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子竖着汉奸中分头,用发蜡打得溜光水滑,脸上没有四两肉,怎么看怎么像特务。我看了半天,有些熟悉,但又说不准是谁。他打了我一下:“刘洋,你这是衣锦还乡把老同学都给忘了。我是梁超啊。”
我这才恍然,哈哈笑:“**,怎么是你?”梁超是我高中同学,那时候他还没发育,长得又瘦又小,而且为人猥琐,一副挨揍的模样,被同学恶霸们欺负的死去活来,那时候我们给他个外号,叫梁憋五。憋五,是我们地方土话,有点窝囊废的意思。
主任颇有兴趣,说:“你们既然都认识那就好办了。小梁啊,带小刘熟悉一下工作环境。我有事先走。”
等送走了他,梁憋五把门关上,看我直乐:“刘洋,你来这里算是掉进福窝了。”
我看着昏暗的藏书室,闻着刺鼻的霉烂味,苦笑:“我说憋五,你就别开玩笑了。来这儿我都后老悔了。渣滓洞都比这环境好。”
梁憋五带我到办公桌前,这里对靠着两张陈旧的写字台,桌上的电脑到是非常不错,苹果的。就是和整个桌面根本不搭调。这里靠着天窗,有清风徐徐吹下来,使劲往外看,还隐约能见到点阳光。
梁憋五指着一张桌子说:“以后你就在这里办公。咱们工作非常清闲,就是上网聊天,靠点下班,看电影玩游戏都无所谓,只是稍微得避讳一点领导,得给他们一点面子,是不。哈哈。你要是烦了,就看看书。关上门就是咱们的独立王国,你只要不把这儿用火点了,干什么都行。”
我呵呵笑:“这还真是我梦中的工作地方,像天堂一样。”
梁憋五带我看看这些书架,上面都是老书,非常陈旧,五花八门,大多是建国以后出版的。稍微一翻开,里面散发出很刺鼻的霉味。梁憋五领我转了转,问我抽不抽烟。我说还行吧。梁憋五说:“咱们这里最忌讳的就是明火,实在憋不住就到外面走廊上抽。切记!这里有许多文献资料,非常珍惜宝贵,可以说是孤本,一旦没了,咱们都成了千古罪人。”
“有那么夸张吗?”我哈哈大笑。
梁憋五把我领到藏书室后面,这里有一道看上去非常厚重的电子门。他指着门,严肃地说:“这里是整个图书馆重中之重,装的都是本县历史上一些绝密的文献和资料,就连明朝时候的县志还保存着呢。”
我惊讶:“就这么个破县城能追溯到明朝?”
“比那还远。远到让你匪夷所思。不说古代,解放前我军驻扎在这里,有几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家还在咱们县呆过呢。”
我来了兴趣:“我能进去看看吗?”
梁憋五道:“现在不行,图书馆有明文规定,外人要出入这里必须经过上面领导批准,才能发VIP磁卡。本馆工作人员必须干满一个月,才能发卡进入。兄弟,慢慢熬吧。”
我这兴趣来得快去得也快,觉得看不看无所谓,外面的书就够我看几十年了。
在图书馆厮混了一天,发现这里还真不错。中午吃食堂,有荤有素有汤,待遇正经不错呢。工作也不忙,可以说非常闲散。除了整理整理旧书,就是和梁憋五聊天打屁,上网看片。虽然规定朝九晚四的工作时间,可是到了下午三点半,图书馆的人基本就走空了。离家也近,溜溜达达半个小时到家。
时间过得真快,一个礼拜过去。我当初的兴奋度也没了,到了单位第一件事开电脑,打着哈欠浏览新闻。浑浑噩噩一天过去。我偶尔照照镜子吓了一跳,胡子拉碴,头发蓬乱,眼圈发黑,整个一单身流浪汉。我问梁憋五,你小子为什么成天这么精神,我怎么就跟个大烟鬼似的?
梁憋五笑:“你得给自己找点事做。咱们要在这里呆一辈子,你没点事怎么熬?你的前任也姓刘,那小刘天天没事就练书法,一练一天。”
“那你干什么?”我问。
梁憋五神秘的一笑:“我研究点东西,你就别打听了。”正说着,他挠挠裤裆:“我这边来了,你自便。”
我看着电脑屏幕,琢磨着是这么个理儿,必须给自己找点事干。我忽然想起,以前受李扬启发写过的小说。既然没事干,那就接着写呗,闲着也是闲着。我把小说找出来,从头看起,整理思路。看着看着,心生感慨,往事一幕幕浮现在心头。
这时,大门“吱呀”一声推开。我有些诧异,抬头去看。我们这个地方,我工作一个多礼拜的时间,从来没有外人光顾过。就连本馆的办公人员都没来过,整个一被人遗忘的角落。
这会是谁?
来的是个男人。穿着土里土气的西装,戴着厚厚棉帽子,几乎把脸挡住。他长得很高大,估计得有一米八五,最为奇怪的是,他肩头居然背了一个非常埋汰的大书包。
这里就我自己,我只好走过去问:“你是谁?”
那个男人脸色有些发白,看不清全貌,他帽檐压得很低。没说话先咳嗽,好半天才说道:“小梁呢?”
“他有事不在,一会儿能回来吧。要不你在这慢慢等?”
