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妘鹤进来,苗辉急忙迎过来说:“你来得正好。我们正准备把被害者带回去。这一次绝对不是自杀,是*裸的谋杀。”
眼前的朱琳静静地躺在担架上,蒙着一层白白的布。她掀开白布,露出的是朱琳那张面目狰狞的脸。昨天见她时的生机勃勃已经变成一具毫无生气的死尸,和梦中出现的一样,她再也不会开口说话了。
“她是怎么死的?”
“她被击中了后脑,头上全是血和头发。她被捆着塞进了柜子。”
在妘鹤正细细查看朱琳的伤口时,崔娜雅也凑过来看她曾经朝夕相处的同伴。不得不承认她很有胆量,妘鹤见过很多人甚至都不敢进殡仪馆一步。让妘鹤惊奇的是,她的脸色竟然因为兴奋而有些发红。这一点真的很少见,在看见自己同伴的死尸的时候她竟然还会有这样的脸色?她对身边发生这样的事情感觉很刺激,甚至表现出很受用的样子。
见妘鹤已经把白布盖住朱琳的脸,她才欣然地说:“我必须去林林那儿去。王律师很着急,说别吓着孩子。他让我立刻去照管他。”
她转过身迅速去另外一个房间去了。毕竟她是受王律师之托来照顾林林的,照顾林林才是她的职责。
苗辉对妘鹤说:“走,我们一起去见见王永伟。”
这是一间小小的书房,前后各开着一扇窗户。王永伟坐在一把椅子中间,表面上看起来镇定自若,但他显得相当疲劳。苗辉打开窗帘,打开窗户,让早晨的阳光泻下来洒满房间,散去房间的阴郁空气,然后递给王律师一根烟。王律师摇摇头。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苗辉放低声音说:“王律师,换了我,我会去吃些早饭。你、崔娜雅和洪锦吃过鸡蛋,喝过牛奶之后会感觉好一些。”
王律师勉强挤出一丝微笑:“不了,我想坐在这里休息一会儿。”
他慢慢地闭上了眼睛。苗辉适时地从房间出来,小心地关上门问跟在身后的妘鹤:“你到这儿挺快的?你怎么听说了,大家都还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妘鹤仔细地把洪锦给她打电话的情况告诉他。苗辉边听边点头,等妘鹤说完后,他接着问道:“王律师说你昨晚上给这里打过电话,那是为什么?”
虽然回答这样的问题让妘鹤感觉很受伤。但她认为这就是警方的工作,该怎么回答就怎么回答好了。于是,妘鹤告诉他朱琳打电话给路姐说要喝茶但最终没有出现的事。
他若有所思地回答说:“那样啊。我明白了。现在动机很明显,这个女孩一定知道什么导致凶手有了杀机,但问题是这个女孩到底知道什么?她对路姐说过什么没有?比如任何确切的事没有?”
妘鹤摇摇头说:“我认为没有。但您可以派人再去调查一下。”
苗辉表示同意,他说等这儿的事处理过后就去找她。
警方目前掌握的情况是,王律师昨天下午两点三十五分去了办公室。崔娜雅和林林在三点差一刻时出去了。洪锦五分钟后骑上自行车也出去了。那时只有朱琳一个人在家。而平常她休息的时候都会在三点到三点半之间离开。也就是说,朱琳被杀的时候房间里只有她一人。从三点差十分时,朱琳一个人在屋里,再也没离开过,这一点很清楚,因为警方发现她尸体的时候她还穿着家居服。没有换外出的衣服。
法医判断朱琳的死亡时间在两点到四点之间。她自己留在家里,先是被人打中后脑而致昏,后来被厨房里常见的一只磨得很尖的烤肉钢钎刺进了头盖骨根部立刻致死。
不知道是在哪本书上看过。是包公案还是彭公案里,其中就有这么一种死法。一个妻子和人通奸,要把自己的丈夫害死。她就选择把丈夫灌醉,然后把一根铁钉敲入丈夫的颅骨。当时的提刑官怎么也查不出他的死因只好草草埋葬,一直到后来才被人发现在浓密的头发中藏了一根致人死命的铁钉。当时。妘鹤还在感慨他的妻子残忍至极,没想到在2013年的今天。这一幕残忍的场面真的出现了。
想到这里,妘鹤发指俱冷,凶手实在是个残忍又冷酷的家伙。
苗辉像在解说一样的述说自己的见解:“我们不知道为什么凶手要用这么残忍的方法将她杀死?动机是什么?崔娜雅说,杨蕊死后,她一直心神不宁,她变得越来越焦虑,曾有好多次都喃喃着说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办?”说到这里,他发出短促而愤怒的一叹:“这个小镇就是这样。有事后他们从不肯找警察。他们心里还是摆脱不了那种根深蒂固的偏见,不和警察扯上任何关系。但是你想想,如果她要是过来告诉我们她在担心什么的话,我们会帮她解决她焦虑的问题,至少她现在还好好活着。”
“会不会和她男友有关呢?”妘鹤不由自主地抚着下巴朗朗道来说:“您看,杨蕊自杀的那天下午我们都以为家里没人,但实际上朱琳又回到了家里。据说那天酸奶吧关门关得很早,朱琳过来找郭炎出去散步,他们还约好一起去看电影。但是他们一见面就大吵一架,他们激烈地争吵,朱琳生气地跑回家,说除非郭炎亲自找她道歉否则她就不出去。”
“哦?”苗辉感兴趣地看着妘鹤。之前他知道杨蕊被杀的那天下午有可能朱琳就在家,但现在妘鹤说得更具体详细了,她确切地表示朱琳当天下午跑回了家,这说明什么呢?
