妘鹤事务所

作者:西贝火火

吃完午饭,妘鹤给王律师家打了电话,正好那时洪锦还没有出去骑车。妘鹤在电话中问洪锦能在下午过来一趟吗?有事要找她。洪锦痛快地答应了。

 奇怪的是,这个中午妘鹤竟然没午休。她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直沉吟不语。涵冰依旧在生照海的气,她说自己下半辈子都不会再理他了。

 “你说崔娜雅会嫁给王律师吗?”妘鹤仿佛是在自言自语。

 “崔娜雅?”涵冰放下手机,看着闭目养神的妘鹤说:“崔娜雅嫁给王律师,那是肯定的。像长成她那样的女孩就盼着攀高枝呢。王律师有事业,人可靠,是很多年轻女孩心中的理想结婚对象。她是肯定会成为王律师老婆的。况且男人没有几个能拒绝年轻漂亮的女孩。我承认崔娜雅在这方面具备超人的杀伤力。”

 “那么洪锦呢?你说洪锦要怎么办?”

 提到洪锦,涵冰的脸也皱起来。洪锦根本不属于那个家,当然,王律师也难以尽心为她提供一个舒服的家。这些日子,涵冰就不能想洪锦,只要想到洪锦她就发愁。涵冰想让她去上学,无论如何混个文凭也好,实在不行就去学门技术,只要她能自己养活自己就行。

 敲门声响起。因为路姐在午休,涵冰知道洪锦要来所以急忙跑去开门。门外果然是洪锦,她的头发依旧顺溜,神情间也凸显出难得的自信,但是她又换上了居家的旧衣服,涵冰为她准备的那套行头可能已经被珍藏了。涵冰笑呵呵地牵着她的手一起走进客厅:“嗨,你怎么不穿我给你买的衣服啊。”

 她抿嘴一笑说:“在家穿太浪费了。”

 妘鹤听见门外的动静后睁开了眼睛,她起身迎着洪锦走过来说:“我有事要和你商量,我们去书房谈。”

 涵冰一听这话不对啊,什么意思?这屋里也没谁。干嘛要瞒着我,还有什么事情要瞒我?伶俐的洪锦虽然不知道妘鹤要和自己谈什么,但一定是至关重要的问题。于是,她哄着涵冰说:“冰冰姐,有咖啡吗,我想喝咖啡。”

 涵冰看看洪锦,又瞪了一眼妘鹤,最后气咻咻地煮咖啡去了。

 事实上,她们谈的时间并不长,大概只有几分钟。很快。洪锦就出来了,表情很严肃。那时,涵冰刚冲调好咖啡。她端着咖啡递给洪锦。因为太烫,一时还喝不了。洪锦把咖啡放在桌上,抱歉地对涵冰说自己还有事要做,改天再联系。涵冰暗想,这都什么事啊。妘鹤为什么要找洪锦来?还要背着自己偷偷说话?到底是什么事情。她一定要弄清楚。

 “喝完咖啡再走。”涵冰这样说。

 但洪锦似乎这点时间都等不及了,她模棱两可地说了句:“相比较喝咖啡,我更想复仇。”

 复仇,这个词在涵冰心中搅起了轩然大波。她到底想复什么仇?不过涵冰忍了忍,最后还是一个字也没有说。她知道这会问什么也不会得到答案的,要想知道她们在玩什么猫腻。最好的办法就是跟着她。这样打定主意后,涵冰呵呵一笑说:“那是,你还是赶紧忙你的吧。”

 洪锦前脚刚走。涵冰就找借口匆匆离开了。她找的借口很可笑,说是要去看看自己屁股上长痔疮了没有。鸟不拉屎的地方天天闲着,屁股上都坐出疮来了。妘鹤没有对她可笑的问题提出质疑,她只是看着涵冰匆忙离去的背影会心地一笑,心想。好戏马上就要开始了。

 整整一个下午,涵冰都没有出现。妘鹤知道。她一定在跟着洪锦,可她一定不会有什么收获,因为下午的时间洪锦会和往常一样骑自行车,一直到晚上才会行动。妘鹤盼着涵冰有点耐心就好。

