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脚步声杂沓,奔行且是甚急,来到众人身后数丈之外,便即停下。皖北双熊忍不住回头去看,这一望却是一怔,只见来的一共是六个人,两个二十余岁的蒙面女子。这两个女子虽然脸蒙黑巾,但是露出的一双眼笃自看得出来这两个女子姿容不俗。在这两个蒙面女子身旁还站着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少年背上背负着一个笑嘻嘻的七八岁的红衣童子。在这少年身侧还站着一个青衣大汉。那大汉面无表情,只是静静的望着众人。

除此之外,便是一个相貌枯槁,脸色黝黑的年老婆婆。

这婆婆大概有五六十岁年纪,站在众人身前,虽然看上去弱不禁风,但是在这婆婆身上露出来的那一股气势却是叫人不敢小觑。

皖北双熊看到这容貌枯槁的婆婆,心中不由得一寒。似乎和二人看到那杀人王的时候所感觉到的那一股冰寒一模一样。

那杀人王也恰于此时转过头来,望见熊姥姥,脸上却是十分漠然。而后目光从其余五人身上一一转过。

这杀人王的目光从五人身上一一扫过之时,除了龙卷风,其余四人都是身上一凛,似乎被人用极寒的冰块在身上放置一般。

杀人王的目光一扫之后,随即复又落到面前,那一群上千条无目白蛇的身上。

熊姥姥见杀人王的目光从自己身上一扫而过,随即转回,竟是没有认出自己,心中颇感失望,但转念一想,自己这么些年来久居风家寨,日夕与仇恨为伴,自是容颜大改。那杀人王没有认出自己,也是情有可原。

熊姥姥当即咳嗽一声,慢慢道:“独孤行,别来无恙?”

那杀人王听到独孤行这三个字,浑身一颤,身子立即转了过来,目光闪电一般落在熊姥姥的脸上,厉电般的目光在熊姥姥身上一转,还是没有认出她来,只是迟疑一下,沉声道:“阁下认得某家么?”

熊姥姥嘿嘿一笑,道:“独孤行,看来你是不认得我了。”

那杀人王淡淡道:“某家退出江湖三十年了,三十年前的故人大半不记得了。”正说着,那皖北双熊忽然惊呼起来,道:“前辈,那些没有眼睛的毒蛇来了。”杀人王转过头去,只见那些无目白蛇已然游到众人身前三丈开外。其中一条白蛇更是身子从地上一弹而起,张开蛇口,向杀人王扑了过来。

杀人王右手一挥,只见杀人王手中一道白光电射而出,那条白蛇随即被这杀人王的手中的这把剑一剑斩落。

无目白蛇落在地上,蛇身断成七节。

好快的一剑。

众人凝目向那杀人王手中的长剑望去,只见这一把长剑又窄又长,剑刃上一滴蛇血正自缓缓而落。

风冷情等人心中暗自钦服。

那皖北双熊忽然脸现惊恐之色,指着那面前的上千条无目白蛇,颤声道:“前辈,你看这些白蛇。”

众人循声向前望去,只见数丈之外那些无目白蛇似乎被那一条白蛇的惨死激得,竟而一条条竖立起来。蛇口大张,发出嘶嘶之声。脸孔之上,那一双双凹进去的眼睛轮廓更是显得诡异万分。

杀人王却是脸色一沉,迈步上前,沉声道:“区区些毒蛇,何足惧哉。“说罢,手中长剑飞起,在他身前舞成一张剑网,剑网之中白光闪闪,向前滚去。

所到之处,那些无目白蛇纷纷扑上,但是被这杀人王的剑网一拦,立时被剑光激得飞了出去。

半空之中只见蛇血纷飞,白蛇的残骸更是纷纷向两旁落了下去。

熊姥姥沉声道:“老婆子前来助你。“说罢,也是纵身而起,一跃之下来到那杀人王的身旁,右手一按机括,只见熊姥姥的衣袖之中数百道银针激射而出。

每一根银针都将一条无目白蛇钉死在地上。

这熊姥姥杀蛇的手段竟是比杀人王快捷狠辣许多。熊姥姥连按数次机括,便将面前这上千条无目白蛇射死过半。

那蛇群一阵骚动,立时向两旁闪去,让出一条路来。

杀人王一惊之下,失声道:“你是银针鬼母熊天华”

熊姥姥微微一笑道:“你想起来了?独孤行。”

独孤行颇为激动。脸上隐隐现出一丝红晕。

熊姥姥颇为诧异,但是当此危急之刻,岂能分心?当即对杀人王道:“独孤行,咱们带着这一干小辈冲出去,到得安全之地,再好好叙叙旧。”

独孤行答应一声道:“好。”当即剑光挥舞,顺着那条群蛇让出来的通道奔了出去。熊姥姥一挥手,招呼众人沿着那条通道笔直向前奔去。

风冷情,龙卷风,皖北双熊都是毫不犹豫奔了过去。只有那云老大和郑君看着这通道两旁一条条无目白蛇心惊胆颤,竟是不敢举步。

熊姥姥眉头一皱,走到二人身前,一手一个拉起这二人向前飞奔而去。

云老大皱起眉头。那郑君却是闭紧双目,嘴唇哆哆嗦嗦。口中不住念念有词。

众人奔过那一条蛇道,前方赫然出现一座天然形成的石门。石门洞开。众人慌不择路,当即奔了过去。闯进石门,只见石门后面又是一座石头洞窟。

洞窟彼端斜斜的向下延伸过去。

众人眼见那些无目白蛇倒也没有跟了过来,当即止步。

郑君慢慢睁开眼睛。四处看了看,见那些无目白蛇了无踪迹,一颗心这才放了下来。向云老大道:“云师姐,那些白蛇没有跟过来吧?”

