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穿着粉色衣袍,似笑非笑地看着池塘边几个似类浴缸的东西,另一个女子长相平凡,皮肤微黑,穿着一身蓝色的盘扣小袄,她手里拿着一把小扇,轻轻地给秦家大小姐摇着。
檀香站在凉亭外面,屈膝行了个礼:“大小姐,这是吴妈叫我给您送来的鲜花,可新鲜了,我才采摘下来的。”胭脂回过头来,看了檀香一眼:“你是谁?为何我从未见过?春杏,你把这篮子花提到我房间去,插起来。”穿着蓝色小袄的女子应声离开。
檀香甜甜地一笑:“我是镇上丁家的丫头,我叫檀香,我爹我娘都在秦家的盐井坊里做事呢!我娘说秦家这几天有大喜事,忙不过来,特意拜托了吴妈允我进府帮忙呢!”
胭脂听闻,微微一笑:“檀香?我喜欢这个名,我最爱用的香就是檀香呢!”然后她指着池塘边的几个石缸说:“你猜那是什么?”檀香疑惑地摇摇头:“大小姐,我从未见过那个,难道这是养鱼的?”
脂胭看了一眼前院:“我那留洋法国的二哥说的新鲜玩意,说是什么浴缸,我爹信他,专门命人用石头凿出这三个放在院子里。说是中午的时候放进水,被太阳烤热,然后可以泡澡呢!”
檀香听后,噗嗤一笑:“在这里泡澡,那不是大家伙儿都看见了吗?”胭脂听后,也拿起扇子捂住嘴笑了起来:“檀香,你可真是个有趣的丫头,不如你留下来与我做个伴吧,你今年多大了?”檀香低下头:“大小姐,我15了,爹娘就我一个闺女,我得在家照顾他们二老呢。”
胭脂起身,两个女子身量相差不大,她低声微微一笑:“那也罢了,我比你虚长一岁,我爹今天做寿呢,今晚他特意请了镇上的戏班子来院里,晚上你也留下看看吧。”
我在池塘边看着这两个女子嘻笑出神,忽然,我的头好昏好痛,我**出声…“一尤,你醒了啊?可把我吓坏了!”
我的眼皮沉重,仿佛睁不开。“一尤,看门的大爷看见你昏倒在路边,镇上的医生刚刚来了,我额头没事,可是你却发起了高烧,已经昏睡几个小时了。一尤,一尤,你听见了吗…”
我听得出那是湘琴的声音,可是我的眼睛怎么也睁不开,我又昏睡了过去…
恍然间,我又来到了那个灯火通明,热闹喧天的大宅,今晚的秦家格外地热闹,因女人不能去戏堂,秦家老家特请了镇上有名的戏班进府唱戏,我穿过走廊,来到戏台前,今晚的戏台挂着很多红红的灯笼,小小的戏台前已经坐了很多位女眷,秦家大小姐正依偎在一位中年福态的妇人身边,巧笑嫣然,她身后,站着一脸好奇的檀香和低头端着茶水的春杏,大家都专注地看着台上人。
后旁站着两个蓝色衣裤打扮的妇人,看着像是府里的下人,其中一个胖胖的妇人低声说:“听说大小姐上个月已经定亲了,就是隔壁镇上县令家的公子呢!”另一个瘦一些的眉头一皱:“沈家那公子?不是听闻他经常喝花酒吗?”只见那位胖胖的妇人立马拉过她说:“这可小点声…”
今晚演的是西厢记,台上传来咦咦呀呀的花旦声,伴随着胡琴的声响悠悠地飘进我的耳膜…大家听得入了神,待得那演张生的小生出场时,胭脂竟怔住了,拿茶杯的手微微发抖,望着他的身影眼睛似有亮光,双颊微红…
我驻立墙角,看了很久,耳边回响着那崔莺莺如悲似泣的唱词: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飞,问晓来谁染得霜林醉,总是离人泪千行。成就迟分别早,叫人惆怅,系不住骏马儿,空有这柳丝长。驱香车,快与我把马儿赶上,那疏林也与我挂住了斜阳,好叫我与张郎把知心话讲。远望那十里亭,痛断人肠…
这一段唱腔梦里我已经听到过好多次,听得我心里好生难过,但这一次,我竟然不知是梦里还是前世,为什么胭脂那么怨恨着檀香,以至于死了都不愿离去,久久徘徊在这房梁之上?
我始终记得,她那怨毒的双眼瞪视着我,满是刻骨的恨意…我蹲下身子,紧紧地抱住脑袋,前世到底发生了何事?我到底忘记了什么??我崩溃地叫出声来…
半响,周遭一下子变得安静起来,我纳闷地抬起头来,前方那灯火通明、锣鼓喧天的戏班子已经不见了,我眼前是一个古色古香的房间。
屋角放着一张暗红色、精致的雕花木床,上面悬挂着纱制的窗幔,屋角有一张画着古代仕女的屏风,红木的梳妆前,坐着一个长发披肩,柔媚动人的女子,她是秦家大小姐胭脂,身后的女子拿着一把木梳,为她轻轻地梳理长及腰下的黑发,那女子大大的眼睛,白皙的皮肤,俨然就是檀香。
只见胭脂凝视着镜中的自己愣了神,脸颊似乎泛起了红晕,她开口说:“檀香,你可有觉得他好看极了?” 檀香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大小姐,谁好看啊?” 胭脂脸更红了,双手绞着手里的一块手帕,声音变得很低:“那张生啊…”站在屋角的我,回想起当时看那西厢记时的场景,恍然记得胭脂那带着光亮的双眼和泛红的面颊,我细细回忆起那个演张生的小生,仿佛是一个身材高大,面容风流秀气的男子?
只见檀香一下子放下手里的木梳,蹲下身子,抓住胭脂的手小声地说:“小姐啊,他再好看和你又能有什么关系呢,你再过一月,就要嫁给沈家公子了…”
胭脂忽然松开手中的手帕,伸手抓住檀香的手:“我不嫁他了,你有听闻下人议论吗?那沈公子不是什么良配。我…”她笑着看了一眼自己的腹部,:“我这肚子,已经有了张生的骨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