱吱嘎嘎的声响,半天也关不上,我的手都磨疼了,才慢慢拉近了一些,就在这时…
我竟然看见一楼院墙下面站着一个小小的黑影!那影子的轮廓像极了昨天晚上窗前的那一个!又似乎是我在盐井坊后山那浓浓的雾中所见的那一个!那是一个小孩子…
我看不清他的模样,却能感觉到他在紧盯着我,那道目光激起了我一身的鸡皮疙瘩!
我甚至忘了关窗,呆呆地盯着他,心底的恐惧越来越强,越来越强!
直到轰隆隆地一声巨响惊醒了我!炸雷照亮了整个院子,我一下子看清了他的样子!
那是怎样的一张脸啊!满脸腐烂的碎肉,模糊不清的脸,开裂的嘴角一直歪到下巴,他瞪着血红的眼睛怒视着我,可怕至极!
天啊,那个小孩他是谁!我一声尖叫,猛力关上门窗,原本生锈干涩的铁窗户被我这一股劲砰地一声关了过来!
我喘了口气,跑回床上,小心地看了一眼湘琴,那么大的动静,她居然还是沉沉地睡着…
她在装睡?还是…昏迷了过去?我拿起手机,小心地朝她照过去,她双目紧闭,没有一丝反应,我忽然觉得心里慌慌的,于是伏在桌上探身过去,手轻轻地感触她的鼻息,待了好几秒,一丝热气也没有!
我手迅速缩了回来,湘琴这是怎么了?我翻身下床,伏在床边触着她的鼻息,足足一分钟,她都一动不动!我害怕起来,往后退了一步,猛地向门口跑去,打算去叫医生!
刚刚跑到门口,就听见一声冰冷的声音:“你去哪里?”
那是湘琴的声音,我猛地转身,竟然看见她坐了起来,一头长发垂到床上,面色苍白、眼神冰冷地看着我!她这个样子,像极了画像里的胭脂!
我怔住了,好半天,我才开口:“你…我看你没动静,我害怕,以为…”
她迅速说:“以为什么,以为我死了?”
“不,不是…”我语塞,不知道该怎么说,当时的我,的确脑子里闪过那个念头。
她冷冷地看我一眼:“没事早点睡觉,胡乱折腾什么!”
说罢,她蒙上棉被,不再说话。
我在原地站了好一阵,才慢慢平静下来,我走回床边,重新躺下。脑子里却一片慌乱!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才睡了过去。等我醒来时,却还是阴沉沉的黑黑的天气,紧闭的窗户外面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雨水把玻璃冲刷出一道道水痕,我一看手机,已经早上七点了,看来,下了一夜的雨…
我起来洗漱完后,正好方姐提着包包推门进来:“外面雨下了一晚上了,路上全是水,我这裤脚都打湿了。咦,小陈还没醒啊?”
我看看她,她还是沉沉地睡着,我说:“嗯,昨天晚很早就睡了。方姐,我有事要出去一趟,她交给你了。尽量劝她吃点东西,有啥事给我打电话。”
方姐拿起纸巾擦擦脸上的水:“没得事,你放心嘛!该干啥干啥去嘛。”
我点点头,最后看了熟睡中的湘琴一眼,背起包包往门外走去。走出医院大门,望着伞外倾盆而下的大雨,我竟有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心情。
那口枯井,我每次想到都会头昏目炫的枯井,等待我的会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