询问陈老爷子的时候,他们被带进了一个封闭四处不见阳光不通风的房间。这个房间当年可能是被当作书房用的,可是他们可以明显地看出来房间已经好久没人用过了。桌上放着成堆的文件都布满了灰尘,蛛网从木头的梁上一条条垂下来,屋里的空气潮潮的,还有股发霉的味道。
涵冰不明白老爷子干嘛没事来这个房间干嘛?之前他总是待在自己的房间半天不出来。经过这么多天的接触,老宅的房间她基本上都去过,但这个房间一向都是锁着的,她还真没有进来过。
桌上摆放着十二三块石头,有的光滑,有的粗糙。陈老爷子手里摩挲着那些石头,好像它们都是稀世珍宝似的。
照海在门口轻轻敲敲门。陈猛把石头放进桌下的抽屉里,然后才说进。涵冰已经和老爷子很熟稔了,她跑过去趴在老爷子的背上撒娇说:“爷爷,您躲到这里干嘛,我们找您好半天了。”
老爷子当然看见了照海,他冲着照海阴阳怪气地说:“找我?是为了仓库里的那具女尸吧?我就知道是那么回事。你们也不看看我这体格,要杀死一个女人可不容易。要我说你们应该问问我那几个宝贝儿子,他们没一个是省油的灯。来到我这里就知道吃吃吃、喝喝喝,像吸血鬼一样等着我死。这样他们就可以把老宅卖了得到一大笔钱,不过我还不想死,我比他们还要活得久呢。”
涵冰讨好地说:“是啊,爷爷您的身体强壮得很,要我说您一定能活一万岁。”
陈猛转怒为喜,他握着涵冰的手说:“活那么久还不成了老怪物?”
虽然知道一个七十多岁的老爷子不可能是一起谋杀案的嫌疑人,但照海还是公事公办地拿出了记录本:“您认识仓库的那个女人吗?”
“不认识。鬼才知道她是怎么跑到我家来的?”
“您知道家里有谁认识那个女人吗?或者您听到某些能和这个女人挂上钩的任何细节。”
老爷子不耐烦地说:“要跟你说多少遍你才能明白,我不认识那个女人,我不知道她是谁,她从哪儿来,为什么跑到我家。我什么都不知道~~~”
这样的态度根本没办法再询问下去。这时,有一个轻柔但果断的声音在他们耳旁响起:“程队长,麻烦过来一下好吗?”
他们回头一看,原来是陈思雨。她站在门口对他们招手说:“程队长,麻烦您过来一下。”
照海和妘鹤相互对望一眼,然后转身离开了房间。涵冰一看这边有热闹。急匆匆地对陈老爷子道别也冲了出来。陈思雨没有在门口等着,而是自顾自走到一个走廊的亭子里。她坐在走廊的台阶上等他们一一落座后依旧没有说话。之后是短暂的冷场,她低头沉思着。似乎在努力搜寻合适的措辞。涵冰不耐烦地说:“找我们什么事啊?大白天的跑这么远干什么?不会吃饭的时候给我们多加肉吧,我都住了三星期,一点肉腥都没见着。交了那么多住宿费,真把我当小白兔养着呢,看我的脸都菜黄菜黄的。”
陈思雨似乎根本就没听见她在说什么。她依旧是一副低头沉思的神态。妘鹤推了涵冰一下让她住口然后温和地问道:“有什么事情需要我们帮忙吗?我们会尽全力帮助你的。”
又是几分钟的沉默,涵冰不耐烦地嘟囔了一句:“什么什么啊,没事找我们开涮呢。”
“如果你有什么疑问最好还是告诉我们,至少会让你安心一些。”
过了一会儿,她终于开口了:“你们都见过我二哥、三哥和少泽了,可是我还有一个哥哥死于英国的一场车祸。就在他去世前不久。他给我一封电子邮件。基本内容就是说他要结婚了,跟一个叫秦珂的女孩儿。当时我们都吓了一跳,我们从没有想过他就要结婚了。因为结婚这么大的事情他竟然没有告诉老爸。他一定会气得七窍生烟。”
她略略停顿了一下,妘鹤轻轻地鼓励她继续往下讲:“然后呢?”
“收到这封邮件两天后,我们就接到他去世的消息。然后我们就忘了这件事,对于秦珂那个女孩我也没有再想过她。可就在大约一个月前,我又收到一封署名为秦珂的邮件。我当时吃了一惊。怎么也没有想到过了这么长的时间还能再收到她的来信。她告诉我说之所以现在才给我们联系是因为不得已,因为她生下我哥哥的孩子。而对于她自己来说,要一个人养活一个孩子很困难。所以她希望能回到国内,至少把孩子送到这里来。”
涵冰吃惊地问:“遗腹子?不会是诈骗吧,谁知道那是谁的孩子,我想不会是来敲诈要钱的吧。你看你们家这么有钱,一定有很多人惦记着。事情后来怎样了,要我说,等秦珂回来后先做一下亲子鉴定再说,还不知道是哪儿的女人生的不干净的孩子,随便起个名就姓陈了?”
