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投注自己的全部心血,只是想让他们的孩子成为另一个自己,或是自己本想成为,却未能成为的那个人。
“想喝什么?可乐还是乌龙茶?”言先生在离开网吧之前,从网吧柜台旁的冰箱里拿出了不少饮料,而现在,他像是一个摊贩似的将饮料递给了坐在走道阶梯上的文雅和两个狐贰。
狐贰(老四)老实不客气地挑了一瓶乌龙茶,然后看着另一个自己(老五)反对的眼神,耸了耸肩道:“怎么了?言肆又不可能在里面下毒。”
“说的没错,而且只毒死你们其中一两个的话,根本什么作用都没有。”文雅开了一瓶矿泉水,冲着言先生问道:“你刚才说,狐贰准备杀死她自己,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个你应该直接问你身旁两位,”言先生喝的是他最喜欢的可乐,他打了个满足的饱嗝,然后坐到狐贰(老五)身旁,看着她道:“既然你们的头儿说她不是你们的私生女,那她那一身标志性的白色狐毛,又是从哪儿来的呢?”
老五横了言先生一眼,很不客气地从他手里夺过了一瓶运动饮料喝了一大口道:“无所不知的言肆,什么时候需要从别人嘴里得到答案了?”
“你说的没错,我当然已经有了我地猜测。”言先生翘起了二郎腿。悠然道:“那只弱得要死的小公主似的白狐,其实也是另一个你吧?是你们为了找到人来代替你们的六妹,而做的一个新尝试吧?”
狐贰的六身,既不是某种幻术分身,也不是幻象,而是真真实实存在着的,思想共通的六个生命。*
想要培养另一个新的分身,也不是说只要念个咒语就可以完成地事。她要从一只普通的狐狸,修炼成狐精。然后从一只连长时间人形都维持不了的年轻一尾,变成呼风唤雨的六尾狐仙。
这一切就像是在养育一个孩子,你投注自己的全部心血,只是想让他成为另一个你,或是你本想成为,却未能成为的那个人。
只是,狐贰作为狐族的首领,不可能让人知道自己在培养另一个自己的事实。不然这只新生的狐贰就会成为别有用心者的觊觎地对象,所以狐贰们将这第七个自己关在了某个特别的地方,如监禁一般保护了起来。
作为狐族的统治者。这种做法或许没错,可作为父母,这可就大错特错了。
没有任何一个孩子,喜欢被父母过分保护。更别提被关起来了。
因此,当狐璜出现在她的面前,带给她一个全新地观念。一个反对自己**“父母”的观念。那简直可以说和她自己的想法一拍即合。
同时,有了这只新狐贰作为旗帜。狐璜也能让自己地“清道狐”概念为更多人所接受,让更多忠诚地黑狐。为自己而战。
现在的新狐贰还只是一个二尾狐妖,论实力她根本不足以给其他地年长狐贰们添加任何麻烦。*但因为狐贰不想被更多的狐妖发现这个新生狐贰背叛地事实,这才只在暗处进行调查。
而现在,父母和叛逆的孩子,终于面对面了。
“作为狐狸地皇帝,你最不能忍受的就是背叛,即使背叛你的人就是你自己。”言先生打了一个饱嗝道:“我倒是很想体会一下,被既是自己本身,又是自己女儿的人背叛,是怎样的感觉。”
“她没有背叛,她只是有些叛逆而已。”老四看着手里的瓶子呢喃道:“就像你们人类的孩子一样。”
“狐妖像人类,这件事本身就挺讽刺的,不是么?”言先生笑道:“你们准备怎么做?是杀了她,还是把她再关起来?”
“我们准备重来一次,这一次,我们会一直有人陪在她身边;这一次,我们不会再让她误入歧途。”老五说道:“虽然将她重新培养到现在的程度,又要花去至少三百年的时间,不过这一次,我们不会再犯错了。“你以为再来一次,你的小宝贝就不会变成一个叛逆少女了?”言先生摇了摇头道:“相信我,无论再过多少年,孩子都会是孩子,而你,也还会是你。”
“我不在乎,如果失败了,那我们就再来一次。”老五说道:“总有一天,我们会有一个能代替老六的新狐贰的。*”
“说到你们的小六,她现在怎么样了?”文雅闷声喝完了一整瓶的白水,才插话道:“好久不见,怪想她的。”
“只要能给我们添麻烦的,文伍你都喜欢。”老四难得地展开了笑颜,可她的话还没说完,网吧的大门就被推开了。
狐贰里(二姐)怀里抱着一个用白布包裹起来的东西走了出来,冷冷地说道:“别再寒暄了,事情做完了,我们回家吧!”