妘鹤不再说下去,领着苗辉来到其中的一个房间。这是一个远离主卧室的小房间,房间内是一张单人床和一个柜子,墙上贴满了朱琳和郭炎的合影。毫无疑问,这应该是朱琳住的房间。房间有一个窗户,通过窗户正对着的是院子的大门口。妘鹤来到这个房间,指着那个窗户说:“你看这个窗户正对着的就是大门口的院子。你可以清楚地看到院子外面的情况,如果有人从这里经过的话一定逃不过朱琳的眼睛。试想一下,一个正等着男友来道歉的女孩就站在这里看着窗外~~~”
苗辉豁然开朗。他立即理解了妘鹤的意思。当时,朱琳看见了投递匿名信的人。但是他立即有怀疑地问道:“那么为什么她当时没有提起这点呢?”
紧接着,他立即又给自己找到了一个能说过去的理由:“朱琳当时看见了有人把信放进了信箱里,但是她当时并没有意识到她看见的是什么情况,她做梦也不会把那人和匿名信联系起来。从这个角度看,投递匿名信的人是一个不易被人怀疑的人。但是后来杨蕊自杀了,她越想这事越觉得不安。她想也许她该把这事告诉别人?在迷茫时她想到了路姐。她曾在路姐手下干活,路姐是个有主见的人。她的建议和判断朱琳会毫不犹豫地接受,于是她决定去问路姐该怎么办。但就在这个关键的下午,不知道怎么回事。写匿名信的人就发现了。但是,她是如何发现的呢?”
是啊,凶手是怎么发现的呢?现在写匿名信的人已经发展到凶手了么?
“关键是那个电话,你在那头都有谁听到了?”
妘鹤毫不犹豫地回答说:“电话是我接到的,然后我去厨房喊的路姐。房间里并没有谁。你的意思是有谁偷听到她们讲话了?这可能吗?”
苗辉似乎看出了妘鹤的怀疑,他解释说:“你不熟悉小镇的生活。事情流传的速度要远远超过你的想像。在这种地方,任何事情都是新闻。所以很可能就在你喊的时候恰好有人听到了,也或者是路姐在不经意间说出去了。”
妘鹤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如果苗辉说的是真的,那真的是任何人都要防着了。她看看窗外。眼前是一条直通向大门口的路和黑色的大铁门。她想像着有人从门前走过,大大方方、安安静静地走到大门口,把一封信塞进信箱。而那时。朱琳恰好看见了一张脸,那只张她很熟悉的脸,熟悉得根本就不会让她怀疑的脸,那张脸是谁的呢?
有意思的是,苗辉也在自己的遐想中。他轻轻地把自己脑海中的想像说出来:“昨天下午,有个女人走到前门。她一定是朱琳很熟悉的女人。她敲门,非常平静,笑容满面,很像是下午来串门的样子。也许她要找崔娜雅,也许是洪锦,或者她是个快递,正拿着一个包裹,总之是一个绝对不让朱琳怀疑的女人。朱琳请她进门或者转身把包裹拿进去,而这个女人趁此击中了她的后脑勺。”
妘鹤仔细地听完他讲的话,轻轻地问:“当时她用的是什么呢?她用什么击中了朱琳的后脑勺?”
苗辉摇摇头,但他立即又做出了解释:“谁知道?女人的包里都放着大家伙,谁敢说里面可能放着什么。她狠狠地打晕了她,然后从厨房找了一根烧烤用的钢钎直接从颈后刺中了她,把她捆起来放进了柜子里。”
妘鹤再次表示怀疑:“一个女人,搬动另一个女人?朱琳至少也有120多斤,您能肯定她一定能搬动120斤的重物吗?”
苗辉被妘鹤一再打击,小心灵受到严重伤害,他用一种相当奇怪的表情盯着妘鹤,逼视了她几分钟后才回答说:“我们要追查的这个女人不正常,极度不正常。她可能是黑带高手,或者是从小习武的,要不就是从少林寺出来的女弟子?也或者她的精神很不稳定,你也知道人在精神不稳定的状态下常常具备超人般的体力。”
这一次妘鹤没有再提出反对意见。他停下来,想了一会儿,然后问道:“尸体是洪锦发现的,是什么使得洪锦想到要到柜子里去找呢?你不感觉那个柜子隐蔽得很好,很难被人发现?”
妘鹤轻描淡写地说:“可能是女人的直觉吧,女人的直觉通常都很灵验。”
说到柜子,妘鹤的问题又来了:“为什么要把朱琳拖进柜子里呢?凶手为什么不直接把她扔到客厅或房间的任何地方逃之夭夭?她费尽心思地把朱琳拖进柜子里有什么特殊的用意吗?”