那男人看都不看我,驼着背时不时咳嗽,往藏书室后面去。
我急了,这是从哪个庙冒出来的和尚,也忒没规矩了。赶紧过去拦他:“师傅,我们这是机要重地,外人不能随便进入。”
那男人径直走到后面的电子门,回头看我:“小梁不在,你的卡也行,把门打开。”
我顿时火大:“你他妈谁啊?”
“瞒任,你来了。”梁憋五提着裤子走过来,冲我眨眨眼:“我介绍介绍,这位是县委瞒任。瞒任,这是新来的。不懂事,你别见怪。”
瞒任看我一眼,我的心猛地抽了一下。昏暗的灯光中,他的脸色白里泛黄,眼睛却是血红。他收回目光,眼睛也恢复正常。他的眼神透出一种很强大的压迫感,有那么一瞬间,几乎让我呼吸不畅,心提到嗓子眼。
梁憋五把自己的卡递给瞒任,回过头对我说:“刘洋,你是不是烟瘾犯了,出去抽根烟吧。”
这是明显要把我撵走。我也懒得理会他们,插着兜溜达到门外。想想不对劲,我偷偷站在门口往里看,梁憋五正在和那位瞒任不知说着什么,两个人声音压得很低,颇为神秘。
他们两个交谈,一直是梁憋五在说,瞒任只是偶尔说几句,脸上表情又木然又冷漠,和假人差不多。
说罢,瞒任拿着梁憋五的卡打开电子门,走了进去。梁憋五悻悻地站在门外,不知想着什么。
我这人不爱八卦,更不喜欢追究别人的秘密。我在外面磨磨蹭蹭抽了一根烟,溜溜达达回到地下室。梁憋五正拿着一本书发呆,我过去拍拍他。他回过神,呵呵笑着:“刘洋,今天的事别见怪啊。晚上请你吃饭。”
我没说话,而是径直地抽出他手里的书。这是一本新出的悬疑惊悚小说,封面做的非常别致,黑漆漆中两扇大门,门里放着神秘的光。背景是一张张若隐若现的符咒,吊死在房梁上的女人等等。上面有两个金色的大字题目“阴间”再看作者,大地孤狼。
靠他个老母,我眼睛都直了,李扬居然出书了。
“这是最近挺火的一本书,蛮有意思。”梁憋五看我:“刘洋,你信不信在我们这个世界之外还存在着别的世界?”
“你什么意思?”我一边翻书一边火大。李扬这小子出书居然没想着告诉我一声,里面可是有我原型,侵犯我肖像权。
“就是阴间。”梁憋五看我。
“有吧,我怎么知道。”我把书扔给他。梁憋五敲着桌面,在那沉思:“你说阳间的人死了以后去阴间,那么阴间的人会不会回到阳间呢?”
我不耐烦:“你脑子让门夹了,研究那么些不着调的东西有意思吗?”
梁憋五想说什么还是摇摇头没说出来。我也没理他,自顾自玩电脑,大概两个小时后,那位瞒任背着大包走出密室。把卡交还给梁憋五,径直走了。
我低声说:“背着包进资料室这是违反条例的,一旦他把什么资料偷走怎么办?”
“这里的事你就别管了,出了事我兜着。”梁憋五道。他站起身拍拍我:“换衣服下班。今天是老陈请客,我借花献佛。”
“哪个老陈?”我迷糊。
“陈平安。”
“**,他不是当警察了吗?”陈平安是我小学到初中时期的死党,可惜初中毕业之后,我们都上了高中,而他考进中专。不过他家里很厉害,父母在县里都当大官。后来听说,他进了公安系统,在县派出所当警察。吃香喝辣,扫黄打非,俨然土皇上。
“这小子最近牛逼大了。”梁憋五说:“受到市局局长的接见。据说局长对他非常欣赏,还要提拔到市里哩。”
我和陈平安也有十来年没见,有这样的喜事更得去了,好好宰宰他。
下了班,我和梁憋五来到县派出所。一打听陈平安,有人指着里面的办公室。哎呦呵,这小子都混上办公室了。
梁憋五敲敲门,故作谄媚状:“陈局在吗?”
里面一个人走出来,哈哈大笑:“憋五啊,你就拿我开心吧。呦,这位是?**,刘洋。你丫还知道回来啊?”
现在的陈平安和那时候青涩少年完全不同,长得眉清目秀,举手投足透着自信。我进了办公室,这小子正在那伺候茶道,茶几上摆着实木的茶盘,上面小磁炉“呜呜”响着,满室飘香。
最吸引人眼球的是办公桌上一尊半米来高的主席瓷像,穿着风衣挥手,眉目圆润,栩栩如生。也不知怎么,我忽然想起彭大哥,眼皮子跳了几跳。
我点点头:“平安啊,你现在是混出来了。”
陈平安锤了我一下,哈哈大笑:“别说那样的话,我当警察也是为人民服务。早就听憋五说你回来了,一直想请你,今天有了机会。”正聊着,门口有个警察敲敲门:“平安,今晚收网,晚上你过不过来?”
陈平安眼睛一亮:“必然过来。”他拍拍我们:“刘洋,憋五,喝完酒我给你们安排一场大戏。我们所里一直在盯一个赌博**窝点,今晚收网,把那些小混混一网打尽。晚上过来,让你们看看我们怎么审犯人。”
“不违反制度吧?”我问。
陈平安大笑:“我跟所长是铁哥们。再说了,就是审几个混混,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