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挣扎着要坐起来,铜锁赶紧过来扶我。我瞅着他说:“你们没开玩笑吧。”
铜锁一脸严肃:“人命关天,这是可以开玩笑的吗?”
我颤巍巍从床上下来,在他俩搀扶下一瘸一拐到密室中去见白婆婆。进到房间帘子后面,我看到白婆婆已经穿好了衣服,又裹上上那厚厚的花被子。她肚子上的连体胞妹,叫做伏听的,此时也已收在衣服里。
在她面前,躺着一个人,正是李扬。他面色红润,双手叠放在胸前,紧闭双眼。那样子不像昏迷,到像是在熟睡中。
白婆婆看我:“你没事就好,也不枉这位小友命丧鬼域。”
我真是五雷轰顶:“白婆婆,他,他…他死了?”
白婆婆黯然地说:“那片鬼域不复存在,伏听也探知不到它的气息。鬼域已经彻底消失了,它里面所有事物都随之化为无有,无影无踪。”
“李扬他…”我颤抖着说。
白婆婆:“他是为了救你。香尽你还没有出来,他便自告奋勇走阴为你点灯照亮回阳之路。你回来了,而他已无踪影。”
我看着李扬的身体,心口堵得这个难受,喘不上气,我眼圈红了:“那他就是死了吗?”
白婆婆摇摇头:“我不知道。或许日后有大机缘,他的魂灵会从冥冥之中回来吧。”
铜锁默默走过去,蹲下身子,把李扬的尸体从地上艰难抬起来,搭在自己背上。李扬很沉,而铜锁身体也不太好,他扶着墙,咬着牙颤巍巍站起来。我过去帮忙,铜锁看都不看我,马上摆手说:“我自己来就行!我要带他离开这里!”
我“噗通”一声跪在白婆婆面前,流着眼泪说:“婆婆,求你再想想办法。”
白婆婆苦笑:“救人一命如造七级浮屠,我能救自然会救。可别说我,就连我胞妹伏听在九天九幽之间都找不到那片鬼域的存在。现在或许还有一个办法。”
“婆婆你说,不管什么代价我都要救活李扬。”我说道。
白婆婆道:“你还能想起走阴之后发生了什么吗?”
“一点印象都没有。就像做了一场极为短促的梦,混混沌沌,什么也没记住。”我说。
白婆婆点点头:“走阴后,所闻所见对于阳间人来说无非就是一场梦,发生在觉识之外。除非你能想起鬼域中经历的事情,或许我还能根据蛛丝马迹找到关窍所在。而你现在什么也记不住,那就没办法了。这是一个死结,也是那位小友的宿命。”
“走吧。”这时,铜锁在外面说话了:“老刘,这就是李扬的命!没办法。”
白婆婆抄起一把佛珠,低眉落眼,缓缓拈动珠子,再也不说话了。
我擦擦眼,垂头丧气走出屋门,来到一楼。铜锁已经背着李扬的尸体走到了院子里,外面天空晴朗,清冷无风,阳光明晃晃地照着。我看着湛蓝的天空,心情却极为黯淡。
铜锁背着李扬刚走出院子,就看到任玲急匆匆跑出来,拦住他:“这位兄弟,不要着急走,白婆婆说可以先把李扬放在这里,我们来照看他。”
“你们有个屁用?!”铜锁突然怒了,眼睛里布满血丝:“就是你们害得他这样!你们还想干什么?我要带他离开这里,我要找更厉害的高人帮我兄弟招魂!他不会死的,他不会死的。”
任玲拉着他的胳膊,苦苦相劝:“兄弟,把他留在这里吧。婆婆说,人若无魂,尸体会慢慢烂掉的。婆婆可以用法术来保护李扬的肉身,让其不腐,如果日后真能还魂,还可以有一个好身体。”
我走过去,一语不发从铜锁背上把李扬的尸体拿下来。谁知铜锁忽然转过身,对着我的脸就是一拳,打得我倒退好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脸上生疼,一摸鼻子,全是血。
铜锁看着我,张开大嘴,想呼呼不出,想吸又吸不进,模样非常可怜,像个溺水的求生者。他全身一软,李扬的尸体从背上滑落到地上。屋子里走出几个人,都是一身练功衣,有男有女,他们把李扬又抬回别墅。
铜锁蹲在地上,呜呜哭。我眼泪也掉下来,强忍悲意,走到近前,拍了拍他的肩。
他握住我的手,站起来擦擦眼泪:“老刘,不好意思啊,刚才打了你。”
“没事。”
“李扬的事跟你没关系,是他自己要走阴的。他完全没有考虑到这件事的危险性,这小子一贯胆大妄为,走的夜路终遇鬼,这是他的劫数。就和我遇到宁宁一样。躲不开的。”铜锁神情很是落寞。
我不知说什么好。这时,手机忽然响了,接听之后是老妈的声音,她欣喜地说:“洋洋啊,你带回来的那个姑娘醒了。”
“王晓雨?”我说。
“对。她完全清醒了!可好了这丫头,正帮我干家务呢,太乖巧太懂事了。”老妈笑着说。
我挂了电话,看看铜锁说:“王晓雨醒了。”
“你走阴救的那个女孩?”铜锁瞪大了眼睛道。
我点点头,一下来了精神:“铜锁,你还记得白婆婆说过什么吗。她说只要我记起在鬼域发生的事,她就有办法救李扬。我虽然什么也想不起来,但王晓雨的魂儿却是从鬼域回来的,或许她知道什么呢!”
