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九年前夏天的事情了,当时我才刚刚高中毕业,正焦急地等待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有一天下午,邻居一个叫杨程的妹子站在我家楼下呼喊,约我去爬山。
所谓的爬山其实也不过是随意在我家附近的大山上转悠几圈,我也没太当回事,拿了一把旧伞就冲了出去,我清晰得记得那天的自己穿着一件黑色的短袖和黑白两色的格子长裤…
我家就在山脚不远的地方,走过去仅仅二十多分钟,平时我们没事的时候,也很爱上山转悠,摘摘野花什么的,这天的我们同样如此。
八月份正值石榴快要成熟的季节,我们在山下农民的地里偷摘了几个石榴,嘻笑着一路走一路吃,随意地扔着石榴皮,不知不觉就顺着山坡走了好远。
杨程晃了晃手表,说她的表坏了,连个时间都没有,我说没事,我们再爬一会儿,等到太阳到快落下的位置时,就下山吧。
我俩不以为然地一口气爬到了山顶。我们站在那山峰之上时,才发现情况不对!
一会儿的功夫,怎么天就阴暗了下来,我们暗想不好,急忙下山。可是也急了怪了,怎么走都碰到死路一条,,不是深深的山沟,就是悬崖峭壁,甚至在那悬崖的边缘,我还发现了一条吐着红信子长着绿色花纹的蛇!
我们害怕极了,慌不择路地在山上急走起来,却仓惶得找不到下山的路!天已经快黑了,我横了横心,指着那条满是碎石的山沟说:“我看了半天,就这条路似乎能最快下山,我们就走这里吧。”
杨程点点头,我们顺着那山沟往下走去,那沟里全是大大小小的石头,连青草都看不到几根,时不时还有几个高高的坎,需要鼓足勇气跳下去,我们胆颤心惊地一路连滚带爬,遇到好多个斜坡,只得从上面坐着滑下去,我的手臂被锋利的石片刮了一条很大的口子,杨程的裤子也磨得不成样子。
那时心心念念的只有一个想法,赶紧回家,赶紧离开这座山,可是事与愿违,最终在天已黑透的时候,我们还在那半山腰的山沟里…
我记得她当时惊恐地问我怎么办。我横了横心说,黑已经黑透了,我们下不了山了,我们等天亮。
她哭起来,说父母会担心死了。可是当时的我,何尝不是如此。
我们哭了好一会儿,还是坐在了山沟里的一块大石头上,依靠在一起说起话来,似乎这样就能抵挡无边的黑暗和恐惧一样。
我们勉强说一会儿,又哭一阵子,眼看着就到了半夜。这时我们已经可以看到山下的灯火了,可是只看得见,却相隔老远,隐约似乎还能听见有人在呼喊的声音,可是那声音却从另外一座山坡传来,我们使劲呼喊也不得一声回应。
不知道几点了,忽然又下了起倾盆大雨。七八月份的天气,时而烈日当空,时而暴雨倾盆,我们在山上的这个夜晚,正好遇到一年中雨最猛烈的时节!
轰隆隆的雷声伴着急如盆倾的暴雨,哗啦啦地一古脑向我们泼来,毫无栖身之地的我们,瞬间就被淋成了落汤鸡!
那时我们才发现走错了路,这地方暴雨顺着山沟急流而下,才开始漫过了我们的小脚,然后是小腿、膝盖,我们连躲的地方都没有,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只得尽力摸索着站在旁边高一些的石头上,即使是这样,雨水仍然浸泡了我们的腿。
杨程哭着问我:“我们会不会死啊?”
可是这时的我,眼泪都掉不下,只得欲哭无泪地等着雨停,可是那雨一下就是半个晚上,当时记得自己对她说,如果雨太大了,把我们冲下去的话,一定要记得憋气,不然也得活活地呛死了!
那是我长大以后第一次,清晰地想到死亡这件事。
我说到这里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件事情一直藏里心里,仿佛已经忘记了,可是说起来仍然是觉得满心地恐惧和悲伤。
“姐,那后来呢?后来你们怎么下山的?”钟梅偏着头盯着我。
钟平也好奇地问道:“你们大晚上地失踪了,就没有人找你们?”