 是的,就像妘鹤在家中掌握的情况一样。涵冰像傻子一样跟着洪锦半天可是一无所获。六点的时候,洪锦回家吃饭。这时候,涵冰依旧没有回家,她在小饭馆吃了一碗肉丝面,喝了一瓶啤酒开始想自己下面的行动。洪锦要复仇!可是她要复什么仇?妘鹤到底对她说了什么?这些问题一直纠结在她心中非要弄明白才行。涵冰突然想到之前在张海涛那儿听到他说,以前就发生过匿名信的事情,结果发现是一个初中生做的。她的目的只是因为青春期的叛逆想引起大家的注意。涵冰又想到洪锦的父亲,他是个罪犯,是不是因为遗传所以洪锦也继承了这种基因?她胡思乱想,怎么也想不通。最后她忍不住把没吃完的面推到一旁,草草结了帐,迅速地朝王律师家走去。

 她很快来到王律师家门口。小镇的夜很黑,天空阴云密布,一团漆黑。不一时,开始下小雨了,冷风阴嗖嗖的。涵冰看见一扇窗户射出一道亮光,那应该是王律师卧室的位置。涵冰推推门,门已经锁上了。她在院子外面打量了一下院子,围墙很低,她呵呵一笑,心想,这扇门怎么能难住涵冰呢?她倒退几步,助跑,跳跃,双手直接抓住了墙头,然后右腿轻巧地举起,她已经从墙下翻到墙上了。再一跳,她已经到了院子里。

 涵冰看了一眼那扇亮着灯光的窗户,弯腰静静地蹲到那扇窗下。光线从没拉严的窗帘缝隙处透出来。涵冰小心地趴上,透过缝隙可以清楚地看到屋里的情况。

 屋里的气氛很奇怪,咋一看,似乎是平静的家居景象。王律师坐在床边的一把靠背椅子上,崔娜雅正整理床铺。因为此时正是七月天气,上面的窗户都开着,所以涵冰能清晰地听到屋里的讲话。

 此时是崔娜雅在说话:“王律师,过了七月林林就三岁了,我想他到上幼儿园的年龄了。你不要多想,并不是我不想照看他,但是你看一直让他呆在家里对他不好。”

 王律师腿上放着一个平板,他似乎在上面查什么资料。听见崔娜雅的话,他抬起头说:“你说得不是没有道理。可是最近发生了这么多事,林林的情绪还没有稳定,我宁愿让他在家再呆一年。这样你和林林的关系会更好一些,我想让林林尽快接受你。”

 崔娜雅不解地坐在床上说:“接受我?他现在就接受我啊,他一直很喜欢我,我也很喜欢他。”

 王律师严肃地说:“当然,他很喜欢你,但不是那种喜欢,我想让他把你当妈妈一样喜欢。”

 崔娜雅终于明白王律师这话什么意思。她低下头片刻不语。涵冰趴在外面的窗口心想,看吧。我就知道会是这样,装纯洁骗谁呢?想玩阴谋也玩点高技术含量的,大姐我混江湖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那疙瘩里钻着玩呢。按照涵冰想的。接下来的剧情就该是崔娜雅半推半就地答应,然后男主人就该借机拥抱,接吻,然后就上床~~~老一套,一点新意都没有。想着就没劲。涵冰这样纠结了半天也不能一直这样蹲墙角啊,还是回去吧,外面的蚊子都要把她吃了。

 这时门开了,洪锦走进来。涵冰睁大眼睛看到她挺尸一样站在门口,有些紧张和兴奋。她面部皮肤绷得很紧,有些扭曲。双眼明亮有神,隐隐地透出凌厉而果敢的神采。涵冰终于注意到,眼前的这个女孩不是之前邋遢、呆傻的女孩。她成熟又自信,像是一夜之间赋予无穷的力量和智慧似的。

 她冷冷地看着王律师说:“方便吗,我想跟你说句话。”然后,她停顿一下看了一眼崔娜雅说:“一个人,就你自己。”

 涵冰并不傻。她听出来洪锦语气中的不恭敬,不叫父亲也就算了。她甚至连王律师都没有叫,连个称呼都没有。

 王律师看起来很吃惊,甚至有一丝不快的神色。涵冰想,难怪他不乐意呢,好戏都被洪锦破坏了,换谁心里也难受。他皱着眉头,没有答应。但洪锦却进一步果断地表达了自己的意思。这一次,她是冲着崔娜雅说的:“崔姐,我和他说几句话,行吗?”

