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铃解释说,能剧为什么叫“能”其本义就是以舞蹈为主的假面剧。他曾经到现场看过能剧,多少了解一些,屏幕上出现的这个女人画像,属于能剧脸谱化角色里的一个分类。
能剧分“神男女狂鬼”五大类,这个脸谱属于“女”里,是代表性面具之一,专业术语叫做孙次郎。孙次郎代表了现实中的一类成熟女性,她们娇媚、忧郁和冶艳。她们正是**最炽烈的年龄,处于极富魅力的时候,表面上看这一类女性都有高贵而稳定的身份,在能剧里多是夫人、诗人这样。她们碍于本身的身份,无法坦然地去追求身体**,只能故扮冷酷,把**之火压抑到内心,使这一类人物性格发生极大的扭曲。
她们庄重,背后却是淫欲;她们静谧,背后却是痴情;她们道德,骨子里却是悖德。别看这是个小小的面具,背后却代表了最复杂最细腻最深不可测的人心之海。
说完这些,解铃叹道:“不简单啊。”
许大志盯着屏幕上这张“孙次郎”的面具,越看越是厌恶,想到自己儿子,心如绞痛。这都是些什么畜生,为什么要拿孩子开刀?
这边徐老师把许大志儿子的事轻声告诉了老园长。老园长这才明白,事情要比原来想的复杂麻烦得多。他握着许大志的手,诚恳地说需要我帮什么忙,你尽管说。
许大志叹口气,颓然坐在椅子上,抽出一根烟,缓缓道:“能不能找到前园长的联系方式,我要尽快找到他。”
“可以,没问题。”园长一口答应。
“园长,如果可以的话,这段视频我想复制走。”解铃说道。
园长有些为难:“原则上录像是不能流传出去的…”他看了看许大志又看了看解铃,一咬牙:“行,我做主了。小徐啊,给他们拷一份。”
两人从幼儿园出来,解铃看许大志精神状态不好,就安慰他。许大志脑子里乱嗡嗡的,全都是孙次郎那张脸,整个思维已经飘出九天云外,一会儿是徐同上吊自杀,一会儿是火盆里燃烧的《阴间》书稿。一想到书稿,他马上想起了刘洋。
他突然怔住,很清楚想起刘洋曾经说过的一句话:“我会为许大志构思一段情节,一段特别悲惨的情节…”
许大志可以接受神巩论,但是他却从来不信一个人能牛逼到设计的虚构情节可以在现实中发生。刘洋却说到做到了,这一切的发生真是他构思的情节?
这是巧合吗?
许大志在原地站住不动,整个人如坠冰窟。他想起刘洋胖胖的圆脸,忽然生出毛骨悚然。等他醒悟过来的时候,解铃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
许大志抹了把脸,坐在路边抽烟,脑袋杂乱如麻,只是下意识一根接着一根地抽。
这时,他看到手机有条未读短信,是解铃发来的。解铃在短信里叮嘱他不要上火,好好休息,其他事别多想,照顾好小磊。园长和那个神秘男他来调查,尽可放心云云。
许大志叹口气,发生这么多事,唯一还值得欣慰的是,认识了解铃这么个朋友。
他想了想,拿起手机给柏霜打了电话,什么也没多说,只是问柏霜这次去看刘洋是星期几,他也去。柏霜有些诧异:“老许,你不是看不上这个人吗?怎么又想见他了。”
许大志喉咙里堵了千言万语,一时不知怎么说好,长叹一声:“见面再说吧。”
柏霜在电话那头说:“刘洋托他爸转告我,说这次去见他的时候,要戴个棒球帽,你说怪不怪。”
许大志也没心情去猜怎么回事,只是感叹刘洋这个人,真是深不可测,一举一动都这么出人意料。
约好了时间,没有多谈,许大志又回到了医院。
这几天,许大志一直呆在医院看护儿子,没早没晚,衣服几乎都没脱过。他要把离开儿子的时间都给补回来。许磊特别高兴,天天和自己爸爸玩,孩子白色的脸上多少也有了些血色。
许大志太累了,趴在病床上就睡了,正睡的香,被人敲醒。抬头看到是前妻。前妻对他的态度这几天也和缓了不少:“老许啊,你太累了,回家休息吧。这边有我们呢。”
许大志揉揉太阳穴,闻到身上一股味。是应该洗洗澡换换衣服了,整个人都他妈馊了。
他看看时间,突然想起柏霜之约,和前妻说他明天要去办一件大事,可能过不来。前妻点点头说,要忙就忙你的吧。
许大志回到家,先到澡堂子洗了个澡,换一身干净衣服,照镜子时候发现短短这几天时间,他居然鬓角长满了白发。
第二天掐准时间,许大志到了精神病医院。在门口看到了柏霜。柏霜一见许大志,顿时失声说:“老许,你咋了?”