云老大摇了摇头。

郑君拍拍自己的胸口,一颗心这才完全落地。

杀人王此时眼睛望向熊姥姥,张了张嘴,一句话到了嘴边又返了回去。

熊姥姥嘿嘿笑道:“独孤行,你是不是觉得我老了?”

独孤行摇了摇头,避开这个话题,道:“都三十年不见,谁人不老啊。”

熊姥姥笑道:“你的人虽然老了,但是你的剑却没有老,还是像年轻时候一样锋芒毕露。”

杀人王脸上露出一丝傲然之色,道:“这倒是。只要某家这一双手在,这一把剑就永不会有老的那一天。这些年你还好吗?”

熊姥姥笑道:“我很好啊,我这些年能吃能睡,还是跟从前一样。”

杀人王眼光望向熊姥姥,眼光之中有这一丝温柔,看了良久良久。

熊姥姥讶然一笑道:“独孤行,我脸上又没有开花,这么多年了,你这个毛病怎么还是没有改啊?”

独孤行似乎这才醒悟到身旁有人,咳嗽一声,脸上又是掠过一丝红晕。

风冷情心里一动,心道:“这熊姥姥年轻的时候一定和这杀人王有过一段旖旎的故事,要不然这杀人王的表情不会如此古怪。这也难怪,这熊姥姥自从婚姻不睦之后,带着孩子远走他乡,难免没有别的男人喜欢。这杀人王其时相想必也是正值青年,知好色则慕少艾的年纪,对熊姥姥心生爱慕想来也是寻常之事,看这熊姥姥的神情,想必当初拒绝了这杀人王,只不过虽然拒绝了杀人王,但是对杀人王的这一番情意想必也是心有所感,而杀人王看来也是对熊姥姥念念不忘。

一个人一辈子终究有一次这样的忘情吧?就好像自己对水灵儿一样一想起水灵儿,风冷情的心里又是一酸,当即不复去想。只是这脑子里的念头,岂是能够强硬左右的?这一瞬间,风冷情的一颗心便飞到那此刻不知何处的水灵儿身上去了……

独孤行眼光向身旁众人望去,众人都是知趣,急忙将脑袋转向一边,假作没有看见这二人的神情。

皖北双熊心中俱道:“你这杀人王和这老乞婆故人相见,情话绵绵,当着我们这么多人的面打情骂俏,我们可别触了你的霉头,说不定你当着老相好的面,一个恼羞成怒,老脸不忿,拔剑将我们杀了,也为可知。老子才不来触你的霉头呢。”二人心念到处,假作不经意间向一旁移开数步。

只有那风冷情背上的小五睁着一对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的打量着这个白头的老者。

熊姥姥见杀人王的眼光落到小五身上,微微一笑道:“这个是我的外孙,小五。”

那杀人王怅然若失,喃喃道:“你的外孙都这么大了。”

熊姥姥点了点头道:“是啊。三十年了,物是人非了,我们都老了。”

小五眨眨眼睛,道:“你就是杀人王?”

独孤行似乎也没有想到这个红衣童子会有此一问,摸了摸鼻子,道:“是啊,怎么?不像吗?”

小五摇了摇头道:“不像。”顿了一顿道:“你不像是杀人王。”

那杀人王苦笑道:“不像是杀人王?那我像什么?”

小五嘻嘻笑道:“你就像一个老伯伯。看你那么和气哪有半点杀人王的样子啊。”

杀人王和熊姥姥对视一眼,哦了一声,饶有兴致的道:“那你说杀人王是什么样子?”

小五故意板起脸,眯起眼睛道:“杀人王就要我这个样子。”

那杀人王忍不住哈哈大笑,道:“不错,不错,你才是杀人王。等你再大几年,爷爷教你一身武功,好不好?”

小五大喜道:“真的?”

杀人王笑道:“如假包换。”

小五道:“好。”转过头,看着熊姥姥,道:“姥姥,你看这个老爷爷已经答应我教我武功了,我只要学会这老爷爷的剑法就够了。”

熊姥姥微笑不语,心道:“你这小小孩子,学什么武功啊,姥姥教你这一身毒术,便早已深深后悔,你那里知道,这江湖可不是轻易好踏入的,这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姥姥可不想你泥足深陷。”只不过这些话语此刻却不方便说。

熊姥姥又向杀人王问道:“你怎么来到这里?难道也是为了这墓中的冥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