 一瞬间,涵冰明白,洪锦不是傻子,她洞悉一切。这话明摆着就是告诉她,‘这里还是我的家,可以吗?就算你可以成为他老婆,但是我可以和他说句话吧,名义上我还是他的继女。’

 洪锦的话让崔娜雅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直接从床上跳起来,她紧张而慌张地站在床边拘谨地说:“不,你当然可以,我这就出去。”她急匆匆从向门口走去,洪锦向里走了几步让她过去。她在门口停留了有那么一分钟,向里张望着对峙的两人,最后,她深吸一口气,关上门,脚步声渐去渐远。

 留下来的王律师相当恼怒,他不耐烦地问:“洪锦,你有什么事?你想要什么?”

 洪锦不紧不慢地走近他,坦然地坐到刚才崔娜雅坐过的地方,直视着王律师说:“我想要些钱。”

 王律师严厉地说:“钱?你要钱做什么?难道你认为给你的零花钱还不够吗?”

 洪锦冷冷地一笑说:“你误会了,我要的不是零花钱,我要的是很多很多的钱。我想你也知道我亲生父亲是个坏人,他做了很多坏事,其中有一项罪名就是敲诈。你应该了解,我是他的女儿,在这方面我有天赋,我也可以做到。所以我现在就想要很多很多的钱,如果你不给~~~”她停了一下,然后一字一句缓缓地说,(那口气和妘鹤真像,涵冰这样想):“如果你不给我的话,我会让你后悔!”

 王律师恼怒之极的时候竟然笑起来:“敲诈,你说说看,你到底想怎么敲诈我。整天吃我的喝我的,难道我养了一只白眼狼等着你反咬我一口呢?告诉你吧,别说你妈已经死了,就是她不死也轮不到你说话。这个家我说了算,我给你一点你就谢谢我吧。”

 洪锦微微一笑,满不在乎地说:“那么你把氰化物放进我妈喝的药里该怎么说呢?对不起,我看见了你做了手脚。”她把手机在他眼前晃晃,几近得意地说:“难道你不知道手机还有录像这功能?”

 一霎时,涵冰感觉屋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下来,虽然她感觉不到,但她完全可以想像出来。只见王律师愣了一下,随后他自然地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洪锦微微一笑说:“我想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他们对峙了有几秒。最后,王律师站起身,走到写字台前。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卡,把它递给洪锦态度缓和地说:“当然,你现在长大了。我能理解你可能想买点相当特别的东西,随你吧。但我还是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的话我就当没听见。但是卡还是给你,毕竟你还是我名义上的女儿。”

 洪锦坦然地接过来卡说:“那好,先就这样吧。”

 她转身走出房间。当她转身走出房间的时候,王律师立即改变刚才的笑容。他怒视着她的背影和关上的门,然后转过头重重地把一拳敲在了枕头上。涵冰终于有些明白了,她睁大着嘴巴被王律师愤怒得变形的脸吓坏了。差点没大叫出来。这时,她的嘴巴竟然被一个人捂住了,惊吓和突然的变故让涵冰哆嗦了一下。她迅速转过身,看到的是妘鹤的脸,她看着微开的院门结结巴巴地说:“你。你是怎么进来的?”

 妘鹤轻轻地拿出手中的钥匙低声说:“洪锦给了我钥匙。“她看看房间内说:“事情怎么样了?”