所有人都站起了身,探头往狐贰怀里的包裹望去。
在白布中,一只只有两个手掌大小,通体纯白的幼狐,正蜷成一团,睡得香甜。
“我恨我自己这样说,不过,老狐狸你小时候长得真可爱。”文雅也不自禁地感叹道:“比现在好太多了。”
狐贰没有搭理文雅,只是看着言先生说道:“虽然中间的过程不那么尽如人意,不过我的话还是算数的,我欠你一份情。”
“我的人情债,可不那么容易还哦!”言先生笑着摆了摆手:“替我向没来地几位问好。”
狐贰点了点头。然后和其他两位一起变成白光飞向天际。
“都不知道说再见,还是一样没礼貌。”文雅叹了口气:“而且她永远都记不住,我不喜欢文伍这个称呼。*”
“不对,不对…”言先生发着呆,然后忽然之间,他抓住文雅的手便往下跑去。
“怎么?忽然想玩一把私奔么?”文雅疑惑地问道。
“我们上当了,上当了!”言先生边跑边道:“赶紧上你的法拉利,我们得回去一趟。”
文雅驾着自己的法拉利行驶在高速公路上,脑袋里却是一团浆糊。
“你刚才说的那些。能不能重说一遍?”文雅皱着眉头道:“你的意思是,那个刚才被我杀了的狐狸,并不是狐祸的头
“不,他确实是头儿。”言先生道:“可他却不是编造出这个清道狐理论的人。就他那看到狐贰就吓得胆破胆地样子,可能是他自己想出这些曲线叛国的邪教路数的么?”
“那会是谁?”文雅问道:“这和我们又回那大学里的仓库有什么关系?”
“你回想一下,”言先生指着自己道:“在网吧里,除了狐璜之外,没有任何一只清道狐认识我,即使是狐璜对我出现在那儿也很惊讶,这就说明。他们根本不知道我介入了这件事。”
“那又如何?”文雅越听越糊涂。
“那就奇怪了,既然他们不知道我的话,那为什么会有黑狐在那里狙击我们?”言先生指出了关键:“看他的样子,他是知道我们的。*如果不是网吧里出现过的狐狸给他下的令。那又是谁命令他朝我们狙击的?”
“另外,狐贰又怎么会出现在那里?她显然不会是因为发现了狙击手才追了过来,因为如果她能找得到一只黑狐。她就应该也能找到其他地。更何况只有一只黑狐的话。根本不可能引动她的大驾。”言先生缓缓道:“她是为了一个更大的目标而来,一个真正地清道狐领袖而来。”
“不是那个狙击手。不是我们,那里还有谁…”文雅刚准备开始抱怨。却忽然想起了一个人,被她漏掉的一个人。
“没错。就是他。”言先生叹道:“其实想深一层,狐族闹出这么大的动荡,到最后谁才能得到好处?”
“谁都没有好处。”文雅恍然道:“会高兴地人,只有那种以狐地倒霉为乐的家伙。车再度停到了某大学地藏书仓库门前,言先生和文雅推门而入,走到了满是破碎的纸屑和黑色钢针地书库大厅。
这里几乎什么都有,却没有了一个最该有的东西。
那本该被射死地狸猫的尸体,不见了。
那根本该钉在狸猫身上的钢针直直地竖在地面上,在针尖的尾端,只着一滴血,在黑色上点缀出了一点红。
“看那扇窗,”言先生指了指之前钢针穿射而过的窗户道:“从那里,根本就看不到这边的情况,更别提要射死谁了。”
“X的,我忘记了,狸猫也是会幻术的。”文雅骂了一句脏口,然后苦笑道:“这家伙真行,居然把两个言咒师一起给耍了。”
“是啊,他一再强调狐和狸的区别,可到头来,狸猫却是真正的清道狐。”言先生笑道:“认识他那么久,从来没看出来过,他是有这样城府的一只猫。”
上当了,所有的人,都上了这只该死的狸猫的当。
是它,创造出了“清道狐”的概念,并用这个概念替一只又一只狐洗脑,直到它和狐璜,年幼的狐贰将之变成一个组织。
是它,在发现狐贰盯上自己后,派出杀手狙击自己,并在随后诈死,使得狙击手不得不与言先生对上,将言先生的注意力引开。
也只有它,才会费劲如此的心力,却不求任何回报。
“只要有任何事能给狐族找上麻烦,我都愿意参一脚。”它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
“它的幻术能骗过我们,也就能骗过除了狐贰以外的狐狸。”文雅捡起那根黑色钢针,凝视着它说道:“说不定那个狐璜以为自己看到的,是某个狐族的摩西呢!”
“这下,恐怕没人会再觉得狸猫的幻术只是恶作剧的玩意了。”言先生感慨道。
“你想怎么办?”文雅问道:“我们不会就这样任由一只猫耍弄我们,然后什么都不做吧?”
“我们不用做任何事,也来不及做任何事。”言先生走到那纸做的城堡前,看着这个巨大的杰作,叹道:“你还记得之前狐贰对提前消失的自己说了些什么吧?”
“做你该做的事去。”文雅明白了,她笑道:“那家伙已经知道了,而且她准备在我们发现之前,自己解决这件事。”
“清理门户的事,她还是想亲自动手。”言先生重复着狐贰说过的话,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打火机道:“我已经在这件事上浪费了太多阳寿了,如果她想要狸猫的话,就把狸猫给她吧!”
“我说,我从头到尾都不明白,你闹腾了这么半天是为了什么?”文雅嘲笑道:“赔上那么多言咒,结果你得到了什么?”
“安宁,现在没有狐狸会再在我的鸡棚里胡闹了。”言先生打着了火,将打火机抛向了城堡:“至于那些投资,我总会赚回来的。”
火,像是贪得无厌的猛兽,瞬间爬满了整座城堡,并点燃了周围的书架。
“走吧,让我们赚钱去。”言先生转身,在火光的映衬下走向大门。
“唔,烟火,我喜欢。”文雅看着火光发了好一会儿呆,直到黑烟呛着了她的鼻子,她才跟着言先生跑出了仓库。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真相大白,希望保持了至爱一向的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