这一次,苗辉回答得很专业:“尸体被发现的时间越晚,准确确定死亡的时间就越困难。比如说,如果崔娜雅一进来就绊倒在尸体上。警察和法医会在最短的时间内赶过来,那么,对于凶手来说可能就是件麻烦事。相信我,大多数的凶手在制造了凶案之后在第一时间内想到的就是隐藏尸体,把尸体藏得越隐蔽越好。尸体隐藏的越久,取证就会越困难。”
“可是就像你之前说的,那天下午,杨蕊自杀后,朱琳已经对当时的送信人产生了怀疑,那么她又怎么会让凶手进来呢?她应该防着她不是吗?这一点无论如何也说不通。”
苗辉恼怒地说:“我认为朱琳是个反应迟钝的女孩。她只是模模糊糊地产生了怀疑。也感到事情有些不妙,但是她没有想到这个女人会杀死她。就像我说的,这个女人是一个她熟悉得不能在熟悉的女人。她也想把事情当面说清楚。她完全没有想到事情远远超出了她的受控范围。”
妘鹤没有着急,微微一笑反问他:“那么您怀疑到她是谁了吗?”
苗辉沉默不语,然后满带着感情地说:“不过我终究会查出来的,青石镇的这个坏蛆我一定能挖出来。但是我想最近一段时间她都不会再出现了,你要知道她终归还是个女人。女人的嗅觉通常都很灵敏,她一定嗅出了我们在追查她,所以她会暂时潜水一阵子,等时机好转的时候再露出头来。但是我们的包围圈还是渐渐缩小了,我想她是个受人尊敬的女人,事实上她应该是个享有很高社会地位的女人。”最后。他仿佛自言自语地说:“这样的女人在小镇上也没有几个。”他想到这里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变得异常严肃:“无论如何,我要把当天下午的事情一点一点搞清楚。”
说完。他迈出了小房间,妘鹤也跟着出来。在客厅,她碰见了从厨房出来的涵冰和洪锦。洪锦从脸到脖子都是红红的,妘鹤想涵冰这丫头一定又找到白酒让她喝了。如果再这样出事的话,那么洪锦估计过不了几天就成海量了。不过涵冰的办法真的很有效。这会儿洪锦的情绪稳定了很多,不过双眼迷迷蒙蒙的又想睡觉。涵冰冲她挤了挤眼睛。然后扶着洪锦去她的房间睡觉,这一觉准又睡到晚上*点了。
现场已经全面封锁,妘鹤只在外面远远地看了一眼那个柜子,柜子里现在空洞洞的,所有的东西都被拿到警局法医办公室去了,留下的只是一片已经变黑的血迹显示这里曾有一起可怕的谋杀案。
“这就是藏朱琳的那个柜子吗?看起来和棺材差不多嘛。”涵冰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想必她已经让洪锦睡下了。
“到底是谁杀了她啊?”涵冰的语气听起来毫无感情,见惯了死人,一个朱琳算什么呢?只要不是自己身边的人出事她才不会管谁被杀谁不被杀呢。何况朱琳还是她的情敌,死就死了呗,没什么好难受的。
妘鹤简单地把她刚才和苗辉之间的谈话告诉了涵冰。涵冰对其他的不好奇,她唯一好奇的是凶器竟然是一根烤肉用的钢钎,那么也就是说,厨房里的任何一根钢钎都可能是凶器了?她从没有想到世上还有这么恐怖的杀人方法。这个案子有意思,她迫切地想知道幕后真凶到底是谁?谁这么有才会想到用一根钢钎杀死一个女人呢?
警车终于拉着朱琳走了,她会在停尸间一直躺到案子结束。一个年轻的生命就这么永远消逝了,想想人的生命是何等脆弱,而杀死她的只是一根再普通不过的钢钎。
她们从院子里出来,准备回205号院。远远地,郭炎神色慌张地一路小跑过来。朱琳出事都半上午了他才急冲冲地赶来,就算是朋友也会在第一时间出现吧。
他气喘吁吁地问她们:“朱琳呢?她怎样了?”
妘鹤冷冷地回答他:“在停尸间呢,你可以去那个长方盒子里去看她。”
他结结巴巴地解释说:“我刚刚才知道情况,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从小我就怕见死人,我怕我没勇气见她。我听说她的样子很可怕,你说她会不会晚上阴魂不散缠着我啊?”那样子就像个可怜虫,平日里阳光的帅哥形象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
妘鹤瞥了一眼涵冰,那意思是这就是你的菜,你喜欢的帅哥?涵冰当然和妘鹤的感觉一样,之前他在她面前的高大光辉形象在这一刻蜷缩成了土行孙遁得无影无踪。她想她再也不会喜欢他了,他们完了。
下午的时间在例常的询问中稳步进行。作为苗辉的特邀顾问,妘鹤和涵冰全程参与了对所有人的询问。首先接受询问的是王永伟律师,他的证词听起来无懈可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