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东西是什么?我差点惊叫起来,于是紧紧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前面那个扭曲怪异的身影正在桥中央!那身影背对着我,身子仿佛一根被揉搓得快要断掉的面条,飘飘荡荡,忽上忽下。
她半跪在桥头,身体上下起伏着,却僵硬地宛如死人,我甚至能听见骨头发出的咔咔作响,惨淡的月光下,可见她的头发劈头盖脸地耷拉在胸前,随风飘晃,不过跪拜了两个来回,她的喉咙里发出了剧烈的喘息声,犹如风箱!似乎下一秒就会崩塌毁灭!
可是短短十几秒,不!可能只有七八秒,她那匍匐蜷曲的身影又挣扎地动起来!
那身影努力地跪直了身子,双手合十,对着月亮,嘴里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莫名所以的话,我努力地想听清她在说什么,可那只字片语好不容易到了我的耳边却又随风飘走了…
我站在桥头,脚趾死死地抠着鞋子,呼吸都不顺畅了,我不敢挪动半步,那身影不似活人,难道诡异的一幕幕又出现了?
那个身影久久不肯离去,我僵在那里许远,终是试探着走了两步,刚刚那纹丝不动的身影却忽然发生了变化!
她试图站起来,挣扎了好一会儿终于半站了起来,可是左右摇晃了几下,却一下子栽到了地上,只听见砰地一声响,好像是手里的东西掉了!
我犹豫了几秒钟,最终还是慢慢地,向那个身影挪了过去,我捏紧拳头,心里却做好了随时逃跑的准备。一步、两步、三步…
我心跳如鼓、胆颤心惊!直到我离她两米远时,我才轻轻地停住了自己的脚步…那个倒地不起的身影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老人!她紧紧地捂着胸口,蜷缩在桥栏杆下,急急地喘息着,耳边传来了她低声的痛呼!“婆婆,你怎么了?”我两步蹲在她身边,手放在她的肩头。
她抬起浑浊的眼睛,打量了我好久,忽然眼睛里泛起了亮光!可是,又很快地黯淡了下去。
她终于开口了,那嗓音沙哑干涩:“胸口痛,老毛病了…”
“婆婆你住哪儿?我送你回家!”我挽住了她的胳膊,关切地询问她。
这时我才发现,老婆婆好瘦,骨头硌人得很,手臂摸起来没有几两肉。
她撑着我,挣扎地站起,指了指桥边的某个山头,话气却很冰冷:“那里。”
哪儿?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疑惑地望过去,那山间一片漆黑,看不到一间房屋,哪里像是有人住的样子?
“婆婆,你的家人在哪里?”我压抑住心里的恐慌,轻声问道。
她布满皱纹的脸毫无表情,嘴角抽动了几下,干瘪的嘴唇微微动着:“死了,走了…走了干净!”
我的话噎在了嗓子眼里,如何也接不了口。
她示意我捡起地上的拐棍,我才发现,刚刚发出砰地一声响的原来是这个。我拾起来,递给婆婆,她接过来,捏在手里。
她甩开我的手,独自一人撑着桥栏杆站起,颤颤巍巍地往我下车的地方而去。
她的脚步迟缓僵硬,那背影看起来,满是孤独,那种孤独和哀伤让人心里揪得慌!我站在原处呆呆地看了好一会儿。
最后,我就被针刺着一样,然后我飞快地赶了上去:“婆婆,我送你回家。”
她没摇头也没点头,却也没有再拒绝我的搀扶。
一片漆黑的山路上,依靠着一点点惨淡的月光才能看清脚下的路, 青川江水就在我的旁边,江水哗哗流淌的声音在夜里格外清晰,我们默默地走了好一阵子,直到走到山脚下的时候,我忽然知道了她是谁…
虽然我和她从未见过,但是,说起来,冥冥之中,我们早就相识了。
“五婆,你知道我是谁吗?”寂静的夜空里,我忽然说道。
冯五婆没有看我,也没有答话,仿佛没有听见我说的话似的。她的拐杖在水泥砌成楼梯上,敲打出轻微的声音。
我叹了口气,我们顺着山路向上走去,空气中只有我们的呼吸声,五婆的喘息声越来越重,她的身子也越来越沉,重重地压在我的身上,她的身上没有什么热度。我甚至有一种错觉,身边这位风烛残年的老人,似乎马上就要灰飞烟灭!我压制住这个恐怖的想法,一步一步地掺扶着她向前走去。
我们在这弯弯曲曲的楼梯上走了好久好久,才开始时,五婆自己还勉强支撑着自己挪动时,可是走着走着,她似乎再也撑不起自己的身体,若不是我支撑着,她可能数次瘫软下去。
“五婆,我们去医院吧!”我开始害怕起来。
黑夜里,五婆看着我的眼睛似乎有一丝光亮,她的手忽然紧紧地捏住了我,可是她什么也没说。
她喘息了好半天,胸腔里发出呼呼的拉风箱的声音,她的手又紧紧地捂住了胸口,我有一种带她下山的冲动,可是五婆的脚步告诉了我她的答案,她要回家…
拐过一个大弯,刚刚走了两步,五婆的拐杖忽然一下子滑了下去,似乎掉到了很远的楼梯下,就像之前在五丰桥上那样,她忽然倒了下去!