我叹了一口气,继续说了起来…
这个夜晚格外难捱,可是最终,天还是亮了,清晨的山沟已没有了暴雨冲过的痕迹,可隐约可听见山下水沟传来的水声。我们这时才发现,自己坐的时候再走上几米,就是一个四五米高的近乎90度的山坡,从上面掉下去,估计也要断胳膊断腿了。
后怕不已的我们,从那山沟慢慢地爬上来,这次不敢再超近路,老老实实地顺着山脊往下行走,沿途中遇到一个上山采山药的中年妇女,她见我们一脸狼狈模样,拿出自己的中餐,两个煮熟的玉米分给我们。
那玉米从未有过的香甜,等我们回家后才发现,我们失踪这件事情惊动了半个城市,当地派出所的,武警,亲戚,同学很多都连夜上山找我们,甚至是山下两个村的村民,派出所都说的是找到一个给5000,当时这个数目可是天价了…
当时,几乎所有的人都以为我们被拐卖了,杨程那年近八十的外婆还连夜去寺庙里跪拜了大半夜。
可疑的是,这么多人,竟然没有一个被我们遇到的,我后来经常开玩笑地对父母说,我可是为他们节约了5000块啊!
钟梅静静地听完我说的故事,忽然说:“我们今晚,会不会像你遇到过的那晚一样呢?”
我笑着安慰她:“不会的,这天气看起来不会下雨下雪的。”
“你们别瞎想,我们有火有鱼的有刀的,怕那些干嘛!”钟平把那些鱼翻了个面,鱼的表面已烤得焦黄了,一股香味飘了出来,引得我们直咽口水。
“可以吃了不?可以吃了不?”钟梅小心翼翼地用手碰碰,却被烫得迅速得缩了回去。
钟平看了看:“就快熟了,再烤几分钟吧!”
夜晚的荒山,温度下降了好多,被火烤着,胸前和腿热热的,可是背心却又觉得发冷,我侧着身子想要烤一下后背,眼睛不由自主地瞄向了那片树林,树林里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可是为什么,我却总有如芒在背的感觉呢?
“小妹,你在看什么?鱼好了。”钟平唤了起来,递给我一条用树枝串起来的烤鱼。
“好香!”我撕下一点,尝了起来,这河沟里的鱼鲜嫩无比,入口即化,小刺也很少,虽然只放了一点盐,那味道可是原滋原味,好吃得很!
我不由得赞呗起来:“钟平,你这手艺还真没得说。”
他咧嘴一笑:“在部队的时候,经常有时候会有野外生存训练,背包里除了工具绳索药品之外,水和食物都没有,我连麻雀都吃过。”
钟梅吹吹手里滚烫的烤鱼:“哥,你这重口味,就快赶上贝尔了!”
我们说笑着,把那几条鱼消灭得干干净净。末了收拾好战场,钟梅央着我陪她去洗手。
我点点头,拾辍好了那一包垃圾,准备明天带下山去。然后站起身来,和钟梅一起往小河边走去。
钟梅紧紧地跟在我身边,洗手的时候,她扭头问我:“姐,你你觉不觉得后面有人在盯着我们,我背心凉凉的…心慌死了!”
我猛地回头环视了一圈,视线可及的范围内里看见钟平在那儿加着树枝看着火堆的身影。
“钟梅,没事,你哥在这儿呢!你洗好了没?这水太冰了。”我使劲甩了甩手上的水,对她说。
我们回了火堆边坐下,钟梅仍控制不住地过一会儿就回头望望,钟平看了看她,说道:“你是担心柴火不够吧,可能真的不太够,还有一晚上呢,我去树林里捡一点回来。”
“不,你别去!”我脱口而出,看到钟平一脸的惊诧我急忙解释道:“我是说,应该够了吧…我们省着点烧。”
“晕,这能省啊?这山上晚上火不烧旺一点,会冷死我们的!再说了,万一有野兽那些呢?”钟平站起身拿起电筒和绳子就要往里走。
“我…”我欲言又止,最终什么也没说,低头扒拉着火堆。
钟平转身就进了树林里,钟梅靠了过来,头倚在我的肩膀上,昏昏欲睡地看着时不时跳跃几下的篝火。
“孙姐,有件事情我没给我哥说,”她轻声对我说道。
我心里一揪:“什么事?”
钟梅苦笑了一声:“我们被他们骗来的时候,我同学扔下我,跑了!我并不怪她,可是…”
“妹子,她这样也是人之常情。你想想,如果她跑回来救你,结果会是什么?肯定是你们都被关在那里,连个报信的人都没有,她肯定是通知了你哥,你哥才能那么快赶来呀!”我轻声劝慰她。
钟梅一下子打断我的话:“我不是不知道这个,我就是觉得我自己好脏!”
“你…”我怔怔地看着她,她的眼睛在火光的照射下闪着亮光。
钟梅叹了一口气,缓缓地说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