铜锁一拍大腿:“还等什么,赶紧走。”
我们从村里出来到了大路上,好不容易等到了回程的客车。这车慢慢悠悠,赶上老牛拉破车了,我和铜锁归心似箭,好不容易回到家里。
到家敲门,一开门就看到王晓雨乖乖巧巧站在门口,冲我甜甜笑:“刘洋,你回来了?这是你的朋友?”
我伸出手在她面前晃晃:“你,你好了?”
“嗯。”她重重点点头:“谢谢你。我知道是你救的我。”
她肯定知道什么,我心情非常激动,拉住她的手,正要细问,老妈咳嗽一声走过来:“你干什么急三火四的,晓雨刚醒,你别吓着人家。”
王晓雨红着脸,没有挣我的手,低声说:“阿姨,没事。”
我这个着急啊,说:“妈,我和晓雨说点事。”拉着她的手,到我的房间。铜锁第一次来到我家,不好意思说:“阿姨,你好,我是刘洋的朋友,太仓促了没带什么东西,你别见怪。”
“你也好。没事,你们忙你们的。”我妈好奇,不知道我们这么着急为了什么。
我们三人进了房间,我把门锁上。王晓雨红着脸坐在床上,我和铜锁各拉了一把椅子坐在她对面。
“晓雨,你说是我救了你,你还记得我救你的经过吗?”我问。
王晓雨神色有些迷茫:“好像记得一些。刘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看看铜锁,铜锁微微点点头。王晓雨参与到这件事里,她就有知情权。我便把为了救她,找到白婆婆帮助走阴入鬼域,我回阳而李扬失踪的事情说了一遍。
王晓雨知道事关重大,也严肃起来,她想想说:“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就像是做了一场怪梦。很多东西都记不清了,但是隐约还有些印象。”
我心怦怦跳:“没事。记多少说多少。”
铜锁拿过一个本子和一支笔,非常认真地做起笔记。
王晓雨翻着眼,十分可爱地想了想说:“我只记得一些碎片的片段,不知有没有帮助。好像有一口棺材。”
铜锁在纸上写下“棺材”两个字,他问:“能不能具体描述一下。”
“黑色的,挺大的。”
“还有呢?”
“我记得下了很大的雪,很冷很冷,我全身都冻僵了。刘洋,你背着我走在大雪里…”她说着,脸色一红。
“然后呢?”铜锁继续问。
“哦,对了,我记得有个女孩子,长得像个高中生。她好像受了伤,坐在一处废墟的墙根下面,好像快死的样子。”王晓雨说。
“然后呢?”
“然后就没了啊。我再想不起来了。”王晓雨认真地说。
我看看铜锁纸上记的“棺材”、“大雪”、“高中生”这些关键词,没一个有用的。这能看出屁线索来,别说白婆婆,就算柯南来了,也干瞪眼没招。
“还有个挺可怕的事。”王晓雨弱弱地说。
“什么?”我问。
“刘洋,你还记得我以前和你说过云村阴庙的事吗?”
我一下想了起来,王晓雨说过她曾经在那座阴庙里,看见过被死神附身的小男孩。
王晓雨继续说:“我曾经在那个世界里见到过一个神秘的男人。那个男人,和我在阴庙看到的供拜的阎王爷,长得好像好像。我觉得这两者之间好像有什么联系。”
对啊,这句话还真提醒我了。白婆婆曾经说过,邢红会招鬼,关口就在云村的阴庙。看样子,云村这地方不去一趟是不行了。
我和铜锁核计明天一大早就赶赴云村,王晓雨也想跟着,我觉得有很大危险。她现在刚刚回魂,如果再到那种邪门鬼气森森的地方,发生什么意外就不好说了。
有铜锁在,我也不好意思在和王晓雨聊什么。王晓雨这丫头看样子对我还挺依恋的,按我妈的意思,先让她住在家里,等她父母来了再说,她马上就答应了。
但我们都知道,根本就没通知王晓雨家里。唉,现在虱子多了不咬人,我现在焦头烂额,需要处理的事情太多。她爱住就住吧。
晚上我没有住在家里,而是和铜锁住在酒店。我们心情都不太好,需要互相有个安慰(这话怎么基味这么浓。)
我们晚上喝了很多酒,互相搀扶着进了房间,铜锁嘟嘟囔囔唱了一宿的歌。
第二天,都快到中午了才起来。我们忍着头疼,勉强洗漱,然后坐车赶赴云村。
刚到云村外,淅沥沥下起了小雨。大冬天的,阴雨连绵,不见天日,触目生情,搅得人心里这个难受啊。
我和铜锁都没有带雨具,下了车,用手遮住额头在雨中狂奔。前面有一座小小的庙门,门檐下有几个人正在避雨。我们赶紧跑过去,抖索抖索衣服。这一停下来,马上就感觉寒气逼身,浑身像生了锈一样难受。
这时,旁边一个路人的手机铃忽然响了:“西湖美景,三月天嘞;春雨如酒,柳如烟嘞…”这是一首很老很老的歌,叫《渡情》。我和铜锁对视一眼,互相一笑,现在居然还有人用这么老掉牙的歌做铃声。
我顺着声音去看,有两个女学生,正挤在一起哆嗦。其中一个梳着马尾辫的女孩,打着手机,嘟囔着说:“妈,我已经到了,这就进去上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