 此时涵冰已经顾不上太多了,她急切地说:“洪锦不安全。你看到他的脸色了吗?我想我们必须告诉洪锦让她离开这里。”

 但妘鹤却说:“不,我们不能带她走,她必须留在这里。”

 涵冰明白了,这一切都是妘鹤计划好的,难怪她在下午把洪锦叫过来单独在书房说话。原来是这么回事。

 “走,跟我走。”妘鹤拖着涵冰,绕过院子。走到房子的后面,就像路姐说的一样,果然,房子的后面有一扇小门。她们潜伏在洪锦的窗户外面,她房间的窗帘也拉开了一条缝。从缝隙里能清楚地看到屋内的情况。她们像蝙蝠一样紧紧贴在墙壁上,一动不动地盯着屋内的情况。可是。屋内一直很安静,十二点,一点,涵冰的困意都上来了,屋内还是安静得很。这是什么情况?难道他不按常规出牌还是一开始计划就错了?涵冰迷迷茫茫地看了妘鹤一眼,虽然她表面上看起来还是一脸镇定,但心里却也一阵一阵的焦急。难道自己算错了?不对啊,他早该行动了。

 两点到了,涵冰再也耐不住了,虽然她比较能熬夜,但多半都是在有事情做的情况下,现在不是有事做,倒像是老僧入定一般谁能受得了。

 就在这时,洪锦房间的门被推开了。雨早就不下了,月亮穿过云层隐隐地露出来。透过半明半暗的月光,她们看见王律师蹑手蹑脚地走进来。他径直走到洪锦的床边,从床上抱起洪锦,出了房间。她们急忙穿过院子来到客厅的窗户外。

 他一直把她抱到了厨房。他要做什么呢?难道他现在就要下手?可是他要怎么下手呢?难道要在厨房大开杀戒?

 只见他戴上了准备好的口罩,把洪锦的头放到煤气炉上面,然后缓缓地打开了煤气开关。

 说时迟那时快,涵冰早一脚踹开了门,三步并作两步闯了进去。她先是关掉了煤气开关,然后一个左旋腿撂倒了王律师。那一刻,他崩溃了,甚至都没有反抗一下就任由涵冰把他反扣在地上。

 妘鹤进来,先把所有的窗户都打开。因为时间很短,所以房间内基本上没有味。

 但是洪锦一直到第二天早上才缓缓地苏醒。妘鹤解释说这是因为他在洪锦的牛奶里放了两片安眠药,所以洪锦才会被他顺利地抱到厨房的煤气炉上。那时,他就会解释说,洪锦承受不了母亲自杀的事故,最终选择了自杀。

 “这就是你的计划?”涵冰在等待洪锦醒来的时候问她。

 妘鹤听出来涵冰语气中的不满,她是在埋怨自己拿洪锦的性命开玩笑。一旦洪锦有什么三长两短,她能负责吗?

 一夜的煎熬让妘鹤很疲惫,她紧紧地闭着眼睛说:“不是我让她做的,是她执意要做的,我只是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她。她自己做的选择,她是一个勇敢的女孩。”

 “你的意思是王律师才是真正的凶手吗?”

 “只有这样才能让他露出狐狸尾巴,这是一次冒险。洪锦说的那些话全是骗他的,没有什么录像。”

 洪锦动了一下,她低语了一句什么。终于她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看见了涵冰和妘鹤,她轻轻地叫着:“冰冰姐!”

 涵冰急忙握住她的手说:“傻孩子,你怎么能这样做呢?好像你生来就是个敲诈犯似的,敲诈这行得让我来做啊,这个我在行,你还太嫩呢。等你好了以后,好好跟着我学几年再说。”

 洪锦勉强笑了笑,又闭上眼睛,然后喃喃地说:“昨晚,我写了一张纸条,我怕万一我会出什么事,可是我太困,没写完就睡了。”

 妘鹤走到写字台前,在一个很破旧的笔记本上发现了洪锦写的信,但只写了一个开头就没了。幸好没出什么事,否则妘鹤要怎么解释这起意外呢?好在此时这些都不重要了,她要马上通知苗辉,把案件的全部经过如实地告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