许大志苦笑,就连宅男柏霜都看出自己的巨大变化。他也没隐瞒,把孩子的事简单说了一下。
柏霜说:“老许啊,既然这样你就别过来了,在医院看护孩子多好。”
许大志说:“你还记得刘洋曾经说过,要给我设计一段特悲惨的情节吗?”
这句话把柏霜说愣了,他看着许大志,惊疑地说:“他随口一说,你居然当真了?”
许大志道:“这里面还有其他的事,我慢慢说给你听。”
他们俩一边往里走,许大志一边把这些天发生的事情简略说了说。虽然有许多细节没交代,柏霜还是听得目瞪口呆:“老许,这都是真的假的?听起来比小说还小说。”
许大志苦笑:“我骗你干什么,不信你可以问问解师傅。所以,这个刘洋有点门道,有点邪门。有些事你不信还真不行。”
两人来到住院部的病房。到的时候,刘洋正坐在轮椅上俯身在窗台写着什么。他看到护士进来,赶忙挺身,把笔收起来。小护士觉得可笑,敲敲门说:“刘洋,医院可三令五申不让你写东西,你别让我为难啊。”
刘洋尴尬笑笑:“放心放心,我就是写点随感。”
小护士看看柏霜和许大志说:“时间别太长了。”
等她走没影了,刘洋划着轮椅过来:“我猜到你们会再来,大志兄。”
许大志脸色很凝重,把病房门随手关上。柏霜有点害怕,赶忙叮嘱他冷静。刘洋笑:“没事,这里有监控。大志兄这是有心事啊,有事说事呗。”
“我儿子的事,是不是你设计的?”许大志逼问。
刘洋疑惑地问:“你儿子?”
许大志看他茫然不知的表情,不知怎么心里焦躁不安,还是耐住性子,把许磊得病的事说了一遍。他越说越气,径直走到刘洋面前。
刘洋毫无惧色地看他:“对于你儿子生病,我深表遗憾。但是我可以告诉你,和我无关。我不是上帝,我无法安排别人的命运。”
“可是你上次说,要设计一段特别悲惨的情节给我教训。你就是这么教训的吗?你他妈还有没有点人性?!”
刘洋做了个向下压的手势:“大志兄,你冷静点。我知道你现在想发泄,可是又找不到宣泄口。如果你骂我能痛快,那你可劲骂,我肯定不还嘴。可现实呢?却不会因为你骂我,而有任何变化。现在当务之急,是赶紧想想办法给孩子治病。”
“还怎么治?这是绝症!”许大志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蹲在地上呜呜地哭。
刘洋划动轮椅来到身旁,伸出手轻轻抚摸他的头发:“能不能告诉我,这些天都发生了什么?”
还是柏霜把许大志的经历转述了一遍,刘洋听得非常仔细。听罢,他对许大志说:“幼儿园监控里出现的那个男人,你还记不记得长什么样?”
许大志已经控制住自己情绪,颓丧地坐在病床上,好半天才点点头。
刘洋把柜子上的纸和笔递给他:“画起来看看。”
许大志擦擦眼泪,在纸上画了起来。时间不长,人像成形。他虽然没什么画功,但人物面部特征抓得还是挺准的。刘洋接过来,仔细看了看,慢慢说道:“这个人就是李大民。”
许大志瞪大了眼,颤着声说:“他…他就是李大民?”
刘洋划着轮椅面向窗户:“你们必须帮我离开这里!我有他的线索。只有我,才能找到他。”
许大志和柏霜面面相觑。这里监控严密,走廊全是护士大夫,要推着轮椅穿过大楼,到医院外面简直是天方夜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