我顿时慌了神,拼命按起了她的人中,大声地呼唤起来,可是好几分钟,她仍然没有醒来,我举起颤抖的手指探到五婆的鼻子,好半天,才慢慢地收了回来。幸而,她还有呼吸…
荒山野地我找不到地方求救,顶处的飞来寺,离这里更是遥远,我的背包里,只有一个已经电量消耗完毕的手机,再说,我也不能放下五婆倒在这冰冷漆黑的楼梯上。
短短的十几秒后,我已经迅速地做出了决定,我蹲下身子,抓过五婆的双手,用力地把她背在了背上,我用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颤颤巍巍地半站了起来,五婆的手无力地垂到我的肩头,有几丝凌乱的头发拂上了我的脸庞,格外地痒。
我紧紧地抓住五婆的腿,咬紧牙关,顺着楼梯一步一步地向上走去,不知道五婆的家还有多远,刚开始还好,没有多久我就腿酸手麻了,此时的我全凭一股意志在支撑着,冷冷的夜里,我的汗水却滴滴地淌了下来。
中途我休息调整了好几次,大概过了一个小时,大概只有四十分钟,我终于看到了半山腰上那座低矮简陋的小木屋!月光下可以隐隐约约看见它的轮廓,我的心踏实了一点。
我长呼了一口气,深一脚浅一脚地踏过长及小腿的青草,顺着坑坑洼洼的泥土路上走了过去。
等我跌跌撞撞地走到那间木屋旁,已经快要全身脱力了!我用脚踢了踢那房门,那门吱呀一声开了!
我蹲低了身子,背着五婆走了进去,屋里黑乎乎的,我摸索着进了屋,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了卧室,我小心地把五婆放了下来,这时我才发现,手腕已经痛得不行了,小腿肌肉也酸痛得很!
我摸黑脱下五婆的鞋,把她的腿抬了上去,扯开床上的被子,盖住了她。
我在屋里摸索起来,可是找了很久又没有找到电灯开关。过了好会儿,我才反应过来,这半山腰,独独的一间屋里,哪里来的电啊!
我暗笑自己的傻气,摸着门框走了出去,在高高矮矮的柜子上摸索了好久,终于找到了蜡烛和火柴!
我兴奋起来,立即划亮了火柴,点亮了蜡烛,顿时,那昏暗的烛光撒满了整间屋子,虽然弱小,却带给了我安全感,借着烛光,我打量了一下这间屋子,屋里一件像样的家俱也没有,几个高高低低的柜子整齐地摆放着,地上摆了一个小小的蒲团,对着门口的柜子上摆着一尊佛像,外面小小的香炉上,没有香,可是盛满了香灰,空气中一股幽幽的香烛味飘过来,墙上贴着几幅画,画的什么却看得不太真切。
屋子很小,很快我找到了旁边的小厨房,简陋的厨房里一眼望去,除了墙角的水缸和几个坛子,似乎什么也没有,这个老婆婆不知道靠什么生活下去的。我叹了口气,拿起一只破了边的碗舀了一点水缸里的水,一手拿着蜡烛,一手拿着碗端了出去。
待我来到卧室,看到五婆还沉沉地昏睡着,我小心地放下烛台,小心地扶起了她,喂了一点水给她,她下意识地吞咽了一点,更多的水却顺着嘴角流淌了下去,我用枕巾擦了擦她的脸,跑去厨房找到一把木勺,我用这个继续把水喂给她,努力了好一阵子,我才悲哀地发现,她的牙齿咬得紧紧的,似乎一点水也没有吞进去!
而且她刚刚冰冷的脸庞在烛光的照射下,竟然有些红红的,我心惊地摸了一下她的额头,她的额头竟然烫得吓人!她的眼皮一直微微颤动着,胸口上下起伏,好像非常难受!
看着发起高烧的五婆,我着急起来!不行,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去,我思索着,必须马上下山,去镇医院找医生上来,否则,五婆很有可能会就这样死掉!
我站起身来,准备离开,突然有一只枯瘦冰冷地手紧紧地拽住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