陈思雨向涵冰投来感激的一瞥继续说道:“是的,我也是这样想的。我和我姐夫京豫商量了一下,然后又打电话告诉二哥、三哥,但是他们都对这件事情持怀疑态度,嘱咐我见到这个女人的时候一定要好好调查一下她的身份。事实上我也不是傻子,如果她真的是我大哥的妻子,并且身边有我大哥的孩子,那么我一定得好好款待她,并且争取给孩子应有的地位。我给她回了信,告诉她我们的地址。可是几天后我收到她有事暂时不能来的信件。之后我们就没有任何联系。”
照海琢磨了一下这件事情带来的契机,然后慎重地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六月二十号之前的事情,我的邮箱里显示是六月十五号。”
妘鹤已经猜出了她的顾忌,她深思着说:“你怀疑石棺里的女尸是秦珂?”
陈思雨摇摇头说:“我不知道,我只是怀疑~~~你们不明白我对我大哥的感情,他和我的关系最好,他的去世让我很伤心。”
“这件事情你告诉过你的父亲吗?他的反应怎么样?”
“我当然得告诉父亲了。要知道她身边还有大哥的孩子,那可是陈家的长孙,这对于我们陈家意义非凡。我父亲看起来很紧张,不过我看他更担心那女人是个骗子,她就是来骗我们钱的。不过经过全家的慎重决定,我们认为无论如何都得见见秦珂。”
涵冰对这个故事感兴趣了,她摇着自己的小脑袋说:“真是件怪事!想不通,你们也没有见过秦珂的面,怎么确定她的身份呢,保不准她真的是个诈骗犯。”
照海认真地把这条信息记录到本子上。然后又敏锐地看了她一眼问:“你自己是怎么想的呢?”
她的手里正揉搓着一片树叶,仿佛是为了发泄心中的郁闷似的,她狠狠地把树叶抛出去说:“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想。”继而,她的表情又变得柔和起来:“我非常喜欢我大哥,他是我最喜欢的哥哥。我宁愿相信她真的是秦珂。她失去了未婚夫,但又有了他的孩子,让她单独照顾孩子真的很困难。于是她请求我们的帮助,最好能接纳这个孩子。”
妘鹤把她说的故事从头到尾想了一遍,然后慎重地说:“你大哥去世多长时间了?”
“十五年!”
十五年,这个数字让他们吃了一惊。十五年还能再寻上亲也不容易啊。秦珂也不是个简单人。
妘鹤微微一笑说:“你不感觉这点很奇怪吗?如果说她有你哥的孩子的话,为什么之前不联系呢?她为什么要等这么久?”
“骗子!”涵冰打了一个响指,果断地承认说:“她一定是个骗子。”
这个攻击很有力。但陈思雨低头喃喃地说:“这个问题我想过。后来我解释说她可能再婚了,再后来或者孩子的继父对孩子或她不好,她想她应该像大哥希望的那样回到这里来。我看过那封信。信上面的内容写得很真实,可是二哥说那多半是某个招摇撞骗的人写的,一个认识秦珂或者是掌握了她情况的女人,她制造了这么一个谎言其实就是想骗钱。我承认二哥说得有道理,但我还是希望她真的是秦珂。”她充满感激地说:“你们看我到现在还没有结婚。二哥结婚后到现在还没有孩子,三哥、少泽也没有结婚。如果大哥能真的留下一个孩子那实在是太好了。”
涵冰试着分析说:“这样就好解释得多了。秦珂原计划回国认亲,而你呢却在这时没有了她的消息,这是为什么呢?你的态度很爽快,很高兴地接纳了她,她应该尽快赶过来不是吗?要我说她就是个骗子,你可能没行动,可是我看你父亲和你的兄弟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他们在背后对秦珂做了调查,秦珂呢就像他们预料的一样是个骗子。这个骗子原指望从妹子那儿为自己的儿子争取到一笔抚养费,可是结果呢,她等来的是严肃的法律指控,所以她退缩了。”
妘鹤打断了涵冰的话,问道:“假设真有这么一个秦珂恰好又有你大哥的儿子那么他会是遗产继承人吗?”
陈思雨点点头说:“当然,从我们家的祖传宗旨来看,作为长孙他会得到一大笔遗产。”
轮到照海讲话了,他站起来和她握手说:“感谢你来告诉我们这些情况,你给我们提供了一个重要信息。如果死者真是秦珂的话,那么案件真的会明朗起来。”
想到自己的贸然举动,陈思雨又恢复到之前的犹豫不决状态,她站起来惶恐地说:“ 我不知道我该不该说,我的兄弟们一定会骂死我的。”
离开亭子,妘鹤自言自语地说:“下面我们会有好戏看了。”
涵冰不解地问:“什么好戏呢?”
妘鹤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那表情是什么呢?一切尽在掌控中还是什么的。这丫头,又在卖弄,得瑟吧,不说就别说,自己开车吃肉肉去。涵冰想,既然注定还要在老宅再住上一段时间。那么她至少得吃上两顿好饭吧。想想晚上的小米粥和小菜她就郁闷,吃肉啊吃肉,不吃肉这日子怎么过?
说吃就吃,涵冰果断地开着蝰蛇找肉肉吃去了。照海要赶紧回警局调查秦珂的身份去。晚上只有妘鹤留在了老宅。和往常一样,陈思雨熬了小米粥,蒸了馒头,还有一碟蒜泥黄瓜,一碟水煮花生米。因为住在老宅的人多了好几口,所以她又多准备了一大盆凉调包心菜。要在往常,家里的三个男人早蹦跶去了。可今天或者是因为那具莫名其妙出现在自家的女尸的关系,大家竟然都没有埋怨饭菜的简单。有意思的是,他们对另外一个问题争吵不休。妘鹤恰好就目睹了整个过程。正像她之前说的,真的很热闹。
很明显他们已经知道陈思雨把秦珂的事情告诉了警察。此时,他们恼怒的事情正为这件事。首先提出质问的就是怒气冲冲的陈嘉辉:“小妹,你脑子有问题吗?居然去告诉警察说那具尸体是陈佳的女友!你猜警察会怎么做,他们会调查她是不是来过这儿。然后是我们其中的某个人杀死了她!”
陈思雨像个犯错的小女孩,她低着头只管在碗中搅稀饭喝:“也可能不会那样,我只是那样认为~~~”
稳重的陈浩也说:“不,嘉辉说得不错,你被什么鬼迷住了心窍,警察确实会那么做。我敢说他们在我们家留下了便衣。就是我们在吃饭的时候也有人盯着我们。”说完,他还小心地朝自己身后窥视了一眼,仿佛他们的身后真的有警察在监视他们一样。
陈绍泽无奈地说:“我让她别那样做。可是叫张天一的家伙支持她。我看现在她只听他的话,我们的话根本就进不了她的耳朵。”
陈嘉辉怒不可遏地说:“他算什么东西?凭什么管我们家的事情,他想当我们家的女婿吗,那还要经过我们的允许呢?花费点心思好好研究国民健康去吧。”
陈思雨真的成了全民公敌,她疲倦地说:“别吵了。都是我的错不行吗。事情已经成这样了,有必要翻来覆去地说一遍又一遍。我去看看父亲吃完了没有。”
她走出了房间。
调查秦珂的事情困难重重。对于警方来讲。现在能了解到的信息少之又少。从陈思雨那儿了解到她大哥之前在伦敦留学,可是要调查伦敦信息库是不是有个叫秦珂的女人实在太难了。有可能秦珂只是她自己给自己取的中文名字,而在英国她会叫丽莎、安娜或任何一个英文名字。鉴于这条信息的难度,照海他们不得不暂时放弃这条渠道。还有一条渠道就是最近从英国过来的女人里有没有叫秦珂的女人,但问题和之前的一样,很可能她的护照上根本就不是秦珂,而是在英国注册的英文名字。只剩下最后一个希望了,假设秦珂真的按照地址来到鹤壁,那么她会不会在附近的旅馆留下踪迹呢。以往的案件中,名字是具有标志性的破案关键要素,可是在这起案件中,警方能得到的唯一信息就是名字,但名字对于警方来讲只是个代号,一点作用也起不到。
就这样又过了两天,调查一点进展也没有。晚上,妘鹤、涵冰和照海在鹤壁市区一家西餐厅见面。涵冰要了两份牛排,一份黑胡椒的,一份孜然味儿的;照海只要了一份黑胡椒,妘鹤就是一份番茄意式面。浓郁的咖啡上来后,涵冰先喝咖啡然后开口问照海:“调查到了吗?”
照海喝的是餐厅免费供应的红茶,他一边喝红茶一边说:“没有,一点眉目都没有,我们调查了附近的宾馆,但没有人用秦珂的名字登记。目前看来,秦珂这个女人和这个名字怎么看都只是一个符号,根本就不是活生生的人。”
涵冰把咖啡推到一边,又端起啤酒喝,她被啤酒的气冲了鼻子,差点像水龙一样鼻子外面喷水。她揉揉鼻子说:“要我说,秦珂根本不存在,就是某个利用这种关系来诈骗的女人。我知道,一旦陈家真的承认有这个长孙的话,那么这个孩子得到的可是相当大一笔遗产。我调查过,陈氏老宅附近就是将来中国的香港、世界的纽约,那地价嗖嗖的涨得不能想象。如果谁在这里有几平米的地界,那真是牛叉极了。何况还是那么大的院子呢?估计早有人惦记很久了。”
妘鹤放下高脚杯,缓缓地说:“现在有两种可能性,如果死者真的是秦珂,那么陈家某个人杀死她的可能性比较大;如果她不是秦珂,是冒名顶替的某个女人,那么是陈家的某个人识破了她的诡计然后下了杀手。”
涵冰乐了。反正谋杀都和陈家挂上钩了,是不是秦珂还有什么意义呢?
牛排上来了,照海却喃喃地叫着:“秦珂在哪儿呢?”
随后的几天,秦珂真的成了照海心中的肉中刺、掌上钉,吃也是秦珂,喝也是秦珂,睡也是秦珂,时时刻刻念叨的都是秦珂。就在为她辗转反侧之时,秦珂意外出现了~~~(。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520小说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阅读。)